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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索达吉堪布:入菩萨行广释(第八品静虑)


   日期:2012/1/20 8:49:00     下载DOC文档         微博、微信、支付宝分享

第八品 静虑

丁三之戊二、(世俗菩提心能增上为静虑品)分二:己一、品名;己二、正论。

己一、(品名):静虑。

己二分三:庚一、略说连接下文;庚二、绝断静虑之违品;庚三、修真实之静虑。

庚一、(略说连接下文):


发起精进已,意当住禅定;

心意涣散者,危陷惑牙间。

修行人发起精进以后,应该将心意安住于禅定,因为心意沉掉涣散的人,如同居住在烦恼巨兽的利齿之间,危险万状。

按上所说,我们断除精进的三种违品:同恶懒惰、耽劣事懒惰、自轻凌懒惰,努力生起精进的四助缘:信助缘、慢助缘、喜助缘、舍助缘,又利用实行力和控制力,使自己在菩提道上发起勇猛的精进。但是,要增上自己的修行,使修行趋入究竟的境界,必须要使自心得到调伏,生起能使心不散乱住所缘境的禅定,自心唯有生起禅定,才能趋入智慧自在之境。如果自心不能生起禅定,而一直处于昏沉、掉举的散乱之中,那修法也就成了外表形象,并无真实的意义,因为一切忏罪积资的修行都建立在自心上,如果不能净化自心、升华自心,那任何修行也就没有什么成就功德可言。一个人的心意涣散,经常散乱于外境或陷于昏沉,也就无法专注于本性,烦恼习气也就有机可乘,经常扰乱、摧毁他的善根。这种情形下,烦恼如同一头狰狞的巨兽,张开大口把心意涣散者衔在口中,随时都有可能将他吞进轮回恶趣之中。

通过这个比喻,大家应该明白心意涣散的过失,与精进使心安住于禅定的重要性。上师如意宝在《忠言心之明点》中说:“数多佛陀诸法理,唯调众心方便说。”浩瀚无边的佛语教授,都是为调伏心相续而说的方便,如果离开了调伏心相续这个根本的目标,那一切修法又有什么意义呢?为了调伏自相续,首先要在上师面前广闻法要,遣除所有犹疑增益邪见,之后应安住于寂静处,反复观修、降伏自心。《学集论》中说:“安忍求多闻,后当住林间,精勤入等至,修习不净等。”对修行人来说,广博地闻思佛法后,自己如果要真正地证悟法要,安住静处修习等持是必须遵循的次第。《般若经》中说:“心意涣散者,易于生起妄念,要得到世间禅定尚且困难重重,更何况无上正等菩提。是故修行人应当下定决心:尚未证得无上菩提前,决不让自心散乱。”

庚二、(绝断静虑之违品)分二:辛一、略说;辛二、广说。

辛一、(略说):


身心若寂静,散乱即不生,

故应舍世间,尽弃诸俗虑。

如果身心远离了尘嚣和欲望获得寂静时,散乱就不会生起,所以应舍离世间,进而完全抛弃一切尘俗的思虑。

要修持静虑,必须断除违品,约略总说,这包括两方面:即在外断舍世间,在内弃除妄念。修行人先远离世间的种种喧闹散乱,则能使身体获得寂静;身体安住于寂静处后,应努力使自心远离掉举昏沉等种种散乱烦恼妄念;身心远离了愦闹妄念,则一切散乱都无法产生,禅定的境界也就会得以生起。

世间的散乱愦闹是静虑的大敌,《弥勒菩萨请问经》中讲述了愦闹的二十种过失,修行人如果不远离,则毫无成就的可能性。世间的亲戚、眷属、朋友、世俗事务等等,这一切都是引生散乱之因,也是羁缚修行人的轮回铁索。修行人必须像噶当派格西所言传身教的那样,远离世间,依止四依法——心依于法、法依于贫、贫依于死、死依于沟壑而修行。舍弃世间的牵缠羁缚,到达寂静处后,便可利用有利的环境调驯自心,断绝诸如保护亲友、降伏怨敌、希求名利等种种世俗思虑。这些随顺轮回世间的贪嗔分别念,如果不断弃,自心就无法安住于禅定。舍世、调心这两步是必不可少的修行,《学集论》中说:“若除外境扰,心寂不动摇。”断除外境的扰乱,内心保持寂静不动摇,则禅定必然现前;达摩祖师也说过:“心如墙壁,外缘断尽,内心无喘,可以入道。”断尽外缘则身口无散乱,断尽贪嗔妄念则内心无波动,如此方可进入真正的修心。作为初学者,如果不离开世俗红尘,自心不可能得到清净,在《大乘教言论》中说:“初学者如果不依于寂静之境,内心不可能得到寂静,必将由分别念牵转于轮回。所以为了自心寂静,应依止寂静之处。”

在外境上离开世间的散乱,做到这一点相对来说比较容易,就像我们在座诸位,都做到了远离家乡、城镇,而且大多数人一直住在这里,数年足不出山沟。但是,到了寂静处,要进一步在内断除分别念,远离内心散乱而安住于寂静清凉的正法,做到这点有一定难度,需要长期不懈的努力。有些人虽然在外境上断除了散乱,但内心的散乱并未止息,整天妄念纷飞,不能保持正知正念,这种状态下,禅定也不可能现前。当然,此处所说的禅定,并非世间那种全然无念的禅定,麦彭仁波切在教言中说过:禅定并非全然不思维、不起念的状态,初学者如果能专注思维人身难得、佛法难闻、大悲心、上师三宝的功德等,如是专注正法不散乱于它处,也是一种禅定。

辛二、(广说)分二:壬一、断世间;壬二、舍妄念。

壬一分四:癸一、需断世间之理由;癸二、绝断贪于内有情界;癸三、绝断贪于外财等世间;癸四、断已依止寂静处。

癸一、(需断世间之理由):


贪亲爱利等,则难舍世间;

故当尽弃彼,随智修观行。

如果贪恋亲友,爱执名利等俗事,自己则很难舍离世间;所以应当完全舍弃一切贪爱,并依循智者所说的原则去思维修习。

修行人如果不远离亲友名利等世间八法,身心常为这些所羁缚、干扰,那么要舍离世间,生起出世的禅定,可以说是无有任何可能性。修行人之中,有各种不同的习气,有的人对亲戚、朋友等非常贪恋,自己无论到哪儿,心中总要挂念不舍,想方设法要保持通信联系;有的人对亲人的执著不是很大,但对世间名闻利养的贪求非常严重。这两种贪执都是轮回之索,如果自心不能断除这些,则断绝了出离轮回的希望,所以作为追求解脱的修行人,应该完全舍弃亲戚眷属、名闻利养等等,这一切对自己今生后世都无有解脱利益的俗事。初学者即使暂时不能顿然全部断舍,也应采取较为缓和的手段次第断除,比如说今天生起了对亲人的贪恋,想写信联系,此时警醒到这种分别念的不如法,虽然不能在当下全部将这个念头消除,但可以鼓励自己暂时不要写信联系,过两天再说,一天天拖下去,这些贪执便会渐渐淡薄。最终应跟随古代的高僧大德们,将世俗一切牵缠全部舍弃,使身心无牵无挂。在此基础上,再遵循善知识所教导的观修次第,彻底地降伏自心散乱,使自心能恒时安住于禅定。

贪著世间八法,就像作茧自缚一样,越贪著痛苦也就会越多。世人整天为世间八法而忙碌,而实际所得只有痛苦而已,大家反复听闻、阅读、思维有关的教言,一定能认清过患,生起断除贪著的决心。


有止诸胜观,能灭诸烦恼。

知已先求止,止由离贪成。

依靠禅定所生的胜观,才能灭尽种种烦恼种子。知道了这个道理后,应当首先努力去求得寂止,而想修成寂止又须先使内心远离世间贪著。

要断除烦恼种子,只有靠甚深的胜观智慧,而胜观智慧只有在禅定或说寂止的基础上才能生起。在较深的层次来说,止观是同一本体上的两个不同反体,而在暂时修习次第上来说,修行人必须要先得到寂止,才能生起彻断烦恼的胜观。如《摄正法经》中云:“由心住定,乃能如实了知真实。”如果不能得到寂止,烦恼习气得不到压制,观修无我空性的胜观就无法生起,烦恼习气种子也就无由根绝。有关修习止观次第的教言,大家可以去参阅无垢光尊者所著的《心性休息》、阿底峡尊者的《中观修行论》、宗喀巴大师的《菩提道次第广论》、智者大师的《摩诃止观》等,这些论著中都有如何先求寂止,后发胜观的具体修法。

如果烦恼习气不断绝,轮回痛苦无法超脱,修行也就失去了意义,为此自己应精勤修习止观,而成就止观的次第必须先成就寂止。知道了这些道理后,自己应努力趋入寂止的修习。有关寂止的修法有多种,但一般来说,有九种住心的次第,即安住、正住、摄住、近住、调住、寂住、最寂住、续住、等持住。在此过程中,修习者必须先听闻教言,断除耽著世间劣事等懈怠沉掉,使身心得到堪能,生起身心自在调柔的轻安,寂止方能生起。如果内心不能断除对世间八法的贪恋,如同船为铁锚所滞,不解除它,怎有可能随主人的意图而自由行驶呢?这一点并不需要很多的讲解,各人去观察自己的心念,或以自己的修心体验,就可以清楚地了解内心贪恋世间的过患。

癸二、(绝断贪于内有情界):


自身本无常,犹贪无常人,

纵历百千生,不见所爱人。

自己的身命本来就是无常易坏之法,如果还要贪爱无常的亲友而造罪,那只有堕入恶趣,纵然历经百千次的转生,也没有机会遇见他所喜爱的人。

贪著世间分两大类,即贪爱亲友等情世间的有情,与贪执财利等器世间的事物。首先从情世间来说,一般众生都特别贪爱自己的亲友,为了博取亲友的欢喜而不惜造作种种杀盗恶业。有些人虽然想追求出离轮回的解脱,却因无始的串习,不能放下对亲友的贪爱,因而无法下决心离开亲友、专心修行。对这种贪爱亲友的习气恶行,论中着重提出了其严重的过患,让修行人明知后能依教断除。

人的身心五蕴,从内到外没有一个是常有不变之法。大家观察自己的身心,刹那之间都在坏灭迁流,毫无可依赖的实质,自身如是短暂无常,不可依靠,而自己的亲友等有情亦同样如此。他们的身心生命都是短暂无常而不可靠之法,在百年之中,无疑会归于死亡;而从细微之处去分析,刹那刹那之间,都在无常变灭。自己如此无常不可靠,而另一方面,亲友亦是无常变幻,毫无坚实可靠之处,那有什么必要去贪执呢?自己毫不可靠的身心,如果去贪爱无实的亲友,便会造作种种贪嗔罪业,这些罪业的成熟,使自己于后世中堕入恶趣,在恶趣中纵然千百次转生,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自己所贪爱的亲人呢?这是很难的,不管你对某人有如何深厚的贪爱,而各自的业力不可能完全相同,今世以某种业缘而短暂共处后,后世便各奔东西,很难再度相聚,即使再度投生到一块,是亲是仇也难以预料了。大家从许多因果轮回故事或圣者的教言中,可以清楚地明白这些道理。

有的人说:“亲友对我有很大的恩德,我应以爱心报答他们,怎么能完全舍弃呢?”在修行中暂时舍弃亲人是为了更好的报答恩德,而且舍弃的是狭隘的贪爱烦恼,代之以广大平等的慈悲心。换句话说,舍弃对亲人的贪爱,是为了生起对所有众生的平等慈爱心,以此才能真正地报答轮回中一切父母亲人的恩德。以前华智仁波切和纽西隆多在森林中修行,纽西隆多的母亲让人给他捎来了一些酥油,华智仁波切问他:“你现在想念母亲吗?”纽西隆多回答说:“不想。”华智仁波切听后显得很不高兴,马上指出了他的错误:“你这个人很不好,连自己的母亲都不想!你应该想想母亲的恩德,想想这团酥油,是她如何省吃俭用、辛辛苦苦地做出来,又这么远让人带来给你。母亲对你这么好,而你却一点感激之情也没有,这样的儿子……”然后叫纽西隆多在七天之中专门忆念母亲的养育关怀之恩,纽西隆多依教观修后,向华智仁波切汇报说:“我现在知道了,母亲对我恩德真的很大啊!”“嗯,你修成了第一步,现在你应观修一切众生都做过自己的母亲。”华智仁波切的善巧教导,使纽西隆多通过一团酥油而对众生生起了殊胜的大悲慈爱心。这种平等的慈悲心,才是大乘修行人应有的心怀,如果有狭隘的贪爱现世亲友之心,怎有可能生起呢?如果我们真正慈爱自己的亲人,理应生起这种平等大悲心,通过努力修习,证得无上的利生能力,引导亲人证得无死的大安乐,安住于法界安乐宫而永无分离,那才是真正的报恩。


未遇则不喜,不能入等至;

纵见不知足,如昔因爱苦。

如果不能亲近所爱的人,心里则闷闷不乐,无法趋入等持;即使见了面,也不会知足,仍然像未见时一样因得不到所爱而痛苦。

如果对亲人有很强的贪爱,这种人始终无法使自心得到宁静。因为他没有机会亲近自己所贪爱的亲戚朋友时,内心会因此而闷闷不乐,日思夜虑。有些人第一次离开亲人到学院来求法,时间稍长,这种烦恼便会现前,白天晚上不停地挂念着亲人,自己的闻思修行没有办法专心进行。尤其在修等持时,身体刚坐下,脑子里想念亲人的妄念便会纷纷而来,自心始终无法专注所缘。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加措在诗歌中曾写过:“身体虽置僧众中,心系远方之爱侣……”修行人不能放下对亲友的贪爱,等持也就永无成功之日。

即使自己如愿以偿,能与自己所喜爱的亲人相见,但相见之后,贪爱并不会因此而得到止息。世间一切贪欲享受都有永不满足的本性,人们越享受欲乐,贪欲之心也会越增长,《广大游舞经》中说:“喜欢世间欲乐者,如饮盐水无足时。”世人贪爱亲友,贪爱财利等欲乐,如同饮用盐水会越喝越渴一样,越享受欲乐贪欲也会越炽盛,这种感受如同自己在未见到亲人前一样,充满欲壑难填的痛苦。人类贪爱的痛苦不可能因外境改变而减弱、消失,美国六十年代的摇滚巨星“猫王”普莱斯利,在他最后一场演唱会上,曾绝望地哭喊着:“尽管什么都尝试过,可是我还是得不到满意!”世人内心的贪欲痛苦,必须从内心下手去解决,如果从外境去努力,无论是谁,不可能得到什么满足而平息。

华智仁波切说过:世俗之事,越做越没有边际;你如果停下来,那就是它的边际。还有大德曾说过:“离别之时,心中充满痛苦;相聚之时,更加痛苦。”这类教言有许多,如果大家去参阅、思维,一定可以认清贪爱亲友的过患。不管是父母,还是朋友,如果不能断除贪爱挂虑,被这些世俗法所牵扯羁绊,自心将无法趋入自在安宁的三摩地。


若贪诸有情,则障实性慧,

亦毁厌离心,终遭愁叹苦。

如果贪执有情,则会障蔽自己洞见诸法实相的智慧,也会毁坏导向解脱的厌离生死之心,最终要遭受轮回诸苦的逼迫而忧恼。

如果不舍弃对亲友的贪爱,证悟成就就会受到根本的障碍,导致无边的痛苦忧恼。因为贪执亲友,自己将无法修成寂止;没有寂止压制烦恼的扰乱,胜观智慧就如同无根之苗芽,无法生长起来;而本来清净如同虚空的诸法实相,也就不可能现见。要现见诸法实相,必须要趋入甚深的禅定,清除自相续中烦恼遮障,这一点我们闻思过经论,都应如实了知。如《大智度论?释初品中禅波罗蜜》中云:“此常乐涅槃从实智慧生,实智慧从一心禅定生……欲得智慧者,行此禅定。”

再从另一个层次来说,贪执有情的烦恼生起时,必然会毁坏厌离生死之心。修行人如果感受到了三界轮回犹如火坑,世俗亲友等诸法都不离开苦的本性,自心因此对轮回诸法生起厌恶、舍离,以此渐渐将自己导向解脱之路。而对亲友等有情生起贪爱,恋恋不舍,这种贪心是与厌离心完全相反的力量,如果随顺这种无始劫来串习的恶习烦恼,自己的厌离心无法保持,很快就会为贪欲恶习摧毁无余。大家经常可以看到或通过种种途径了解到这方面的事实例案:某某人虽然想学佛、修行,但他不愿意舍弃家庭、远离亲友,结果始终没有生起厌离,走上解脱正道;某些人刚刚生起了一点厌离心,离家学佛修行了一段时间,但生起了贪爱亲友的烦恼,厌离心立即被摧毁无余,重新陷入了世俗险道。有些人身虽出家,而内心始终没有断绝贪爱亲友之心,这些人如果不改变自心,修行永无成功之日,而且他的结果也是非常危险。

《因缘品》中说:“世间诸痛苦,忧愁及哀号,皆从贪亲生。”世人的诸般痛苦忧愁、哀伤、哭泣,都是因贪爱亲眷而生。大家可以从历史、自己所经历的人生等各方面细细分析,人世间的痛苦哀号,其主因确实是贪爱亲眷。作为一个修行人,应对此生起深刻的认识,想想自己在今生得到了脱离三界大苦海的机会,如果还要贪爱世俗亲人,那今生、后世到底要往何处去呢?


若心专念彼,此生将虚度,

无常众亲友,亦坏真常法。

如果一心思念所贪爱的亲人,今生将毫无意义地虚度,而且贪爱无常的亲友,还会破坏对真常安乐法的证悟。

一个人的心思如果全部放在贪爱亲友方面,自己一生中主要精力、时间就会虚耗在这些亲友身上,而闻思修行正法的事,也就会被冷落在一边。到死时回顾一生的时光,已经毫无意义地虚耗了,多劫善行感得的人身,在种种无义的交结世俗亲友中,白白地虚度,那时捶胸长叹,双泪垂颊,懊悔也来不及了。世人一生中为了家庭、亲人,像蚂蚁、蜜蜂一样忙忙碌碌,纵然能与亲人朝夕共处,白头偕老,子孙满堂等等,到头来命归黄泉,一生忙碌能为自他带来什么利益呢?除了独自带着护亲伏怨造下的业力之外,什么也不会有。古时的老修行人有句经常挂在嘴边的话:“出家才有证道缘,恋家岂有证道时。”一个人贪恋家庭亲人,绝无证悟成就的机会。有些人一边贪图世俗的欲乐,一边又想证得出世的安乐,对凡夫来说,这是不可能的。以前迦叶佛在世时,一个国王梦见大象生小象,小象身体已经出来了,可尾巴一直没有出来,迦叶佛解释这个梦预示着:将来释迦牟尼佛教法的末法时期,很多人在形象上虽然出家,但心不出家,贪恋世俗。这种形象出家没有什么真实的意义,心不舍俗家,此生也只会是浑浑噩噩,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,根本得不到解脱。

世间亲友是无常易坏之法,此生过后便会各随业力漂泊,而且在此生之中,翻亲为仇的事也是屡见不鲜,真正在一生中都保持着恩爱不变的亲人却很少。而贪爱这样无常的法,却会毁坏修行人永恒不变的无上解脱安乐(此处的“真常法”在梵文原颂为“卍”字法轮,卍是常有真如法性之标志。)。修行人如果断弃贪执世俗亲友,精进努力地修行,便一定能证得真常大乐之法性,然而许多人因贪恋亲人,断绝了这种机会。以贪执微小的无常法而毁坏了自己获得真常大安乐的机缘,也就是说以贪爱无常亲友摧毁了恒常不变的卍字法轮,这种愚痴颠倒的行为,每个能了知者,理应迅速断舍。

《妙臂请问经》中说:“昔日怨敌成亲友,往日亲友翻成仇,无关之人变亲怨,知此不应贪亲友,断离贪执勤修善。”轮回中的亲怨无常易变,了知到这些,为什么还要贪爱亲人呢?自己应该好好把握今生,舍弃一切贪爱到寂静处,为自他求证解脱大安乐果位。《学集论》中说:“应当以《郁伽长者请问经》中所说的道理,防范居家的过患,而安住于寺院之中。”《月灯经》中说:“习近不舍诸欲乐,贪爱耽著妻与子,安住可呵家宅中,毕竟不成无上觉。”“不起著欲,远离眷属,弃舍在家,得无上道……未有三世,诸佛如来,由常在家,住于欲地,而能获得,胜妙菩提。”三世诸佛如来没有一个是住在家中而获得菩提果的,我们后世欲求无上菩提道的修行人,能牢记这个教证,也应知道自己该如何修行吧。


行为同凡愚,必堕三恶趣;

心若赴圣境,何需近凡愚?

如果自己的行为和凡愚者一样,那必定会堕向三恶趣;自心如果向往解脱圣境,何必亲近愚痴凡夫而增加逆缘呢?

我们的行为,朝凡夫还是圣者的方向去发展、靠拢,这是堕落与解脱的两种不同的方向。如果一心亲近愚痴的凡夫亲友,行住坐卧等行为也随同他们,这无疑会导致自己堕向三恶趣。因为世间凡愚的行为,无非是出于贪嗔痴的恶习烦恼,起心动念,一举一动,如《地藏菩萨本愿经》中所言:“无非是业,无非是罪。”我们如果也陷于这种状态之中,而不求向上解脱,只有恒时积累罪业,为自己带来三恶趣的痛苦。博朵瓦格西说:“初学者的意志本来就不很坚定,如果再亲近世间愚夫,与他们共同交谈、做事,那我们今生来世的安乐一定会全部毁坏。”对信心、见解不是那么坚固的初学者来说,亲近凡愚者会使自己的烦恼恶习被引发而无法调伏。俗话说:“近朱者赤,近墨者黑。”亲近凡愚只会使人堕落恶趣,如果想得到解脱,趋入圣者之安乐境,那就毫无必要去亲近凡愚。以前藏地的老修行人经常说:“智者与智者交往,智慧更加增上;愚者与愚者交往,愚昧无知更加增盛;智者与愚者交往,智者变愚,愚者变智。”以前那些戒律清净的修行人,与世间凡愚交往时非常谨慎,很注意防护自己的心念、行为,以避免受他们的影响。我想现在的大多数修行人,自己的善根微小而脆弱,如果不加以保护,一旦与恶人交往,那就十分危险,甚至会像麦彭仁波切所说:如同秋天的白霜摧毁鲜花一样,无一可逃脱厄难。作为追求解脱圣境的修行人来说,当恒时提醒自己:亲近凡愚只会使人向下堕落,而我是向上追求解脱之人,千万不能亲近他们啊!


刹那成密友,须臾复结仇,

喜处亦生嗔,凡夫取悦难。

刹那之间,他们会成为密友;而不小心得罪了,须臾间又会变成仇敌;对于本应欢喜信受的善行也会生起嗔恚,异生凡夫真是难以取悦啊!

世间凡愚,不知因果昧于取舍,他们的性格大都非常恶劣,行事也没有什么可靠的标准。如果和他们交往,在很短时间内,也不需什么理由,他们有可能把你当成最亲密的朋友,什么秘密话都向你吐露。然而过一段时间后,也可能仅仅是因为一句无意之间的话语,矛盾冲突就会出现,他们马上会翻脸不认人,与你结下仇恨,这一点你们在家时或许都有过深刻体验。世人行事的反复无常,在人类历史上一向就是这样,并不是今天如此,或在某个阶段如此。藏族有一首古老的民歌中说:“亲友无常如同夏日之彩虹,仇恨无常如同秋季之鲜花。”本师释迦牟尼佛在作宝髻国王时说过:“唉,因增上贪欲的缘故,最亲密的朋友也瞬间变为仇敌。”英国的文豪莎士比亚在《英雄叛国记》中曾写过:“啊,变化无常的世事/刚才还是誓同生死的朋友,两个人的腔子里好像只有一个心/睡眠饮食、工作和游戏都是彼此相共,亲爱得分不开来/一转瞬之间,为了些微的争执,就会变成不共戴天的仇人……”

世间凡愚的本性就是这样反复易变,亲怨无定。而且他们对利害善恶也不能辨别,有些本应欢喜信受的善行,比如说让他们布施财物做一些善行,不让他们酗酒、赌博,他们不但不高兴接受,反而会因此而生起嗔怒。这样的凡夫,很难以通过善法让他们高兴,因为他们为恶习所缚,习惯于造罪作恶,一旦修行人示以善法,他们很难接受。当然,异生凡夫中也有一些根基较好,能明辨利害的人,但这毕竟是极其稀少的一部分。对大多数凡夫来说,愚昧无知,性格恶劣,一般的修行人想去结交他们、取悦他们,确实是有很大的困难。(“凡夫取悦难”一句中之“凡夫”,在原文中为“异生”,异生与凡夫意义基本上相同。《三昧王经》中说:“生于异处故,乃名为异生。”凡夫人没有解脱,无法生于清净刹土中,或安住于法界中而无有变动,他随业流转轮回,转生在六道中无有一定,所以称为异生。)


忠告则生嗔,反劝离诸善,

若不从彼语,嗔怒堕恶趣。

进献忠言时,他们不但要生嗔恨,还会反劝我们放弃各种善法,如果不听从他们的恶言,便会大发嗔怒而堕入恶趣。

一般修行人对那些不辨是非黑白的凡愚进献忠言时,效果往往会适得其反。好心好意、苦口婆心地劝告他们断除恶业、修持善业信奉正法等等,他们却又认为修行人在欺侮他、指责他的短处,以此而不愿听从,甚至大发嗔怒。凡夫多劫以来习惯于造恶,因而在听到断恶行善的忠言时,往往会感到逆耳难以接受,这就好比一个习惯于苦味食物的人,在给他甜食时,他反而觉得难吃,因而生气。有的凡夫在听到忠言时不但嗔恨,更会进一步来劝我们放弃修行善法,他们会举出种种邪说、邪见来劝导放弃善行、放弃出家等等,这类事我们也许每个人都遇到过。特别是在这种年代,真正懂得正法者极其稀罕,而世人的思想越来越迷乱颠倒,一个真正的修行人去接近时,他们会如同萨迦班智达所说的那样:“犹如老猴抓住人,嘲笑说他无尾巴。”如果不接受他们的邪说,这些人会更加嗔恼,任意诽谤三宝正法,制造严重的恶业,以诽谤三宝的罪业,必然导致他们后世堕入无间地狱受苦。

世间凡愚是初发心学佛修行的大障,《三昧王经》中说:“异生难亲近,虽与说法语,不信示嗔容,此是愚者法,知已莫亲附。”无著菩萨亦教导过:“交往恶人增三毒,失坏闻思修事业,令成无有慈悲者,远离恶友佛子行。”初学者必须遵从这些教言,远离愚痴烦恼深重的众生,以免这些恶友造重罪,自己也可减少障缘。


妒高竞相等,傲卑赞复骄,

逆耳更生嗔,处俗怎得益。

对胜于自己者生嫉妒;对与自己相等者,则争强好胜;对卑微的人又生傲慢;受到称赞又会骄矜自满;听到逆耳之言更是怒气冲冲。与这样的凡夫交往怎会有利益呢?

与世间凡愚相处,只会有害而无益,因为他们烦恼深重,无论你以何种状态或行为接近,都会引生他们的烦恼。烦恼深重的人,他对那些胜于自己者,比如有人在学问才华、财富、地位、闻思修行功德等等,某方面胜过了自己,他心里马上就会生起嫉妒心,在嫉妒之火的焚烧下,更会进一步造许多恶业;如果别人在各方面基本上与他相等,凡愚者又会生起攀比、争强好胜之心,在做事情时,总以胜过他人为目的,胜之则骄,负之则生嗔怒、嫉妒,前前后后都会造罪;如果别人不如他,相较之下各方面都比他卑劣低下,在这些人面前,马上会生起傲慢心,觉得自己很了不起,而对低微者不屑一顾。《大智度论》中说:“贵而无智则为衰;智而骄慢亦为衰。”世间人拥有一定财产、地位者,如果无有智慧,他的一生也就毫无意义,但有智的人,如果骄傲自满,那他比愚笨人还要可怜。麦彭仁波切也说:“如果一点傲慢心也没有,那才是值得骄傲之人;如果自己有傲慢心,那整个世界上哪里有比自己更为卑劣的人呢?”

凡愚者不但如是对身边不同的人作比较而生烦恼,在与他们打交道时,无论是说顺耳的称赞语或说逆耳之语,他们也免不了生烦恼。凡夫人受到称赞,心中马上会骄矜自满,忘了自己的真实情况,这样越骄满就会越愚笨,自己害自己;如果听到了一些逆耳的语言,他们也不会分辨利害善恶,立刻怒气冲冲,嗔火炽燃。对这样的凡愚之辈,一般的修行人在交往中很难使他们得到利益,也难使自己得到什么利益,更甚至会如《涅槃经》中所说:遇到了狂象,最多不过是失去了今生的身体生命,但亲近恶友,生生世世的安乐利益都要被摧毁。因此有智慧的人,应当远离这些烦恼深重的恶友。


伴愚必然生,自赞毁他过,

好谈世间乐,无义不善事。

与凡愚者亲近交往,必定会导致自己犯下自赞毁他的罪过;并且喜好闲谈世间的欢乐盛事,与一些无聊之事,伤风败德的不善之事。

上述那样恶劣的凡愚者,如果我们去结交,必然会导致众多过失的产生。第一、愚笨者喜欢自赞毁他,长期交往,我们也难免染上这种恶习,吹嘘自己而诽谤别人,或者称赞亲友,贬低讥讽敌方。这些都是凡愚者的本性,大家看看世间的歌功颂德,冷嘲热讽,绝大多数都是如此,尤其是世间那些稍具学问地位者,自我吹嘘、攻讦他人的言词,充满了报刊、书籍等,如果我们也身处其境,这种恶业也就难免时常发生;第二、“好谈世间乐,无义不善事”,一般人对世间的名利盛事,终日追逐无有餍足,甚至于闲谈言论中,也始终离不开这些琐事:如何发财做富翁,如何出名,如何打击怨敌,如何坑蒙欺诳等等,这些无意义的事和不善法,是世人茶余饭后谈论最多的话题。如果遇到了这些人,开口、闭口很难离开这些话题,谈来谈去只有浪费时间,染污自己的相续。所以在修行的时候,最好不要跟这类人接触。律藏中说:“恒不见愚夫,此乃为安乐。”《因缘品》中也说过:“凡愚如怨敌,恒得诸痛苦,不应见闻依。”在我们修行未达一定境界前,接触凡愚如同遇到怨敌一样,只会为自己带来痛苦,所以不应见到他们,也不要听到他们的声音,自己于寂静处为得二利而精勤修习止观,只有这样,对自己和他人才会有益。


是故近亲友,徒然自招损,

彼既无益我,吾亦未利彼。

总之,和愚昧的亲友交往过密,只会给自己带来损害。他们对我的修行没有什么利益可言,我也不能给他们真正的利益。

总结上文数偈所言的内容,就是说一般修行人与凡愚亲友交往有害无益,只会给自他双方带来损害痛苦。此处所说的凡愚,也即《宝云经》中所说的九种恶知识:破戒者、邪见人、失威仪者、邪命人、乐愦闹处者、多懈怠者、乐着生死者、违背菩提行者、乐居家眷属者。与这九种人接触过密,会给自己的修行带来违缘、障碍,因而应敬而远之,谨慎地对待。

对初学者来说,自己对治障缘的能力十分有限,如果亲近这些恶知识,他们当然不会给自己的修行带来什么好处,而自己也无法使他们舍弃恶业转入正道。既然对双方都无益,不如先求独善自身,寻求利益自他的圆满能力,这才是稳妥的办法。以前藏传佛教中的修行人也有这种说法:“高僧大德的侍者应当有正知正念,不然对高僧大德的心也有影响。”有些很有名的修行人,本来他们的功德也确实是很了不起,但他的侍者与身边那些经常亲近的人,见解、戒律都不清净,那些修行人也因此受影响,渐渐地失去了功德。如果没有坚固的见解修证,像登地菩萨那样,修行人长期与那些凡愚者来往,负面影响肯定是难免的。因此,我们理应有自知之明,当如世尊在《宝云经》所说:“菩萨一切时处,应先远离诸恶知识亦不对类,诣彼方所论世俗语,亲近利养恭敬……虽乐远离此恶知识,然不于彼发起恶心及损害意。”如法而谨慎地远离一切恶知识。

“彼既无益我,吾亦未利彼”两句,与梵文原颂有出入。原文是“以乐无惑心,独自住静处”:保持安乐而无热恼的清凉之心,自己单独安住在寂静的地方。前辈的大修行人,如密勒日巴尊者已给后人亲身示范了这样的行径,欲求真正的二利安乐者,一定要如实地追随、继承。


故应远凡愚,会时喜相迎,

亦莫太亲密,善系君子谊。

因此应该远离凡愚俗情的羁缚,一旦遇上了,应和颜悦色地善待他们,但是不要过于亲密,最好采取君子之交的不亲不疏。

上面讲述了与凡愚亲近的种种过失,了知这些后我们应如教远离,但在远离他们时,应采取如法的手段。自己离开他们安住于寂静处后,有时候还会有一些偶然的相遇,这时候,自己应保持大乘佛子应有的威仪,和颜悦色地对待,以应有的礼节接待他们,这些内容在第五品中都有过讲述。但此时必须掌握分寸,不要过于亲密,以免招来祸害,修行人与别人相接触时,应稳重自持,不亲不疏。无垢光尊者在《三十忠告论》中说过:“村落寺院以及深山等,虽住何处不应交亲友,于谁相触不怨亦不亲,稳重自主即是吾忠告。”在世间,人们也崇尚淡如水的君子之交,以清净如水一般的心与他人相交,这种做法才能有益无害。有些人在与别人交往时,心中总要带一些希求功利的企图,因而初交往之时特别亲热,这种交往到最后注定要为双方带来损害痛苦,因为世间的一切都会显现无常,对别人的希望越高,最后无常到来时,失望痛苦也就越深。对此,涉世不深的年轻人尤其应该注意,与谁相交也不要过于亲密,但也不要太冷漠,保持平常而稳重自主的心态处世修行,今生定会过得安稳而富有意义。


犹如蜂采蜜,为法化缘已,

如昔未谋面,淡然而处之。

就像蜜蜂采蜜一样,修行人为了维持修法而外出化缘,取得所需的衣食之后,便如同素昧平生,以平常心与他人相处。

修行人要维持衣食生活,就得从四处的施主中化缘,然而在与施主们打交道时,必须坚持“不怨不亲”的原则,切不可攀缘。这个过程中,修行人应像蜜蜂采蜜一样。蜜蜂在花朵中采集维生的花粉、蜜汁时,随缘收集享用,收集受用完后,立即飞走,对花朵没有什么贪恋不舍的执爱,也不会有“这朵花很好啊,它能天天给我提供食物,我应该如何如何亲近它”之类的分别念。蜜蜂随意在花园中飞舞,遇蜜就采,花朵中如果没有蜜汁,也不会对它有生什么嗔心。自由自在地随遇而安,对外境无贪无嗔,这种生活方式,修行人必须仿效学习。佛弟子为了修习正法,当然也需要维生的衣食等顺缘,而这些衣食的来源,按本师释迦牟尼佛的规定,自己不能亲手去种粮食做饭等,只能通过托钵乞食,外出化缘而维生。现在南传佛教地区像泰国、斯里兰卡、缅甸等这些地区的出家人,除了少数在无人深山中修持禅定者之外,都是每日定时托钵乞食,一般寺庙中都不生火做饭。在外出化缘时,也得像蜜蜂一样,对外境不要有贪恋嗔怨,而应淡然相处,以平常质直之心相待,这样才能防止因施主而对修行造成障碍。

《佛子行》中说:“为求利养相互争,失坏闻思修事业,故于亲友施主众,根除贪执佛子行。”贪著施主的过患,众多大德们都强调过,堪布根霍在讲义中说:“现在末法时代,有些僧人把施主执为己有,有些施主把僧人执为己有。”这种现象也是较为普遍的弊病。如果一个凡夫修行人,长期与固定的施主们来往,贪执习气难免增长,最后的结果对双方都是一场灾祸,藏族人的俗话说:“原来的师父现在成了丈夫。”其意思也就是指僧人如果贪恋施主家的财食,而经常交往,最后会还俗成家,堕入世俗之网。

施主们给修行人做助缘,供养衣食等财物,这当然是件善事,有些修行人可能因此会想:“某某施主天天对我作供养,我却对他不冷不热,这从人格上好像说不过去吧!”如果从世间法的角度去说,礼尚往来,“投之以桃”需“报之以李”,这种想法或许是有些道理。但我们修行人,不能从这个层次去考虑问题,施主对修行人作供养,修行人应按佛法去行事,念经回向功德,这样才是真正的回报恩德,施主的供养也有了真正的意义。有些人不懂得佛法,用世间手段去为施主回报,这样做很不如法,给双方带来的后果也不好。这一点我们应切实地注意,施主们经常给自己供养衣食财物,如果自己不如法行持,反而对施主有害,成了以怨报德。过去七佛中的一切胜佛曾说过:“犹如蜜蜂吸花汁,不坏花色而飞离,行者于城乞食毕,无贪无嗔而返回。”不管他人对自己如何恭敬供养,我们也应以佛法平等而行,这才是对自他都负责的利益行。

癸三、(绝断贪于外财等世间):


吾富受恭敬,众人皆喜我。

若持此骄慢,殁后定生惧。

我的利养丰厚,又受人尊重,很多人都喜欢我。如果因此而生起骄慢,死后一定难逃堕落恶趣的恐惧痛苦。

因往昔布施等善业的成熟,一些修行人在今世有着丰厚的利养,人们对他非常恭敬,很多人与他一见面就会生起欢喜心。就像当今有些大德,无论到哪儿,都会为人们所供养、恭敬,处处受到众人的钦慕、赞叹,这都是往昔善业的果报。处在这种情况时,一般人稍不注意,很容易生起傲慢烦恼。虽然我们都大概知道一些不应生慢心的道理,如古德云:“高如天人那样快乐,不应傲慢。”然而这种对境现前时,无始以来熏习起的我慢烦恼,很难察觉与对治。自己作为一个卑微的凡夫,一旦生起慢心,今生来世无疑要遭受其害,因傲慢而造恶业者,在临死时,恶业招感的恶报现前,那时候痛苦恐惧便在厄难逃。有些人靠一些狡诈的手段也得到了名闻利养,这种利养名闻是后世无尽的苦因,更不值得因此而傲慢。在律藏中有一个公案,说世尊在世时,树林中有一群羊,其中有只羊喜欢吃不净物,它独自跑到粪堆去啃食粪秽,一边还对那些享用青草的羊生起藐视。世尊告诉众比丘:比丘如果依邪命而活,以非法的手段取得财物,恣意享用,并以此而生傲慢,轻视依正命而活的清净比丘,也与此羊相同。一个人不管如何狡猾,或以某种世间功德,今世靠这些而得到名闻利养,实际上每一分享受都将招致无尽的痛苦。

《弥勒狮吼经》中说:“因多闻而傲慢,就会因此而放逸;因得到利养恭敬而傲慢,就会因此而放逸;因为所习学识和所获资财而傲慢,就会因此而放逸。这是出家人因傲慢而生的四种放逸,如果谁具有这四种傲慢而生的放逸,将堕入地狱。”大家应如法省察内相续,不管自己因何种法生起了傲慢烦恼,都无疑要为此而付出堕地狱受苦的代价。因此,应时刻警醒内省,以如梦如幻的慧观去观待财利,彻底断除贪执。


故汝愚痴意,无论贪何物,

定感苦果报,千倍所贪得。

因此,不辨利害得失的愚痴意识啊!今生无论你贪图名闻利养等任何事物,将来必定会感得千倍所贪事物的痛苦报应。

贪执世间有漏财产有上述的巨大过患,可是众生非常愚痴迷茫,根本不去辨别这些利害。对那些具足真实义利的善事,凡夫的心很难生起真实的信心与欢喜,而只要有名闻利养等对境现前,它马上便生起贪执,一般人怎么去对治也难以让它舍掉这些。阿底峡尊者说过:“贪欲不得善趣乐,并将断送解脱命。”贪执世间事物将完全断绝解脱的机会,并带来很大的害处,相对于所贪的事物来说,这种害处往往要超过千百万倍,即使现在所贪的事物非常微小,它在后世所带来的痛苦,也会是无法想象的惨痛而漫长。比如《大圆满前行引导文》中所说的黑马喇嘛,他在前生贪执利养,贪图享受短短人生中的小安乐,而后世却为此堕入孤独地狱,其痛苦之巨大、漫长,与他前世的享受比起来,差距无法计算。对出家人来说,如果今世不守持戒律,贪著享用施主的财物,这种过失尤为巨大,《佛藏经》中说:“破戒比丘,将于百千万亿劫中割截身肉偿还施主;如果生为畜生,身常负重。这种比丘,连一根毛发千亿分之一的微量供养,尚且受不了,何况饮食、衣服、卧具和医药。”不仅是破戒者,即使是持清净戒者,如果不闻思修行、懈怠于善法,这种人享用施主的财产也将带来后世痛苦,印度功德光尊者在《戒律根本颂》中说:“懈怠者,凡所取用悉成债务。”还有阿罗汉萨嘎拉尊者在《花鬘论》中说:“懈怠摧毁己善根,所享信财成债务。”此处的懈怠者是指戒行清净,但不勤于闻思修习,不求上进的修行人,这种人今世所受用的信财在来世必定要偿还施主百倍、千倍的财物,或转生为施主的奴仆等低贱者来偿还债务。所以,大家在受用信财、亡财时,一定要存观这些教言,如果自己戒律不清净,闻思修行不精进,那所吃的每一口食物、所穿的每缕纱,都会成为后世的无尽痛苦之因。


故智不应贪,贪生三途怖。

应当坚信解,彼性本应舍。

所以有智慧的人,千万不要贪著外境财利,贪著这些将引生堕落三恶道的恐惧。应该坚定地相信了解:从本性来看,名利等事物都是应舍离之物。

贪执世间名利等事物有如是的大过失,因而能了知到这些的智者,不应也不会贪执名利。贪执名利者今生的修行无法成功,这一点大家可以现量见到。贪欲重的人今生会因所欲不遂而恒常处于懊恼痛苦之中,在后世,更会因此而招感堕落恶道的恐惧痛苦。佛在《增上意乐请问经》中告诉过弥勒菩萨:利养恭敬能引生贪欲,能毁坏修行人的正念,使人生起骄慢烦恼,断送禅定和四无量心,将来堕入地狱、旁生和阎罗世界。能了知并相信这些教言的智者,想到这些过患,要断除对名利的贪执也许并不困难(本颂中的头两句,在图美仁波切、贾操杰大师的注释中,并在上偈中解释,而后两句并入下偈中解释,而在堪布根霍所作的注疏中是按四句偈作释的,没有分开与上下偈连起来作解释。)。

对上述贪执名利的过患有所了知而生起断贪之心后,为了进一步地断除贪执,我们还应从另一个层次去了解:名利等世俗事物的本性即是应舍弃的。名闻利养其本性即是离散坏灭的无常法,如果它的本性是常有、可乐的法,那贪执它或许也说得过去,而实际上这些都是不可乐的无常法。同时名闻财利等也是如同水中月、空中花,无有任何实质的法,人们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去追求,最终也会如同梦中的买卖,实际中毫无所得。对此本性能生起坚定的信解,则能从根本上断除贪执。


纵吾财物丰,令誉遍称扬,

所集诸名利,非随心所欲。

即使我的财物利养丰富,美名也传扬十方,但是今生中努力聚集的名利,却无法随心所欲地伴我去后世。

上三偈已略说了贪执外财的过患,与舍离的方法,现在开始作详细的引导。世尊在世的时候,南赡部洲的人们福德深厚,许多人如给孤独长者一样,财富多得可与多闻天子相比,但现在是五浊黑暗的时期,人们的福报已无法如以前那样,现在即使是最富有的人,如比尔?盖茨、李嘉诚等等,充其量也只有千百亿美元的财产,远远比不上一个摩尼宝的价值。假如我们也能拥有这样丰厚的财利,乃至与多闻天子一样富裕,这些财物是否能随自己的意愿而转,跟随着自己到后世去呢?这显然是无法办到的事情。在名闻方面,如果自己有广大的名声,美名传扬于四方,这样的名声实际上也是微不足道,而且与世界上其他名人比起来,也许还要差一大截。有些人稍有名利,就自以为是,这都是因为愚痴无知,目光短浅如井底之蛙而造成。一个人今生无论拥有怎样的名闻财富,这些也不会随他自心所欲而转的,增财、守财及取得名誉、守护名誉的过程中,都会有着种种所欲不遂而不欲降临的痛苦,到了他死亡之时,只有自己一人随业风而飘荡,不可能带走任何东西。麦彭仁波切的教言中说过:“人死时,一己之躯尚无法携行,何况名利眷属呢?”一切名利之物都无法随心而转,它们只是在众生迷乱心识前暂时藉习气显现的幻象,如同梦中盛事、空谷回音,这一切不值得去贪执,也不可能随凡夫的心愿而长伴不离。


若有人毁我,赞誉何足喜?

若有人赞我,讥毁何足忧?

如果有人毁谤我,那么再多的赞美怎值得我高兴呢?如果有人赞美我,那么讥讽毁谤又怎值得我忧伤呢?

如果得到了他人的赞美,此时应把持自己,去反思这并不值得喜悦,因为在赞叹者的背后,世界上肯定有非常多的众生对我不满,在这种情形下,自己还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?如果因眼前所得的赞叹而洋洋自得,欢喜得昏了头,这种人如同只见眼前的道路平坦无险,而忘了前途还有坑洼沟坎的险情一般,他的前途会十分危险。同样,如果受到了他人的讥讽、毁谤,此时也不能因此而颓丧、忧伤,丧失信心勇气。以全面的眼光看,虽然眼前有人讥谤,但其他还有很多人会赞叹、鼓励我,因此自己根本不值得为那些区区的讥毁言词而忧伤。而应稳重自持,转逆缘为道用,坦然地面对讥毁,修习安忍。

《格言宝藏论》中说:“不因赞称而高兴,不因辱骂而忧伤,善持自之功德者,此乃正士之法相。”一个真正的修行人,理应具备这样的法相,坚定而理智地把持自己,不为外境所动,只有这样,修行才有成功的把握。藏族人常说:“人生之路漫长如同朝拉萨,高低不平的山岭、河川必定会有的。”而修行之路更是如此,翻开那些成就者的传记,没有一个修行人是在一帆风顺中成就的。每个人应省察自己,一定要做到善持自心,不为外境所牵转,要不然修行绝无成功的机会。


有情种种心,诸佛难尽悦,

何况劣如我?故应舍此虑。

有情众生有种种不同的性向和爱好,就连诸佛也难以使他们都称心满意,何况我这样卑劣无能的凡夫呢?所以我应该放弃讨好世人的念头。

修行人在修静虑时必须远离尘世,与凡愚俗人尽量少交往,万一遇到种种诽议,自心也应不以为虑,而稳重自持。因为世间每一个众生,其根基、意乐、性向等各方面都不相同,甚至连断证功德圆满的诸佛,也难以使每一个众生都心满意足。本师释迦牟尼佛出世时,虽然本师具足无比的智慧福德,宝相庄严无比,能遍知一切众生的根基意乐,具足不可思议的方便善巧与神通,但当时仍然有众生对佛不恭敬,像提婆达多、善星比丘、众多外道等。大家看《贤愚经》,经中记载着外道六师与世尊辩论、比赛神通时,对世尊不满不心服的外道徒成千上万。其他的经典中也记载着有不少人对世尊进行诽谤、生恶心等,世尊在经中也亲口说过:“世间于我有信心者,其数量如同指尖上所沾之微尘,而未有信心者,如同大地微尘。”既然绝大多数世人对功德圆满的佛陀,都那样不满意,一个低劣的凡夫,怎有可能一一取悦他们呢?寂天菩萨在此说他是一个低劣无能的凡夫人,因而应断弃讨好世人的念头,不为世人的讥毁赞誉而扰乱道心,这当然是他的谦虚之词。但相比之下,作者这样的大成就者尚作如是抉择,我们末法时期的凡夫修行人,该如何去修持,也就很清楚了。度化众生确实非常重要,但首先应当观察自己的能力,明智地远离散乱,先作调伏自相续的修行。要不然你处在世俗中总想取悦世人,自心一定会为此而散乱不堪,根本不可能得到什么功德。

大家对自己的日常生活稍作观察,也可以发现,自己做任何事时,想让周围的人都称心如意,这是不可能的。无论自己行事如何依法依理,周围不满意而非议的人总会出现,像这样的凡夫连佛陀也难以取悦,那我们又何必去迎合他们呢?走自己的路,任他人去评说吧,修行人应抛弃一切尘缘顾虑,于寂静处依止善知识,只有如此才能真正地走向解脱。


睥睨穷行者,诋毁富修士;

性本难为侣,处彼怎得乐?

世人对清贫的苦行者非常蔑视,对利养丰厚的修行人,又经常诋毁;凡愚的本性就难以结为法侣,和他们在一起,怎么能得到真正的快乐呢?

世间凡愚一方面难以取悦,另一方面,与他们相处,始终是不离痛苦及苦因,而得不到快乐。在世间凡愚者的眼中,修行人始终不会是那么完善,如果是一个生活清贫修持苦行的修行人,即使他的人格、戒律、修证方面都很好,凡愚者仍会非常轻视他,而且往往会口出轻蔑的言辞:“此人连食物都吃不饱,像乞丐一样,还装模作样做什么!”“这个人真可怜,前世不积福啊……”然后当他们见到一些因往昔善业成熟而受用圆满的修行人时,马上又会生起嫉妒进行诽谤:“这种人,到处骗取钱财,算什么修行人”,“他处尊养优,贪图享受,一点修行也没有……”如是大肆讥毁。总之,凡愚者的本性即是如此,很难以交往,他们的相续就如同污水坑,任何事物映现于其中,都会显得污秽不堪。同样的外境,如果以清净心去观待,一切都会显得清净而圆满,如果以凡愚者的不净心观待,一切都会变得不清净不如法。因而,这种凡愚者的本性即是不堪交往的,如果与他们相处,如同《善逝入境经》中所说:“犹如住于猛兽中,始终不可得安乐;如是依止凡愚者,亦无获得喜乐时。”与凡愚者相处,如同与猛兽相处,始终少不了烦恼违缘,今生后世的安乐全部都会毁坏,而只有沉溺于痛苦的汪洋中。

作者的这番教言,一方面是规劝我们在修行时,应远离世间的凡愚,另一方面,我们也应理解:作为修行人,必须从内相续中,断除那些“难为侣”的凡愚习气。麦彭仁波切在教言中说过:“心中有烦恼分别念,就如同家中有位泼辣的妻子,始终得不到安乐。”大家好好反省,自己身已离俗修行,但内心是否已远离了世俗凡愚的习性呢?有的人无论与谁都无法和睦相处;有些人一开口就是说别人的过失,对高者诽谤,对低者蔑视……对照省察自身,如果自己有这类毛病,那么作者所说的凡愚,并非是指他人。修行人必须从外境上舍离世俗凡愚,从内心之中,也要断除那些给自他都会带来痛苦的凡愚习性,只有这样才能获得真正的安乐。


如来曾宣示:凡愚若无利,

郁郁终寡欢,故莫友凡愚。

如来曾经开示说:如果不能得到所欲的名利,愚痴的凡夫就会闷闷不乐,因此不要与凡俗之辈交往。

本师释迦牟尼佛在佛经中多处开示过,对愚痴的凡俗者,除了让他们得到所欲的名誉利益外,其他没有什么办法令他们生起欢喜。这一点稍有社会阅历的人,应该很清楚,世间人的人生哲学即是自利至上,与别人交往办事等,如果对自己有好处,他们便乐意进行;如果看不到什么甜头,他们便不理不睬,甚至很不高兴。而他们所能看到的好处,只是暂时的五欲安乐,为了这些不离苦谛的暂时快乐,他们不惮以种种非法手段去巧取豪夺,如果得不到,他们便垂头丧气、伤心、忧郁、痛苦绝望,对这样的凡愚之辈,寻求出离的修行人怎么能去交往呢?佛陀在《月灯经》中说:“凡夫不可为亲友,虽与彼说如法语,意不信从生嗔恚,现前显示凡夫行”,“虽久交近诸愚夫,后时仍复成疏远,愚夫体性既广知,智者于彼不依止。”尤其现在是末法时期,我们的福慧浅薄,而环境更为恶劣,这种时代一定要远离世俗凡愚到寂静处去修持。在《劝发增上意乐经》(即《弥勒菩萨请问经》)中,佛告诉弥勒菩萨,菩萨乘的善男子、善女人,在未来正法将要灭绝的最后五百年中,“应舍离愦闹之处,住阿兰若寂静林中,于不应修而修行者及诸懒惰懈怠之属,皆当远离。但自观身不求他过,乐于恬默,勤行般若波罗蜜多相应之行。”

在此处,一些人可能有些疑惑:本论前面的内容中强调过,大乘修行人必须要令有情欢喜,要发心度化众生,以众生的利益为重,不能舍弃众生等等,现在又说要远离世间凡愚,那么前后岂不是自相矛盾吗?其实并不矛盾。前面所说的,是要求我们在意乐方面,必须要以利益众生为主,而此处则说倘若自己在初修时与自私自利、烦恼深重的凡愚交往,那么不但不能利益他人,自己也会堕落。大乘修行人必须按次第而行,首先发起愿菩提心,进入大乘,如法地依止善知识,听闻佛法,断除增损疑惑而求得正见,然后安住在寂静处精进修持。有些人以为,远离世间众生会违背菩萨戒,这其实也是没有理解菩提道次第而产生的非理之念。龙树菩萨在《菩提心释》中说过:“利他虽无能,常存此意乐,怀此意乐者,即是行利他。”在初学佛法时,真实利益他人的能力是没有的,此时为了防止自己受到染污而退失发心,暂时远离凡俗,安住于寂静处修持大悲心、愿菩提心等,其实也在行持利他的善法,这样怎么会违背菩萨学处呢?

无垢光尊者说过:“现今时恶人横野,静处精勤成自利,如翼未丰不能翔,不具神通难利他。应修自利心利他,散乱愦闹魔诱惑。”我们作为五浊黑暗的末法修行人,对此应当高度的重视,自己没有一定的修证前,当励力于寂静处修持。当然,如果自己有了不为外境所动转的修证功德,那时广转法轮,度化众生也是义不容辞的。汉地的道源法师以前与章嘉活佛,为了募化大藏经的经费而在台湾相处过一段时间,当时天气非常热,道源法师穿上最薄的衣服,也是大汗淋漓,只得不停地摇扇子,而章嘉活佛虽然穿着厚厚的皮衣,仍悠然安坐,似乎毫无炎热的感受。道源法师见状就问:“活佛,你一点也不热吗?”章嘉活佛只是轻轻地回答说:“心静自然凉!”真正的大德,外境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他有影响。我们如果不能使内心保持清凉之境,那么自己去投身于热恼的世间,后果也就难以预料,所以诸人当量力谨慎而行!

癸四、(断已依止寂静处):

离开世俗亲友后,为了彻断世俗的羁绊,修行人一定要依止寂静的环境。因为如果周围的环境清静安宁,自己的身心就会自然得到清净,这也是一种很奇妙的缘起。本师释迦牟尼佛当年示现依寂静处的苦行而得成就,后来的成就者们也依此缘起而得甚深的证悟,作为后学者,必须去追随成就者所走的路,远离闹市依止寂静之处。那么寂静之处有哪些殊胜功德呢?


林中鸟兽树,不出刺耳音,

伴彼心常乐,何时共安居?

山林中的树木、飞鸟和走兽,不会发出刺耳烦心的言词声音,与它们相处,内心会非常安乐平静,何时我才能和它们一起快乐地安居?

远离闹市的山林寂静处,会让修行人得到殊胜的友伴。修行人与世俗凡愚交往有种种过患,而安住于寂静山林中时,不但没有这些带来过患的凡愚,还会有十分殊胜的友伴,相处时能引生种种安乐。在山林中,有许多秀美而散发出芳香的树木,像松树、柏树、白桦、橡树等等,它们的气息清新芳香,令人精神振作安宁;在宁静的林中,各类飞鸟或展翅飞舞,或浅吟高歌,尽情地享受着生命的欢乐;而种种走兽的嬉戏竞奔,更能增加山林中的祥和与安宁的气氛。树木、鸟兽,它们不会像世间凡愚者那样,对修行人评头论足、讥讽诽谤,也不会虚伪地吹捧,制造那些种种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。处在寂静山林中,修行人心情轻快而安详,对佛法的信心、对众生的悲心也会增上。在那些大修行者的传记中,大家可以多处看到他们安住山林与鸟兽为伴的描写,如泰国的《尊者阿迦曼传》中说:“晚上,森林里各种动物的叫声常是随处可闻的。对于一个头陀行的比丘而言,这种叫声总是令人感到宁静与悲悯。它们不像人类制造的声音,不会打扰他或分散他的注意力……黄昏时,他走回山洞,欣赏着各种动物成群地自由漫游在那片沃野上,气氛非常祥和。”我们大多数人都是从繁华城市中来这儿的,对此也有切身的体会。在这样寂静的圣地中,友伴全是清净的善知识、金刚道友,周围有飞鸟、野兔、牛羊等和睦相处。自己耳边所听闻的是清净法音,与大自然的鸟语风鸣,这种环境对修行有着极大的加持和促进,是修行人理想的修法环境。

像这样有殊胜友伴的环境,我们已得到者应珍惜,没有得到者应发愿得到。你们常住于学院,可能对此有些熟视无睹的感觉,然而对那些只能偶尔来学院参加法会者来说,他们对这块寂静圣地很向往,可自己又没有脱离世俗的种种缠缚,身不由己,在这儿享受几天轻松、清净的日子后,又不得不回到那种热恼不安的环境中,内心非常痛苦。

有些人刚刚修行,就想离开善知识,一个人到谁也见不到的深山中去,在闻思没有到达一定的程度前,诸佛菩萨们在任何经论中也没有作这种开许。作者在此处所作的劝住山林,我们应全面地理解,此处是讲解静虑的修行次第,在正行之前必须要远离世俗的干扰,安住于寂静处,静虑才有修成的可能。但在修静虑度之前,对戒律、经论教义必须要有一定的闻思理解,否则相续中没有一定的见解,也不知修法窍诀,一个人在山林中盲修瞎练,只有是自讨苦吃而已。法王如意宝在传授教言时也反复强调过:“无闻思智慧即住于静处的愚人,诸多鬼女妖魅随时都会加害……”在选择修法的寂静地时,大家也要注意,最好是选择具殊胜加持的圣地,或有持明成就者修行过的名山古刹,这些圣地对自己的修行有众多的加持与助缘。否则,有些地方很险恶,一般的修行人去住,会有很大的违缘。如何观察静处的方法,在莲师的《密咒宝鬘论》和恰美仁波切的《山法集》中都有详细的说明。


何时住树下,岩洞无人寺,

愿心不眷顾,断舍尘世贪?

何时方移栖,天然辽阔地,

不执为我所,无贪恣意行?

何时我能心无挂碍地安住在树荫下、岩洞中或无人干扰的寺庙里修行呢?但愿我的内心不再眷念家宅和亲友,断舍一切对尘世的贪欲。何时我才能迁居于辽阔的自然环境中,不执著它是我所拥有的地域,心无贪执而自在地修行。

寂静处的大树、岩洞、无人寺等这些住处也有其殊胜之处,以这些地方为住处,可以帮助修行人断舍对尘世的贪恋。以大树所荫蔽的地方作为住处,对印度等热带地区的修行人来说,是很普遍的。在泰国等南传佛教地区,现在仍然有许多头陀终日在大树下坐禅;有的人在树下用几片芭蕉叶支起来,做一个简单的茅棚,用来作为禅修的地方。岩洞,是全世界各个地方的修行人所喜好的住处,历史上众多大成就者,如密勒日巴尊者、无垢光尊者都是以山洞为禅室而长年苦行,山洞的殊胜助道作用在他们的著述也是屡有论述。还有寂静处无人打扰的寺庙、阿兰若,深山一人一寺一坐具,这也是修行人修法的良好环境。修行人安住于这些环境中,与辽阔的大自然浑然无隔,远离人世那种充满拥挤与争夺的狭隘空间,自己的心也会变得广阔而清明,对住处再也难以生起“这是我的住所,那是他人的住所”这类分别执著;也不需要对住处挂念顾惜“这是我花了多少钱财、力量才建造起的住所啊”,这类贪著念头根本无从生起。自己在住所方面无牵无挂,可以自由自在地随意而至各处修法,从内心断除对世俗贪执的无明习气。

在《学集论》中,广引了《月灯经》、《宝云经》、《宝积经》等经典中的教证,详细阐述了寂静处的功德。《三摩地王经》中说:“若人无喜亦无忧,则彼恒常心安乐,比丘若喜住山林,即能亲享此妙乐。不取诸物为我有,远离一切诸执著,犹如犀牛独去来,似风畅游虚空界。”作为修行人,我们现在应当努力闻思佛法,发愿将来也能得到这种良好的修法环境,迅速证得“如风游空”的自在境界。


何时居无惧,唯持钵等器,

匪盗不需衣,乃至不蔽体?

何时我才能无忧无虑地在山林中安居,只携带着钵、滤水器等几件必需的用具,身着匪盗也不会要的粪扫衣,自在洒脱乃至于不需要作任何遮蔽、藏护。

修行人安住于寂静处,可以远离世俗的一切畏惧,享受殊胜的资生之物。在《宝云经》中说,出家菩萨为了摆脱处众愦闹怖、合集怖、贪嗔痴怖等三十一种不善作意怖而住阿兰若,精进修持断除我与我所的计执,能得到如同阿兰若处的草木树林不惊不怖不畏一样的无惧心境。修行人住在这种无惧的处境时,除了三衣、钵盂等必需的用具外,其他任何物品也不用挂虑,而钵盂、滤水器等物品,与头陀行者身上的粪扫衣,盗贼们也不会抢夺、偷盗。这样行装简便的修行人,也就不会有世间俗人那种为资生财产而生的挂虑分别,也不需要为身外之物作任何防护、保存的琐事。有些大瑜伽士在山林中修行时,由于多年苦行,原先进山时所穿的衣服早就破烂无存了,而他们也证到了无有分别的自在之境,已不需要任何衣物来掩饰,像这样的修行人,确实是十分自在而超脱尘俗的。去年我去泰国时,在森林中看到过不少修头陀行的比丘,他们除三衣、钵盂、锡杖外,其余什么也没有,整天在树下,芭蕉叶搭盖的棚中修持禅定,一生中都保持着这种清净的生活。那儿有很多比丘以金刚跏趺的禅定坐势在树下圆寂,后人也一直保存着他们的遗体。汉地九华山肉身宫保存的无瑕禅师肉身,也是在禅师圆寂后数十年,才在他苦行的山洞中发现的,禅师于一生中远离尘俗,以清净苦行谱写着修行人的超脱与自在,也鼓励着无数的后人去追随。

《七童女因缘经》中说:“剃除须发已,身披粪扫衣,寺宇寂静处,何时我安居?目视轭木许,手持瓦钵器,何时行无失,挨家乞施食?不贪名利敬,去除烦恼棘,何时心清净,成就供施田?何时草地起,著衣霜湿重,饮食极菲薄,于身无贪著?何时我能卧,犹如鹦鹉绿,树下柔软草,安享现法乐?”身无余物,无贪而修行,这是每一个修行人应履行的道路。现在我们虽然暂时没有能力去如是实行,然而这些教言读起来,也能从内心得到一种清凉的慰藉吧!我总想如果只是在口头上讲佛法,而不能真正的从内心对这些教言产生共鸣,在实际行动上深刻体会,那么并无多大的收获。《入行论》中这段教言,如果是一个真正寻求出离的修行人,是一个真正的舍事者,听后一定会由衷地生起对寂静处的向往,对那种清净生活感到无比的清凉。希望你们反复去思维这些教言,藉之也可以对照检验出各自的出离心吧。


何时赴寒林,触景生此情:

他骨及吾体,悉皆坏灭法。

何时我能赴往尸林,观看尸林中的惨景而生起深切的认识:他人腐烂的尸骨与我的身体,都一样是无常坏灭之法啊!

无始以来的串习,使众生对自身有着强烈贪执,为了断除这种恶习,诸佛菩萨高僧大德为修行人开示了许多方便法,其中对初修者最有力且容易相应的方法,便是到尸林去修不净观。寂静的尸林中,到处都是腐烂的尸骨,修行人安住在这样的环境中,对照实物反复观修,对自身一定会生起无常的定解,而断除身执。在古印度,尸林都选择在远离人烟的荒野中,有些修行人要去尸林中修行,不得不长途跋涉,而我们现在条件很好,翻过西台顶就可以很自由地观看天葬,观看遍地的枯骨。《四念处经》中开示说:“如果在墓园中看见一具腐烂的尸骨,只剩下骸骨、血肉、筋腱,那么比丘应将自身与之相比而说:诚然我们的身体也是这种性质,也有这种结局,无可避免。”我们看着那些腐尸烂骨时,一面要对照观想自己的身体,这二者的结构、组织、性质,其实并无区别,不管自己的身体有多么健壮、充满活力,然而它的本质与尸林中那些尸体完全相同,由皮肉骨血等三十六种不净物所构成,同样都是无常坏灭之法。自己面对这种血淋淋的事实,反复去观修,一定能从内心深处生起此身无常易坏不净的认识,有力地断除身执。南传佛教地区的修行人,对这种修法非常重视,在泰国像阿迦曼尊者、佛使比丘、阿姜 ?查尊者等众多的成就者,在这方面有许多教言,大家可以去认真参阅。印藏两地所传的“断法”中,也要求舍事者在一百个不同的尸林中修法。历史上如嘎绕多吉尊者、莲师、龙树菩萨等成就者,都在许多尸林修持过禁行。

根霍仁波切说:“看见死人的骨架和腐肉,自己应该思维,这些人活着时,无论他怎么爱护、执著身体,但是现在呢,无有例外地都变成了这种丑恶的烂骨架了。我现在的身体,也与此相同啊!一旦死去马上就会变成这样……应从内心深处对自身生起不同往昔的感受和认识。”所以,我再次劝告大家,有条件时一定要珍惜,应该经常去尸陀林观修,使尸林中那些腐尸烂肉、遍地的枯骨、烂衣服,还有血污、臭气,在自己的相续中扎下根,时时忆念这些凄惨的景象,身执一定会渐渐淡薄下来。我先后去过印度哈哈尸林,泰国的寿迈尸林,汉地五台山的清凉尸林,西藏的色拉大尸林等,这些地方使自己触目难忘,对自己的修行有过很大帮助。


吾身速腐朽,彼臭令狐狼,

不敢趋前尝,其变终至此。

我的身体很快就会死亡、腐朽,它的臭气使贪食腐肉的狐狼,都不敢趋前品尝,这样的无常变坏结局最终一定会降临啊!

在静寂的尸林中,观看尸体腐坏的样子,修行人可以很自然地想到:这种无常变化的结局,毫无疑问地也要降临在自己身上!死人的身体停放几天后,马上就会膨胀、腐烂,散发出恶臭,尤其在夏天,我们可以在尸林中看到,很多尸体都是青淤色,恶臭冲天,连饥饿的秃鹫和野狗都不愿意吃。虽然这些动物天生就贪食腐肉,但对那些过于腐臭的尸体,它们也不敢品尝。人的身体确实是臭秽的大聚会,能臭到连最爱吃不净臭肉的豺狼、狐狸、秃鹫都不敢品尝,如果能经常忆念起这一点,我们还能如往昔那样贪爱身体吗?

在《学集论》中,引用了世尊对普贤菩萨所作的开示:初学菩萨应到尸林中观看腐烂的尸体,观看死人的尸体在第一天、第二天……乃至多天中的不同腐坏状况,见到腐烂恶臭的尸骨,心中应当如实生起自身不例外之想,生起二者本质无别之定解。在小乘的禅修法中,有不净九相、白骨观、四大源观等多种不同断除身执、贪欲的修法,欲想详细了解,可参阅《俱舍论》、《清净道论》等经论。

不管你对自身有多么贪爱,如果真正能生起不净与无常必坏的定解,贪爱心一定可以息灭,龙树菩萨在《大智度论》中说过:“若得不净观,此心自然无。”只要成就了不净观,贪爱之心自然就会消失。麦彭仁波切在教言中说过:“哪怕我们身体中的不净粪漏出来一点点,周围的人也会马上生起厌烦心。”臭秽聚合成的身体,根本没有值得贪执之处,而要迅速生起这样的认识,我们必须到静寂的尸林中去,安住于其中,必然会生起定解而舍弃身贪。


孑然此一身,生时骨肉连,

死后各分散,何况是他亲?

自己孤零零地独身来到世间,出生时骨肉本是连在一起的,可是死亡之后也得各自分散,更何况是个体相异的亲友呢?

面对四分五裂的尸骨,修行人自然会生起无常的感叹而从内心厌离世俗亲友。我们人从生下来至死亡间,时刻不离的只有身体,在世上没有比这更亲密的了。但死的时候,也不得不舍弃这个身体,一生中亲密相连的骨肉,丢在尸林中过不了多久,便四分五裂,化为尘土……自身尚要如是完全分离,更何况是个体不同的亲友呢?华智仁波切说过:“高僧大德们在死亡时,也带不走一个眷属。”那凡夫人更不可能与亲友长久相伴不离了。既然这种分离的结局无可逃避,那自己在活着时,无论怎样去贪执亲友最终也一无所得,因而自己不如趁早离开他们的牵缠,专心修持正法,这样才是对自他都有利的善举。

很多人不愿到寂静处修学正法,其原因就是贪执亲友眷属,总是替他们担忧:“我走了,家里的人怎么办呢?我实在舍不下他们啊!”这类分别念实际上没有任何意义。人都是由自己的业力而决定着命运,并不会因你一个人的照顾而决定他们的生活好坏,而且不管如何,自己最终要与他们分手,他们也必须独自生活。我们每一个人与生俱来的身体尚且要分离,骨肉也会四分五裂,化为各自不相连的微尘,更况亲友呢!而且即使是在活着的时候,有时也不得不一别永隔,不能见面。所以真正的智者,他不会贪恋朝朝暮暮的世俗亲情,而将自身完全投入于善法的修习,这样才能证得利益众生的无上果位,将一切亲友众生都引导至永无分离的法界安乐宫!


生既孤独生,殁复独自亡,

苦痛无人摊,亲眷有何益?

生时,自己孤零零地出生,死时也只能独自死亡。自己的苦痛无法代受,这样的亲友眷属有什么利益呢?

我们在来到人世的最初之时,赤条条地独自出生,在死亡之时,也是赤手空拳独自步入中阴。在这个过程中,完全是依自己的业力而独自飘荡,各自以业力所感的苦乐,与他人无关,如果自己的业力成熟了,有再多亲友给予帮助,也不可能有改变。特别是在死亡时,不管亲友们有多么关怀,然而由于业力的不同,他们不可能替自己分担丝毫的痛苦,《王教经》中说:“人在临死亡时,父母兄弟眷属不能代受丝毫苦痛。众生生也孤单,死也孤单。”既然如此,自己贪执亲友有什么意义呢?如果为了贪执对自己解除痛苦毫无帮助的亲友,而放弃修习善法,那么对亲友不但无有利益,自利也会丧失殆尽。藕益大师说过:“世情断得一分,佛法只有一分得力。”作为修行人,能将世俗的迷乱感情断除一分,就会在菩提道上前进一步。经论中经常说:“断一分烦恼,证一分菩提。”相反如果不能断除贪执烦恼,自己的修行很难有进步。弘一大师也说过:“世情一定要看淡,要看破。”我们首先要了解自己生死苦乐,只能独自承受,亲友对自己毫无帮助,以此而看淡世俗的亲情。渐渐断除了这些世俗情感的羁缚后,自己也就可以自由自在地远离世俗,安住于寂静深山修习禅定。

我们如果想要做个真正的修行人,必须做个不懂世俗情感的痴汉,一方面对亲人要帮助,因为毕竟有共同的业力,投生在相同的环境里,所以应该合理合法地给予帮助;另一方面,在内心要断除过分的贪爱执著,不要因他们的事情而耽误修法。当然,这种情感不经过一番锤炼、升华,很难淡薄下去。在《如何面对痛苦》中作者提到,他小时候与慈祥的祖母相依为命,后来祖母去世了,虽然这件事让他很难接受,但以佛法的加持,自己最终仍能坦然地面对。我也曾有过这种感觉,小时候我曾想过:如果父母亲离开了人世,我肯定不能再活在人间,一定要去寻找他(她)们。然而由于大乘佛法的加持,十几年的磨练,在遇到父亲等亲人一个个离开自己时,我内省自心,这些并没有能牵缠困扰自己,反而在某些方面推动着自己。希望大家在这方面牢牢把握,为了不让亲情毁坏自他的解脱事业,在平时应坚毅地面对,以殊胜的佛法去断除对亲友的一切贪执。


如诸行路客,不执暂留舍,

如是行有道,岂应恋生家。

好比那些过路的旅人,不会贪著暂时歇脚的房舍;同样在三有中漂泊流浪的人,岂应留恋偶尔一遇的亲友和家园!

我们都曾在外地旅游过,旅途中,免不了要在旅社作短暂的休息,在这个过程中,如果是一个正常人,对旅馆绝不会有什么我所之类的贪执和留恋。同样,我们漂泊三有轮回的旅途中,自己的家庭、亲友眷属等等,也只是轮回旅途中一个个暂时的驿站,短短瞬间便会离散而去,如果自己贪执这些暂时的驿站,那是极为愚痴的行为。自己和亲友缘合而聚,缘尽则散,此中并没有什么值得执著的常有不变法。缘聚时,昔日毫无交往的陌生人,甚至是不共戴天的仇人,也会成为至亲的眷属朋友;缘尽时,往日恩爱无比的亲友,也会成为仇敌。

在旅途中,无论在旅馆中、还是车船上,遇到一些谈得投机的人时,大家都会高高兴兴,谈笑风生,但很快就会毫无贪恋地告别,各奔东西;在三有轮回中,也应秉持同样的态度。今世投生的驿站中,暂时相遇的亲友,如同偶尔相逢的旅客,一个个很快就会离散,自己应尽量与他们和睦相处,而不应生起贪执。如果自己对这些暂时相逢的亲友、家园恋恋不舍,这与那些在旅途中贪执偶尔相逢的人一样愚痴可笑,唯有给自己带来痛苦而已。印度的大成就者单巴桑吉说过:“夫妻无常犹如集市客。”家眷亲友如同集市上暂时相遇的人一样,很快就会分散,这种无常法又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价值呢?《佛子行》中也说:“长伴亲友各分离,勤积之财留后世,识客终离身客店,舍弃今世佛子行。”舍弃现世亲友等一切贪执,才是真正的佛子行为啊!

藏地以前有一些高僧大德说过:“外面的魔并不可怕,家里的亲人才可怕。”在现在这种时代,家中的人确实是修行正法的大障碍。在座有数百位修行人,你们的出家修行有几个人得到了亲人的理解支持呢?如果要完全顺从亲友的想法,可能没有几个人能到这儿来闻思正法。所以,大家对那些在轮回中萍水相逢的无常亲友,不要抱持着贪恋不舍的态度,应尽断贪执,远离他们,独自走上修习正法之大道。


迨及众亲友,伤痛及哀泣,

四人掮吾体,届时赴寒林。

等到死亡时,亲友们都会围着我哀伤哭泣,然后四个人扛起我的尸体,送往尸陀林,既然最终难逃此结局,为何不趁早上那儿修行呢?

如果现在舍不得离开亲眷,去尸陀林修习禅观,最终也难逃死亡的结局。那时候,亲眷们围着自己的尸体无论怎样悲伤、哭泣,但过一段时间,一定会把尸体抬到尸林,扔在那儿便不管了,这是世人谁也难逃的厄运。不管你对亲眷们有何等贪恋,到死亡之后,他们绝不会留恋你的尸体,哭哭闹闹一段时间后,便会将尸体处理,进行天葬、土葬、火葬等。在古印度,人们一般采用的是天葬,尸体用布匹、草席裹着,或装在棺材里,用四个人抬着往尸陀林里送,亲眷们则在后面哭哭啼啼地跟着。那时候,自己的中阴身也会因此而懊悔痛苦,忧恼难当。既然最终难逃与亲眷们分离,独自躺在尸陀林中的命运,而且贪恋亲友眷属者,最后一定会导致自己与亲眷们的徒然悲伤,那不如现在主动地舍弃亲眷,自己安住在尸林中修持息灭苦痛的正法。

在死亡的时候,如果有些不懂佛法的人,在旁边哭哭闹闹,死者的心会被扰乱,即使死者在生前有一定的修行,那时候也可能对他的往生、投生带来巨大的障碍。亲人在临死者身旁的哭闹,或对其身体的触动,也会给死者带来痛苦,现在有很多再生人(死而复生的人)都向人们证实了这点。有些人死而复生后,意识到了轮回因果的真实性,也意识到了自己最终会死亡的结局,因而积极投入了修学佛法,主动寻求出离。炉霍县城中学的孙老师,有过死而复生的经历,他经常将临死经历告诉身边的人,使同事们都走上了学佛的正道。在色达县医院,也有过一位叫叶米米的人,在病床上死而复活,真实认识到了灵魂后世的存在,并以他不平凡的经历教育了许多漠视灵魂与轮回的人。我想如果每个人都能亲身经历或受到他人的影响,而明白自己必死的结局,明白轮回因果的存在,就一定会从内心生起厌离轮回之心,主动去寻求正法。


无亲亦无怨,只身隐山林,

先若视同死,殁已无人忧。

所以我应及早离开亲友和怨仇,独自一人隐居寂静的山林中修法。如果亲友们认为我早已不在人世,那么纵然死了,也不会有人为我伤痛哀愁。

既然自己必然会被亲友们抛弃在尸林中,那明智者应在这种悲惨结局到来之前,自己主动地离开亲友,到寂静的林中去修持正法,这样在亲友们的心目中,会觉得自己早就死了。有些修行人抛弃家园亲人,一直安住于寂静处修法,家人也不知他的死活与下落,时间稍长,也就不会挂念他,不会再替他忧虑。修行人在寂静处独自享受着正法甘露的安乐,而寂然舍弃肉身时,周围也没有人嚎啕大哭,伤心悲愁。密勒日巴尊者在《山居满意歌》中唱道:“既无亲朋为挂念,亦无仇怨相牵缠;如是死于崖洞里,无悔无恨心满意。亲朋不顾我将老,兄妹莫认我死期;如是死于崖洞里,无悔无恨心满意。我死悄悄无人知,我尸鸟鹫亦不见;如是死于崖洞里,无悔无恨心满意。我尸一任苍蝇食,我血一任虫蛆饮;如是死于崖洞里,无悔无恨心满意。洞内死尸无血痕,洞外杳然绝人迹;如是死于崖洞里,无悔无恨心满意。我尸周遭无人绕,我死不闻人哭嚎;如是死于崖洞里,无悔无恨心满意。我行何方无人问,我止我住无人知;如是死于崖洞里,无悔无恨心满意。无人寂静崖洞处,穷人所发此死愿;为利一切有情故,祈佛加庇使圆满。”能安住于寂静处精进修法,在死时不但没有他人为自己伤痛哀愁,扰乱临终的修法,以此自己也会没有后悔、畏惧的痛苦。


四周既无人,哀伤或为害,

故修随念佛,无人扰令散。

临终之时,身旁既无人痛哭或前来伤害,所以当我修习随念三宝等正法时,不会受到干扰使自己分心散乱。

寂静无干扰的环境,是修行人在临终时最佳的往生条件之一。在清净的无人山林中,独自一人面对死亡时,四周既没有亲戚朋友的哭害,也没有仇恨怨敌的加害,自己可以无忧无虑地观修往生窍诀。如果在家中或者医院里,这种条件很难具足,亲戚朋友或医生的吵闹,儿女后代为财产而争吵,这些闹剧经常会在那些临死者身边发生。亡者在这样的气氛中,不但无法修观,而且很容易产生贪嗔烦恼。藏地很多修行人到了临终时,自己会找一处清净的寺院或山林,离开亲友们去迎接死亡。在安多、康区一带,老人们如果觉得活不了多久,就会尽快到寺院中,在僧众的修法帮助下迎接死亡,人们经常有这种说法:“啊,某人没有活的希望了,该去寺院了。”

在良好的修法环境中,临终者可以不受干扰,保持着对上师三宝的信心,在清明的境界中随念佛陀正法。《宝灯经》中说:“临终随念佛,指向佛陀像,赞颂皈佛偈,此人获佛光。”临终者如果能随念佛陀,并有善友在旁边为他指示佛的庄严宝像,为他念诵赞颂皈依佛的偈文,这时他一定会得到佛的加持。《月灯经》中说:“身口意清净,恒时赞叹佛,不断修行者,日夜见怙主,一旦受病危,或遭死亡苦,不失忆念佛,痛苦不被夺。”安住于寂静处精进修持正法者,日夜恒时不离怙主,他在死亡、病危之际,不会失坏正念,临死的痛苦不会夺取他的修行境界。律藏当中也说:“恒持清净戒,精进修行者,临终无忧愁,如火中解脱。”具多闻持净戒而安住静寂处的修持者,他在死亡之时如同从火中得到解脱一样,根本不会有什么忧愁。如果自他皆无痛苦,修行人何乐而不及早选择呢!


故当独自栖,事少易安乐,

灵秀宜人林,止息众散乱。

因此,我应当独自栖隐在容易生活,没有琐事违缘扰恼,风景灵秀,令人心旷神怡的森林里,努力止息一切掉举散乱。

安住寂静处有上述的种种利益,真正想寻求解脱的人,应依教去寻找寂静处安住修行。但是,在选择寂静处时,也有一定的标准,此处提出的标准有事少、易安乐、灵秀宜人三条。其中的事少,即是琐事与干扰的事件很少,像人际往来、噪音,修行之处应很少有这些干扰;易安乐包括的内容有数种,如易得养命的衣食资具,具足容易引生安乐的顺缘;灵秀宜人指风景秀美,令人心旷神怡,很适宜安住修法。具足这些条件的寂静山林,修行人如果能安住其中,自己可以身心轻快地勤修静虑,努力止息昏沉掉举等一切散乱。关于寂静处的标准,在《宝云经》中也有宣说,另外较为详细宣说的有《经庄严论》,论中说:“智者修行处,易活宜居处,友贤风水好,寂静心易调。”意指修行人选择的寂静处时应具足五种条件:易活指四事供养不欠缺;宜居住指地方领主如法,恶人盗贼不会前来骚扰;风水好就是风调雨顺、疫疠不生;友贤就是道友性格贤良、戒律清净、见解相同;寂静心易调,就是白日黑夜不喧闹,不会干扰修行,安住于其中,易于调伏自心。这五种条件与本论中所说的大致相同,安住于这样的环境,对修持静虑有极大的帮助,本师释迦牟尼佛在《三昧王经》中说过:“远离诸尘欲,依止寂静林,如同犀牛住,速时得等持。”


尽弃俗虑已,吾心当专一,

为令入等至,制惑而精进。

舍弃一切世俗的思虑后,我应心系一缘,为了使自心得到三摩地,制伏一切烦恼而精勤修持禅定。

依止寂静处后,自己一定要舍弃俗世的思虑,专注所缘,精进修持禅观而断除烦恼习气,这是修行人依止寂静处的主要任务。佛在《郁伽长者请问经》(又名《最上授所问经》)中说:“出家菩萨住阿兰若,应如是观察是义:云何我住阿兰若中?非独沙门相者而多猛恶忧悷,非密非静非律仪非相应非愿求之所共住,所谓非人诸恶鸟兽盗贼旃陀罗等之所共住。彼等不具足沙门功德,尔时我住阿兰若处,应圆满是沙门功德……”其意是说修行人住在寂静处,应反复观察自身,精勤修持正法调伏自心,不然就会如同山林中的鸟兽盗贼一样,虽然长期住在山林中,却没有发心,没有如律仪与正法相应,没有修持密行寂静行等,不具足任何沙门的功德,这样住再久的时间也毫无意义。经中还阐述了安住阿兰若的修行人应远离三十一种怖畏,修持无我无我所无我爱无我想无我见,安住空闲等等。在《宝积经》中,也详述了修行人安住寂静处后,如何调伏面对虎狼恶兽非人的怖畏,如何观察胜义,护持正知正念而断除烦恼恶念的修法。有关这类的教言在其他经论中也有很多,都明确指出了修行人远离世间安住在山林中后,应专心缘念正法,精勤修持禅观断除烦恼。

壬二、(舍妄念)分二:癸一、略说;癸二、广说。

癸一、(略说):


现世及来世,诸欲引灾祸,

今生砍杀缚,来世入地狱。

无论在今生或来世,耽著五欲都会带来莫大的灾难;今生会使人遭受砍杀捆缚等痛苦,在来世更会有堕入地狱受苦的巨大苦果。

在整个世间上,修行佛法的最大障碍就是贪欲烦恼。贪求色声香味触的欲乐,给人们的今生后世都会带来种种灾祸,也会直接摧毁解脱安乐。贪欲给人们现世引来的灾祸,大家都可以现量了知到,世界上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杀人、偷盗、强暴事件,绝大多数都是因贪欲而引起。很多人因无法克制自己的贪心,而铤而走险,最后反而被别人砍杀、捆缚、陷身牢笼,感受极大的痛苦;有些人因贪求财产、女色、名声地位的欲望得不到满足,一生之中都抑郁满腹、痛苦不绝;有些人因贪心的驱使,一生中劳苦不息,甚至过劳至死……如果随顺自己的贪欲烦恼,不论自己处在什么地位,一生中都会充满着苦痛,处处遭受灾祸。

对人们的后世来说,贪欲所带来的痛苦更为可怕。在贪心驱使下,人们在今生往往不择手段,造作杀、盗、邪淫、妄语等种种恶业,这些恶业使造作者在后世堕落地狱、饿鬼等恶道中,承受着不可思议的痛苦煎熬。《本师传》中说:“贪欲如嗔蛇,毁坏今来世,智者不应依。”麦彭仁波切在教言中也垂示后人:“为贪欲所驱使的人像野狗一样,日夜不停地寻求欲乐,但他们不仅无法满足,反而经常遭受死亡等痛苦。”一个安住在山林中的修行者,如果不断除内心的贪欲,在贪欲魔的扰乱下,种种妄念也就无法抑止,导致内心无法宁静不能得到三摩地。所以,应当对贪欲的过患,作反复地忆念,使自心对贪欲的可怕生起定解,以此而生起断除贪欲的决心。

癸二、(广说)分三:子一、断内贪女人;子二、断外财等;子三、忆念寂静之功德。

子一分三:丑一、观因者难为;丑二、本体不清净;丑三、果者观多害。

丑一、(观因者难为):


月老媒婆前,何故屡恳求?

为何全不忌,诸罪或恶名?

在月老媒婆面前,为何总有人要恳求牵线做媒?为什么他们一点都不顾忌,因此而犯下重罪或招致恶名呢?

欲界众生的种种贪欲之中,对异性的贪爱是最为根深蒂固的烦恼习气。在众多经论中,本师释迦牟尼佛与很多高僧大德,宣说了比丘等男性修行人贪执女人的种种过患,当然,其间接意义也说明了女性修行者贪执男人的过患。在此作者从各个方面论述女身不净等过失,而其间接意义,大家也需要去理解。

月老媒婆是指专门撮合男女婚姻关系的介绍人,世间男人如果对某个女人生起了贪爱,往往要恳求媒婆去牵线搭桥、撮合因缘。这时,不管有多高的身份名望,他也会在这些低贱的媒婆前,低三下四地再三恳求,不惜花费钱财,也不顾自己的尊严。有的男人为了得到自己所贪爱的女人,全然不顾造罪与恶名,就像美国总统克林顿,为了一个女人,闹得声名狼藉,债台高筑,连总统的职务都差点丢了,然而这只是现世可见的恶果。从后世来说,为贪执女色而造罪的人,一定会感受三恶趣的猛烈痛苦,佛在《三摩地王经》中说:“染心凡夫众,因执腐女身,转生为腐身,堕落于恶趣。”《正法念处经》中也说过:“女身是祸殃,损毁现来世,若欲利己者,当远离女身。”因贪爱异性的烦恼所催,人们造作巨大的罪业,这样的事件自古至今在世间俗人与出家人之中,都不断地发生。君王为女人而断送江山,勇士为女人丧失性命,修行人因女人而失毁解脱命根……只要谁陷入这样的贪欲之中,那就会如同《经庄严论》中所说:“欲者趋入大怖畏。”

贪求女人有如是大的过患,因而追求解脱、追求暂时与究竟安乐者,都应断除贪心,如佛在《月灯经》中所说那样:“此道不能得菩提,是故不能近女人,犹如嗔恨之毒蛇,智者应当远女身。”


纵险吾亦投,资财愿耗尽,

只为女入怀,销魂获至乐。

尽管危机重重,我也要冒险尝试,就算散尽万贯家私,也心甘情愿;只因为女人的投怀送抱,能给自己带来莫大的销魂喜乐。

一心贪求女人的好色之徒,他们认为得到女人满足贪欲,是人生最大的喜乐。因此为了得到女人,往往不顾恶名远扬与罪障,不顾重重的危机困难,自己的所有资财耗尽也会心甘情愿。在古今中外的历史上,因女人而断送江山性命的君王,屡见不鲜;而为女人耗尽家财者,更是无法胜数。根霍仁波切在注释中说:“有些贪心非常大的愚笨者,将所有的财产用在女人身上;有些人甚至不惜性命取得财产,将财产用来换取女人的欢心……”因贪求女人而造罪堕落受痛苦的事件,虽然在每个人身边都发生过,然而一般人对此却如同未见未闻一样,为了满足贪欲,依然不断地投身险地,耗尽家财。实际上得到女人的安乐,只是短暂有漏的小安乐,而依此所带来的却是无边轮回痛苦。《法华经》中说过:“诸苦所因,贪欲为本。”佛在《楞严经》中更是反复告诫弟子,淫欲是众生堕轮回的根本因之一,如九卷中云:“阿难,此等众生,不识本心,受此轮回,经无量劫,不得真净,皆由随顺杀盗淫。”《持戒赞》中也说过:“用贪欲看女人,也将堕落地狱受狱卒以热铁沙撒在眼中的痛苦。”贪欲女人带来的痛苦如此严重,因此诸佛菩萨与历代的高僧大德,都强调过修行人欲求解脱安乐,应如避毒蛇、火坑一样,远离贪欲。


除骨更无余,与其苦贪执,

非我自主躯,何如趣涅槃?

然而除了一堆白骨和血肉等不净物之外,女身更无其余可贪之物;因此与其苦苦贪恋这个非我能拥有与自主的女身,何不如追求解脱的涅槃妙乐呢?

世间愚人如此不顾一切追求女人,那女人到底有何值得贪爱之处呢?详细观察之下,女人的身体除了白骨、血肉等这些令人作呕的不净物之外,毫无可贪之物。无论什么样的女人,即使她的容貌能令所有男人倾倒,然而只要将她的身体里外剖析,露出身躯内的血肉、不净粪,贪心最大的人也不会再喜欢她。女身如同一个盛满不净粪的皮囊,不管其外表如何华丽,然而它只是一个臭袋子而已,又有什么可值得贪爱的呢?而且一个人不管如何贪爱女人,也无法完全自主地拥有女人的身体,即使他有最大的能力,也不可能自在地主宰一个属于别人的身体。他人的身心别人无法主宰,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,而且在无常死亡的主宰下,即使暂时得到女人,也会迅速失去。贪执这样无法主宰的不净女身,对自己的今生来世不会带来任何利益,而只会带来无尽的痛苦。既然如此,希求安乐者为何不追求自由解脱的涅槃妙乐呢?《正法念处经》中说过:“现世与来生,恐怖女人最,欲求胜乐者,应拒女人身,若常离女人,今生来世乐,故欲弃穷乏,及欲享富足,欲趋涅槃者,应舍诸女人。”对男性修行人来说,女人是最大的违缘。而且无论如何也无法自主拥有,其本身不净,又会带来无穷痛苦。可是涅槃妙乐是每一个众生本性即具足的真常大乐,是无漏的究竟安乐;相较之下,追求安乐者理应舍弃前者,而尽最大的力量去追求涅槃妙乐。可是世人对此愚昧无知,迫于贪欲恶习,虽然想追求快乐,却把无穷痛苦根源的女人当成了安乐源,而对真正的无上涅槃妙乐,却不闻不问。我们现在明白了贪欲女人的过患与愚痴,如果还不努力断除,那就如同有人明知前面是火坑,还要往下跳一样,那是愚者之中的愚者。

丑二、(本体不清净):


始则奋抬头,揭已羞垂视,

葬前见未见,悉以纱覆面。

昔隐惑君容,今现明眼前,

鹫已去其纱,既见何故逃?

初次会面时,少女鼓足勇气才敢抬头,揭开面纱后更加娇羞,只敢低头垂视,在她死亡埋葬之前,无论遇到任何男士,都得用面纱把脸遮盖起来。从前使你迷惑颠倒的覆纱之容,现在完全呈现在眼前,尸林中的秃鹫已经撕开她的面纱衣裳,既然看清楚了,为何你要害怕逃走呢?

贪著女人是一种颠倒的恶习,从世人的种种风俗习惯去观察,这种贪著的颠倒与愚痴是显而易见的。作者在此举出印度当时的风俗习惯,让人们反思:既然自己对尸林中赤裸裸的女人不起贪心,那为什么要对世间那些身覆纱丽的女人生贪心呢?

在古印度,女人平时都得戴面纱,覆盖自己的脸部,防止别的男人见到她的容貌,即使是自己的丈夫,未婚之前,也无法一睹芳容。在新婚时,少女头覆纱巾,鼓足很大的勇气,才敢抬头隔着纱巾看自己的男人,丈夫把她的面纱撩开时,她更是娇羞地低头垂视,不敢抬头。这种娇羞的神态,使贪心很大的男人心神飞荡,不能自持。有些男人对自己所贪爱的女子,因为无法见到面纱后的脸容,往往日夜思慕,为不能亲睹而惆怅不已。按当时的风俗习惯,女人在死亡出葬之前,都得戴着面纱,别的男人无论怎样思慕,也很难见到,然而等她被送到了尸林,不管是谁,都可以见到她的容颜了。秃鹫等将她的面纱、衣裳全部撕去,昔日那令人神魂颠倒的娇容完全呈现在眼前,可是此时,贪心最大的男人也会惊慌失色、仓皇逃走,就连看也不敢看,更不用说是生贪心了。昔日你日夜思慕、魂牵梦萦的玉女娇躯,现在已毕现于前,为何你如此害怕呢?要知现在这个身躯与昔日并无异样,都一样是由骨肉皮肤组成,既然你现在对这个肉身如此害怕,那昔日又为何那样贪爱呢?

活着的女人身躯,与放在尸林中的女人身躯,结构模样并无区别,而且尸林中的女身,已完全没有了遮掩。如果男人贪爱女人的容貌,那么在尸林中的女人,其容貌与昔日并无多大改变,往昔那么贪求,此时为何不生贪心呢?以前我在尸林中见到一个熟悉的老乡,将他妻子的尸体送在那儿天葬,我们一言不发地看着那具尸体,被秃鹫撕食,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,呆了许久他突然对我说:“啊,佛经中说人的身体是不净物组成,确实是这样啊!以前我特别疼爱妻子,总以为她非常好看,但今天突然有了认识……”我想不管是谁,能冷静地思考,就一定会明白,贪爱女人的容貌,确实是一种颠倒的愚昧行为。仔细分析下,这种贪爱毫无道理,只是一种习惯性的执爱,假如能认识到这点,面对女人的容颜,一定能克制这种无明恶习的捉弄。


昔日他眼窥,汝即忙守护,

今鹫食彼肉,吝汝何不护?

既见此聚尸,鹫兽竞分食,

何苦以花饰,殷献鸟兽食?

昔日其他男人仅仅用眼角偷偷欣赏,你就要忙着遮挡他们的视线,今天秃鹫在撕食她的皮肉,吝啬嫉妒的你为何不去保护她呢?眼看着这堆不净物所聚成的尸体,为众多秃鹫、野兽所吞食,事实既然如此,你又何苦以花鬘等饰物,殷勤地奉献给这鸟兽的食物呢?

贪欲很重的男人,对自己的妻子极为贪爱,也往往极尽遮护,别的男人偷偷看上一眼,他心中也会嫉妒难平,马上会将她遮掩起来,不让别人觊觎。在古代无论印藏汉地,一般女人不准和他人接触,甚至不能独自出门;而国王及贵族,他们对成群的妻妾,会专门派人监护看管。世间男人对女人的贪爱与护惜,在历史上曾留下许多故事,大家在现实生活中,也可以很明显地了知这点,那些贪心、嫉妒心都很重的男人在这方面表现得尤为突出。然而不管你在以前如何护惜女人,当她的尸体被送到尸陀林中时,成群的秃鹫、狐狸、野狗等,一块块地撕咬着她的皮肉、内脏,刹那之间,让她变得四分五裂、血肉狼藉,这时候,你却无动于衷,任由其事。很奇怪啊,以前别人只是偷看一眼,你就会妒火中烧,忙着遮护;现在那些卑微的鸟兽,都在残食她的娇躯,为何不去保护她,不去为她而争斗呢?你不是很贪爱她的容颜身体吗?

昔日那楚楚动人的美女,今日在尸林中,成为了鸟兽的食物;在自己的眼前,原先那万般贪爱的娇躯,为鸟兽所撕裂,露出了令自己恶心呕吐的脓血、腐肉、白骨、不净粪……既然亲眼看到这些,那么自己为什么要给这种鸟兽食物殷勤地献上花鬘宝饰呢?这种事情如果前后仔细想想,确实是令人发笑。大家可以想,如果一个人长年对猪、羊、鸡鸭等禽兽百般呵护,用种种金银美饰打扮装饰,然后送给猛禽恶兽做食物,这种事一定会令人们讥笑不止,而事实上,世人都在干着这种可笑的蠢事。人们似乎已经麻木,毫无心智,根本没有想到女人的身躯只是不净物之聚合,最终都会成为鸟兽的食物。一代代世人仍然在贪爱着女人,耗尽财产、精力,给自己所贪爱的女人,不辞辛劳地献上种种美饰,不断地在这种鸟兽食上浪费自己的生命,造作种种恶业。

当然,以上所讲的内容是针对男众的教言,女众可以从间接意义上去理解。龙树菩萨在《宝鬘论》中说过:“如女身不净,汝自身亦然。”男众的身体如同女身一样,也是不净物之聚合,毫无可贪爱之处,大家应反复诵读思维这些教言,如从内心深处生起了人身不净的定解,定可断除贪欲。


若汝见白骨,静卧犹惊怖,

何不惧少女,灵动如活尸?

如果见到白色的骷髅,即使静卧不动也会令你惊怖不安,那么像尸体一样由风大带动的少女,你为什么一点儿也不害怕呢?

在尸林或荒地中,如果见到女人的尸骸,虽然这种腐尸烂骨摆放在地上,一点也不会活动,人们仍然会非常害怕。在古印度,人们处理尸体与其他地方不同,那时人们将死人的尸体往尸林中一扔,便不再管了,因而,人们经常可以看见完整的尸体、骨架,与鸟兽撕食后的残肢断躯。一个女人变成了这种样子后,即使是贪心最大的男人,也会见而生畏、迅速远离,根本不可能生起什么贪心。然而在这些同样的骨肉,尚有风大的支撑能够活动之时,你为什么不害怕呢?女人在活着时,你细去分析,与死后的身躯、容颜、结构并无多大区别,人们对死后不动的女身恐惧不已,可是对能够活动的女身不但不害怕,反而要百般贪恋,希求与之共处,这种现象确实难以想通啊!在马尔康地区一带,以前有过许多“起尸”(鬼魅借助刚死的尸体而活动),如果一个女人在死后,尸体突然在床上慢慢蠕动,然后猛然站起,虽然容颜与往昔无异,然而最贪爱她的男人也会惊吓至昏厥过去。所以一般藏族人在死亡三天后,会用绳子捆紧,以防“起尸”;康藏一带的藏人建房子,其门框特别矮,也是为了防止“起尸”的缘故。人们如此害怕诈起的尸体,那为什么不害怕女人活着时的骨肉,反而要对之贪恋呢?女人确实比妖魅更为可怕,如果遇到“起尸”,最多不过失去今世的生命而已;而为活着的脂粉骷髅所俘虏,破坏了戒体与修行时,多生累劫的安乐与解脱生命都要因之而失去。《正法念处经》中如是说:“女人祸害根,今生与来世,若欲自乐者,应当舍女色。”作为修行人,应当反复内省:自己如果对不动的女人尸体尚是心惊胆战,那为什么不对能危害自己的活动女尸体生起更大的怖畏呢?

女众们应当注意,虽然男女的身躯,其本质没有多大区别,都是秽恶, 不净物的聚合,但是本师释迦牟尼佛在众多经典中着重提出了女人的过失,如《涅槃经》、《楞严经》、《地藏十轮经》、《妙法莲华经》等。有些经典中提出了女身有五种过患,如不能现得转轮王位,不能即女身而成佛等等。女身相对来说,确实是比较下劣,女人也有许多不共的烦恼,因而在许多佛刹中,是没有女人的,许多修行人也发愿生生世世不转女身。大家在现实中也可了知到,女众的习气毛病比较严重,特别难调化。有些高僧大德也不愿接受女弟子,即使接受了一些女弟子,在教化的过程中,其难度也远远超过教导男众,很难避免种种麻烦。所以,女众修行人应当理解佛陀与众多论师们的密意,虽然在实相中诸法平等,然显相中万法参差各异,相较男身来说,女身确有其低劣之处,有不共的烦恼业结。作为女众,应面对现实,痛下决心,忏除宿业,尽除恶习。真正证得了大平等的法性,那也就不会再存在男身、女身优劣的差异了。


昔衣汝亦贪,今裸何不欲?

若谓厌不净,何故拥着衣?

从前,连为衣饰所蔽的女身都要贪爱,现在,为何不去贪爱那裸露的女尸呢?如果说,你不喜欢那不净的尸体,那么为何会拥抱着原本污秽的着衣女人而满足呢,难道是贪爱她的衣服吗?

贪心炽盛的男人,在女人活着时,即使有着种种衣饰的掩蔽,然而每当见到时,仍会对她生起贪执;但是,在她的尸体被扔在尸林中时,鹫兽撕去了她的衣饰,玉体毕呈于前,此时你为何不生贪欲,反而害怕厌恶呢?这一点,每个去过尸林中的人都会有体验,那些无论怎样美艳的女人,她的尸体裸卧在天葬台上时,只会让人恶心呕吐,恐惧不安,一般人就连走近身也不敢,更不用说什么生贪欲了。如果你说女人的尸体污秽不堪,所以自己不喜欢这样的不净物,那在女人活着时,你却贪爱她,这又是为什么呢?生前死后骨肉皮肤并无差别,都同样是你不喜欢的不净物,那是不是因为她生前穿有衣饰,你对那些华丽的衣饰生贪爱呢?如果是这样,你拥着那些衣饰也就可以满足贪心,而不用去追求女人了。可在事实上,人们所贪求的不是女身的衣饰,而偏偏是不净物所成的女身,人们的贪爱就是这样颠倒、迷茫,毫无理智可言。以前我在尼泊尔时,曾见过一个乞丐,他的体格强壮,脸貌也长得很好,然而他全身上下,只有破破烂烂的几块布片,污秽不堪,游客们经过他的身边时,一个个都侧目皱眉,显出厌恶的样子。当时我想如果他洗干净,穿上盛装,那肯定会有许多人喜欢他。同样的人,因外表衣饰不同而导致他人的喜恶,这种喜恶的对象按理来说,应该是衣饰。然而人们糊糊涂涂,根本不按理行事,只是随顺自己的习惯误执,对同一个人有时生厌心,有时生贪心。人们的贪爱女人,也是根本没有任何理智可言的,一旦遇到外境,凡夫的贪心就会如干草遇火一般盛燃,但仔细观察之下,到底在贪爱什么呢?华丽的衣饰并非男人所贪爱的对象,而衣饰下的女身,唯是一堆血肉白骨等不净物,如果是喜欢这种不净物聚成的身体,那么当它裸卧在尸林中时,你为什么不但不喜欢,反而要生厌恶心呢?佛经中说过:“增上贪欲者,不知理非理。”世人的贪心增上时,心智已被蒙蔽了,自己愚痴偏执那些丑恶的不净物,虚妄地生起种种满足乐感的幻觉,如同疯狂者享受不净粪一样,根本不会考虑合理与非理。大家应以这些正理对自己的贪心进行剖析,打破这些非理作意与幻觉,一定可以彻底断除贪欲恶习。


粪便与口涎,悉从饮食生,

何故贪口液,不乐臭粪便?

人的粪便与口水,都是从饮食消化而生的脏物,你为何贪爱吸吮口水,却不喜欢臭粪便呢?

贪欲重的男人,在拥抱亲吻女人时,对女人的口涎也会生起贪执,毫无厌嫌,麦彭仁波切在教言中也说过:“愚笨的贪欲者,于女人的口水也如同甘露一样饮用。”分析人们这种贪爱,其实也是一种颠倒偏执,毫无道理。大家知道,组成人体的各种成分,都来自于人们的饮食呼吸,人体的消化系统消化吸收饮料食物,而使它们变成血液、口涎、肌肉等,食物未被吸收的部分变成粪便。女人身体中的种种成分无一不是来自于饮食,如果一个男人对她的口涎会生贪执,那为何不对她的粪便生贪爱呢?因为这二者同样来自于饮食,同样是她身体中的物质,但在实际中,贪欲烦恼最粗重的男人,也不会对女人的粪便生起贪执而吸吮,甚至连看也不愿看,有的一闻到粪便臭味就会呕吐。同样来自于饮食的两种不净物,而人们对之一贪一恶,其原因并非外境上有可贪可恶的分别,而是人们在长时期的习惯误执串习而致。这些习惯没有任何合理性可言。

大家细细地思考,就可以发现人们在日常中的种种贪著都是如此,都是随自己的习惯执著而成。人的身体上上下下,全部都是不净物,如同粪便一样,没有哪一种值得贪爱,但在强烈的贪欲恶习驱使之下,人们对其中的部分不净物却生起了可爱可贪的幻觉,造成了种种的执爱。如果不能以正理慧观勘破这些误执幻觉,人们将无限期地陷入其中,而无法醒悟。因而,有缘了知这些教言的修行人,当励力观修,如理如实地破除自己的误执恶习。我想不管男众女众,也不管年老年少,凡夫人的贪心都很强烈,如果不依这些智慧窍诀对治,烦恼猛烈现前时,扯头发、打耳光……无论怎样挣扎,要摆脱多生累劫串习起的烦恼羁缚,是不那么容易的。真正能掌握这些智慧窍诀,能以正理之宝剑砍破贪欲烦恼之幻象,那时无论对境如何严厉,对自心也不会有什么干扰的力量。有关对治贪欲的教言大家还可以去翻阅《正法念处经》、《月灯经》、《宝鬘论》等,反复去参阅思维,则一定会有力地对治贪欲恶习。


嗜欲者不贪,柔软木棉枕,

谓无女体臭。彼诚迷秽垢。

贪欲强烈的人只贪求细滑的女人躯体,而不会贪著柔软的木棉枕,他们说:“棉枕没有女人的体味。”这些人显然已被脏物迷昏了头。

贪欲强烈的人,对女人细滑柔软的身体特别贪爱,他们认为接触这种细软的身体会带来乐感,既然如此,那他们为什么不去拥抱柔滑的木棉枕头而寻求快乐呢?木棉枕头与女身比起来,无疑要柔软细滑得多,而且木棉质地清净,颜色也白润,不像女人的身体那样,里里外外由三十六种不净物所组成。如果细嫩柔滑的物体能带来乐感,那人们理应贪著比女体更柔软、清净的木棉枕头,而不应贪著不净的女人身体。可实际中并非如此,人们对木棉枕头毫无贪欲,对女体却充满贪爱,这是为什么呢?有些贪欲强烈的男人说:木棉枕虽然柔滑,然而它没有女人的体味,无法与女人相比,怎能对它生贪爱呢?作者对这种辩解的人说:这种贪恋女身不净体味的人,显然已经被那些肮脏的东西迷惑了!按他们的观点,男人贪著女人是因为那种女体的味道,而从构成女身的三十六种不净物所散发的味道,哪有值得贪爱之处呢?这些味道秽恶不堪,只是一个盛满不净粪的皮囊所散发之臭味,只要稍加分析,便可发现对它的贪执是何等颠倒迷乱。世人贪恋女色,以为女人美妙清净,实际上是一种迷乱的颠倒分别恶习。把污秽不净物当成清净物,把无常痛苦之法当成恒常安乐之法,这是世人普遍的颠倒认识。作者在下一品说“彼等诚虚伪,如垢谓净等”,世人的根识所见境皆是虚妄的迷乱相,如同世人执爱不净的女身为清净一样。大家如是以正理深入观察思维,贪著女人的偏执,便可一层层地露出其愚痴迷乱与可笑之处,以此而有力地断除自己的贪欲恶习。

按布敦大师的观点,前面“昔衣汝亦贪”一颂应当放在此颂之后,才符合梵文本的顺序,但本论的藏文译本与各论师的注疏中,都没有依布敦大师所说那样而调整。在此,我们也依《妙瓶》、《佛子正道》等注疏,依文直释而不作更改。


迷劣欲者言:棉枕虽滑柔,

难成鸳鸯眠。于彼反生嗔。

沉迷于卑劣欲望的人说:木棉枕虽光滑柔软,却无法两相交合成鸳鸯美眠。因此,有时反而会讨厌憎恨木棉枕。

沉迷于低劣欲乐的人,他们对上偈所说的问题,也会辩解说:木棉枕虽然光滑柔软,但是它不能代替女人,因为它无法像女人那样与自己同床共枕,合成鸳鸯美梦而满足贪欲。因此木棉枕虽然柔滑,却因无法满足贪欲,有时自己反而要对它生起厌恶,乃至大发嗔恨!颂词在字面上,可如是作释,作者的破斥之词在此没有明显写出来,贾操杰大师在注疏中作了一个简单的回答:“此乃颠倒执著,故于触不应贪也。”愚人认为与女人交合相触,能产生乐感,满足贪欲,这是一种颠倒执著虚妄的分别念而已。一方面,女身极其秽恶不净,凡夫女人又具足种种不共的过失,与之亲近能引生今生后世的种种苦难,如果是一个具有智慧的男人,根本不可能有从女人不净身体上得到安乐的欲求;其二,想依靠女身满足贪欲,止息贪心痛苦,这无疑是以油浇火、饮盐水止渴的愚昧之举。依女身而满足贪欲的人,只会串习起更为顽固的贪欲恶习,增加烦恼的力量,将自己推进更深的恶趣痛苦渊薮;其三,如果以甚深智慧,深入观察这种执著,里里外外其实完全是一种一厢情愿的分别计执,是自己欺骗自己的虚妄梦幻而已。这种欲乐实际并不存在,但因妄取那些虚妄不实的有法而生起贪著,正如《华严经》所言:“心不在内外,心亦无所有,妄取故有法,无取则寂灭。”所贪的外境女人,能贪的自我,还有贪爱、满足安乐等等,这一切法在法界的本体上从来就没有过,只不过是世人的二取分别识中所生的一种幻境而已,如同我们所做的梦,在实际中无论怎样去寻找,也不可得到丝毫的实体。人们对如同梦幻一样的迷乱意识所生之境,生起错误认识而偏执,导致了诸般“自作自受”的戏剧,而且反复的串习,使实有的迷乱执著越来越增上。人们如果妄执女人是美妙的,贪欲是美妙的,长期串习,这些本来无有的梦幻妄境,在自己的境界中也就会生起真实感,导致虚枉的苦乐感受。如果不以佛法智慧,勘破这些妄相与自心恶习气,贪欲烦恼将会蒙蔽众生,使众生陷于轮回噩梦之中,永远无法觉醒!

有一些论师与译者如石法师说:梵文原版中无有此颂。如果依上下文来分析,此颂确实有些突兀,上下不大连贯,有可能是后人注疏中的文句,经辗转传诵,而误入原颂之中。但藏地诸多大德,对此颂都依文释义,没有删除,译者也已译出,我们也就依传承而作释。


若谓厌不净,肌腱系骨架,

肉泥粉饰女,何以拥入怀?

如果说,你厌恶不清净的粪便等物,那么以肌腱紧系骨架,充以内脏粪尿,再用肉泥薄皮粉饰的女身,你为何要紧紧拥入怀抱呢?

凡夫因无明痴暗覆心,往往对同性质的东西会串习起喜恶偏执。例如组成女人身体的成分,都是不净物,愚人对其中的一部分,像粪尿、脓血、鼻涕等等,认为是非常丑恶污秽的东西;如果把女身剖开,人们看见一块块的肌肉、骨头、内脏等等这些不净成分时,不要说触摸,就连看也不愿多看。然而奇怪的是,当男人们看见这些不净物聚合而成的女人时,却会生起猛烈的贪爱,毫无厌嫌。同性质的东西,竟有如此截然不同的态度,这确实很稀奇。我们应当对这种凡夫的恶习,深入地辨析,找出其根源,而彻断贪欲习气之根。

女人身体并非一个不可分的整体,构成它的主要框架是三百六十块骨头,骨头之间有一块块肌腱相互连接,而保持着骨架的不分散;在这种框架中间,是五脏六腑,充满着粪尿与各种汁液;框架外面饰以肉泥、皮肤、毛发等等;整个结构无一不是不净物。如果拆下来,没有一种东西会让人生起贪爱,但当它们以整体形式出现时,男人们却要拥入怀抱,贪恋不舍。难道不净物组成一个整体后,这个整体会是清净可爱之物吗?这是不可能的,如同一堆粪秽,不管怎样组合,也只是粪秽堆而已,绝不可能变成清净的物体。凡夫女人的身体,无论怎样分析,也只是不净物的聚合体而已,根本不值得贪执。佛陀在《阿难住胎经》、《诃欲经》等等众多经典中,都详说了女身的不净,麦彭仁波切也在教言中说过:“女身如同盛满粪秽之瓶。”凡夫虽然对粪秽等不净物不会生贪欲,然而自心为无始以来的愚痴贪恼所覆,对女身生起可爱可贪的幻觉,而贪执不舍。大家从这个方面去反复观察、思维,如果对女身不净生起了坚固的定解,贪欲习气一定可有效地止息。

当然,有一些佛菩萨与密乘中所说的空行母,经常化现为女人来度化众生,这些圣尊所化现的女众不包括在此处所说的女人,此处所说的只是烦恼深重的凡夫女人。圣尊所化现的女众,虽然显现上好像有不净的女身,而实质上是清净的智慧坛城,是大悲智慧化现的度生方便。在汉地,曾发生过一段家喻户晓的鱼篮观音公案。那是唐朝时观音菩萨为了度化某边地的人们,化身为一绝色女子,在集市上卖鱼,当时观者如堵,那儿的年轻人都向她求婚。那位女子先答应说能在一日之内背诵《观音菩萨普门品》者,便可允婚,于是有众多年轻男子发奋诵读,第二日居然有多人能诵。卖鱼的女子又答应如果在三日之内,能背诵《金刚经》者可允婚嫁,三日之后,又有数人能诵此经。那位女子再答应以七日为期,能诵《法华经》者,作为择婚对象,最后有一位马姓的青年,在七日内熟诵了《法华经》,于是娶得了卖鱼的绝色佳人。在迎娶那天,新娘子猝然逝去,马郎虽然痛心难过,也只好将新妇归葬。后来有一位梵僧告诉他们:这是观音大士为度化你们而示现。众人不信,梵僧让他们启开墓穴,只见棺材中有一双黄金锁子骨,那位梵僧以锡杖挑之,踏空而去。见到了这段神奇的事实,当地人都深信佛法,马郎也深悟人生无常,出家为僧。观音菩萨化现为女身度化众生的故事,在汉地还有很多。

在藏地,也有空行母益西措嘉、玛吉拉准卓玛等,众多的智慧空行母显现于世,度化了无量众生。但是,我们愚笨的凡夫人很难了知,身边的人究竟谁是化身,谁是凡夫女众。因而在开始修行时,唯有以别解脱戒为行持之规范,以不净观严持自心,远离女众,这样做不会有过失。初学者必须以持别解脱戒为主,如《法华经》中所说:“诸淫女等,谨勿亲近。”《大智度论》中也说过:“宁以赤铁,宛转眼中,不以散心,邪视女色……执剑向敌,是犹可胜,女贼害人,是不可禁。”我们欲界的众生,贪爱异性的烦恼最为根深蒂固,如果不能以严厉的手段,断除贪欲,欲界尚不得出离,更谈不上解脱三界,望诸有志者努力。


汝自多不净,日用恒经历,

岂贪不得足,犹图他垢囊?

其实,你自己拥有的不净物已经够多了,而且日用寻常,时刻都要经历伴随着它们,难道这些脏东西还不够你享受吗?为何还要贪图其他的臭皮囊呢?

我们每一个人的身体大都相同,都是由三十六种不净物组成。这样的不净粪囊,自己从出生至死亡之间,时时刻刻都在拖着,紧密相伴不离,无论行住坐卧,自己都在受用着这一大堆不净物,不停地为它吃喝拉撒、穿衣洗刷、护寒护暖等等。对这样的臭皮囊,难道我们还要嫌它不够拖累,再找上另外一个臭皮囊,臭上加臭,这样才能满足吗?以前有一个非常贫穷的乞丐,他吃不饱穿不暖,日子过得非常苦,但他似乎嫌穷得不够,又娶了一个乞丐老婆。周围的人都嘲笑他:“自己都快饿死了,还娶个乞丐女人,是不是要找一个垫棺材的东西啊!”与此相同,世人每天为自己的粪秽囊所拖累,如果还嫌不足,又去抱持另一个屎尿袋子,这是不是世人嗜秽成癖,一心想往臭秽物中凑呢?不厌嫌自身的不净无常多苦多难,还要寻找她人的臭皮囊相伴,不净加不净,苦上加苦,这种迷茫愚痴的行为真是难以理喻啊!

各自反省自身,如果能对此生起认识,对自己贪欲习气的愚痴颠倒,定会感到羞愧、厌恶。《大智度论》中说:“是身为秽薮,不净物腐积,是实为行厕,何足以乐意”,“种种不净物,充满于身内,常流出不止,如漏囊盛物。”大家对此反复观修,每当贪恼现起时,即以这些法宝对治,贪欲习气一定可以息灭。


若谓喜彼肉,欲观并摸触,

则汝何不欲,无心尸肉躯?

所欲妇女心,无从观与触,

可触非心识,空拥何所为?

如果说你喜欢女人的细皮嫩肉,所以要观看并触摸她,那么你为什么不贪求那已经死亡的无心尸肉呢?如果说,你贪求的是女人的心,但是心识既无法观赏也无法触摸,可以触及的绝对不是心识,你无聊地拥着女身作什么呢?

有些贪欲烦恼深重者说:“不管如何,我很喜欢女人的肉体,她的细皮嫩肉对人有很大的吸引力,我很渴望看着这样的肉体,并且想抚摸、接触,只有这样,才能满足贪欲。”分析这种观点,既然你不管净秽,喜欢女人的肉体,但是女人的肉体,除了皮肤、脂肪、肌肉、骨骼及血液等这些成分外,别无他物。阿罗汉莲花色比丘尼,曾于无赖少年前,以神通节节肢解她那美丽的身体,然而除了皮骨等三十六种不净物外,也是没有任何美妙之物。你既然喜欢这些皮肉,那么当女人的肉体被送到尸陀林,一动不动地躺在尸林中时,你为什么不但不喜欢,反而要生厌恶心呢?尸陀林中那些完整的女尸,或者刚死不久的年轻女人,其体温尚未退失,面容也栩栩如生,对这些肉体,你为什么不生贪欲,不去拥抱抚摸,反而要生起恐惧远离呢?凡夫都是这样,见到异性身躯时,就习惯生起俱生的贪心,从来不去仔细分析,自己贪爱异性身躯的习惯是否合理、正确,而只是盲目地随顺习气的催动。

恰美仁波切在《山法论》中说过:“看到山谷中苍鹰正在吞噬尸体时,人们会产生一种恐惧感,而这种恐惧的根源——肉身,每一个人自生至死都在毫不例外地拖着,如果懂得这个道理,对于别人的身体就不会生贪爱之心。”平时我们附近的尸林中经常有男女老少的尸体,大家可以去体验体验。如果自己对这些肉体有着抑制不住的恐惧、恶心感,那么也应该试着想想:如果这些同样的肉体在活着蹦蹦跳跳时,自己为什么不会有这种感觉,反而要生贪欲呢?如果能抓住当下对肉体的不净感、厌恶感,并在平时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凡夫肉身,反复串习这种不净观,贪欲心一定可有效地得到止息。

有些人也许还会从另一个角度想:有生命活力的身躯,能够活动,能够以动作表示对自己的热情,而死尸完全不能相提并论。但是,有这种想法的人应该看看自己周围,想想自己在生活中所遇到的人:有些人前几天还如胶似漆,相互贪爱,但现在突然反目成仇,见到对方的身影时内心有抑制不住的厌恶、嗔恨感,对方同样是充满活力的身躯,那为什么不会生贪心,反而要生厌恶之心呢?肉体既然不可贪,贪欲者又会辩解说:我所爱慕的是她的心啊!死人已经没有心识了,如同木石,而变了心的人,虽然活着,但她的心已不值得爱恋了,所以,这两种人我是不会生贪爱的。既然是这样,作者又问:你喜欢的不是肉体,而是她的心,就算是这样,那么女人的心在哪儿?是什么样子?纵然你有通天的本领,也不可能见到、摸到人的心意,因为心意无有形体、颜色、处所等等,如同《弥勒菩萨请问经》中所说的:“心者无形无色无住,犹如虚空。”这样犹如虚空一样的心意,你怎么去欣赏、触摸呢?这样看不见、摸不着,毕竟一无所有的心,想要去抓住,想要爱执,恐怕只有如同攀抓虚空一样徒劳吧!所谓爱女人的心,与爱石女的儿子一样,或者如同猴子捞水中的月亮一样,唯是一种颠倒偏执,痴人于梦中的迷梦而已!妄想着爱恋女人的人,拼命地去追求女人,拥抱女人,而他所触所见,并不是心识,而是与死人一样的肉体,那么你这些作为又有什么意义呢?因为这样并不能触及你所爱的心,而只能触到她那无义的肉体。

世间凡夫人的这些分别执爱,都是颠倒的邪执,都包括在“妄念大无明”之中。《六祖坛经》中说:“正见名出世,邪见名世间。”能证得离一切戏论分别的正见,则是出世解脱的彼岸,而所谓的邪见,即是世间众生的所作所为,凡夫人认为常有可乐干净的法,实际上都是颠倒妄计邪见。如希求出世解脱,必须以修持断除这些妄计证得正见。我们要断除自己的贪欲妄念,必须靠本论中这些殊胜的教言,自己反复观修,先从道理上明白自心的迷乱颠倒,贪心烦恼的力量就会自然地减弱。作为欲界的众生,贪心苦恼无疑是少不了,如果不能明了贪欲烦恼的根源,自己要去对治,息灭苦恼,那确实有很大的困难,这就像与敌作战,如不能了知对方的底细,哪有战胜它的胜算呢?古人云:“知己知彼,百战不殆。”能了知贪欲的根源与真面目,我们在断贪过程中才能立于不败之地。贪欲是我们解脱成佛道上根本的魔障,如果不能断除它,即使有智慧,暂时得到禅定神通,仍会很危险,《楞严经》中说:“纵有多智,禅定现前,若不断淫,必落魔道。”每一个希求解脱者,望谨记!


不明他不净,犹非稀奇事,

不知自不净,此则太稀奇!

一个人不明白他人的身体原本不净,这还有情可原,如果对日夜紧伴的自身不干净都不知道,那就太稀奇了!

作为修行人,必须具足时刻反省自身的智慧,如果对别人身体的不净,自己没有观察思维,因而没有了知清楚,这还情有可原。然而如果对自己拖了多年的身体,一点儿也不了知它的不净,这种事可真是太稀奇了!想一想,从生下来到现在,自己时刻都没离开过身体,它的内层结构也许自己没有亲眼见过,然而自身的血液,上下口鼻等九窍中流出的不净物,全身八万四千毛孔所放出的臭味等等,对这些不净物,只要是一个正常人,谁都会知道的。自身恒时充满着、流溢着这样的不净物,如果还执著自身是干净的,这种人如果不是毫无智力的呆子,那真是太不可理解了!《岗波请问经》中说:“此身不净如腐尸,九孔之中流垢液,犹如蚊蝇喜不净,愚者贪身亦复然。”每个人的身体都是如此不净,然而凡夫众生有几个人能清楚这一点呢?自己从生至死,恒时贪爱着这样腐臭肉身,真是稀奇透顶的大怪事啊!

见到外境的不净粪秽或残尸断骨时,人们都会觉得臭秽难闻,不愿意接近,然而,自身多年来恒时充满着同样的不净秽垢,你为什么觉察不到,不对它生起厌恶之心呢?大家仔细想想,自身一直是如此的臭秽不堪,然而自己却一直没有觉察,反而贪执不休,这是何等的愚痴盲目,而这种颠倒贪执又是何等的可笑可恶啊!


汝执不净心,何故舍晨曦,

初启嫩莲花,反着垢秽囊?

你这个贪爱脏东西的糊涂心意啊!在晨曦中刚刚开启的白嫩香洁莲花,你为什么不去爱乐,反而要贪著那充满污秽的臭皮囊呢?

凡夫的心识,为贪欲所催动,对异性生起贪爱,执著异性的姿色、香味与柔滑的触觉等,认为这些能给自己带来莫大的快乐。这种贪恋只是无明愚痴的体现,因为如果自己真的爱乐美丽的姿色、芬芳爽洁的香气、柔嫩的触感,那么为什么不去爱乐那刚刚开启的白嫩莲花呢?晨曦之中,那缓缓绽放的莲花,颜色美艳、清香流溢,柔软的花瓣上,晨露散射着七彩的光芒,饱满润洁的莲台中,镶嵌着珍珠般的莲子。这样“出淤泥而不染,濯清涟而不妖”的花中之王,它的色、香、味、触都美妙绝伦,那你为什么不贪求它,不去爱抚、拥抱以求快乐呢?那女人的身体,如同盛满粪秽的臭皮囊,与洁美的莲花相比,它是多么的秽恶,而你偏要贪爱这样的不净物,这是多么的愚痴。莲花的形状、颜色、气味、柔软、清洁等等,无论从哪一方面去观察,都远远超胜女人的身体,你要贪爱女身而不爱乐莲花,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?大家如是一层层地分析,反问自己的贪心,就会剥开贪欲烦恼的愚痴颠倒面目,发现贪爱女身的习气是多么迷乱,这种心态与疯子完全无异!

《华严经》第二十八卷中威德太子宣讲了女人的多种过失,以及贪爱女人给今生后世所带来的种种过患,最后总结说:“能了女人身内外,种种不净之所生,如何境动思欲火,焚烧累劫诸善根。”女人的身体内外,皆是不净物,何有清净悦人之处呢?但是凡夫为恶习所蔽,生起执爱女人的贪欲之火,将累劫积聚的善根摧坏无余。这种贪执的后果如此严重,而贪爱对境又是如此不净秽恶,因而每当这种恶习烦恼生起时,自己应及时地将它扑灭。贪欲烦恼在智者看来,如同毒蛇,也如同狂风卷起的尘土,在遇到时理应紧闭自心城堡的大门,严加防卫,如《无量寿经》中所说:“善护意业,无垢清净。”自己妥善地护持心意,则能恒时安住于无垢清净的境界中。


若汝不欲触,粪便所涂地,

云何反欲抚,泄垢体私处?

如果你不想触摸曾经涂过垢秽的地方,那为什么反而想去抚摸天天排泄粪秽等物的身体呢?

对前后的这段偈文,我们必须细致地思考,从各个层次、各个侧面详细而深入地剖析贪欲习气的颠倒迷乱。对颂文中的思辨脉络,需要反复深入的推敲,否则,只是粗浅地看过去,还以为这些内容前后没什么差别,而失去对其精奥含义的理解,那就太可惜了!

本偈是从果上而言女身的不净。贪欲很重的人,对女身有着强烈的贪执,然而仔细分析他们所贪爱之物,竟是他们平时也会厌恶的不净粪秽堆。在平时,无论贪欲多么炽盛的人,见到呕吐物、粪便、脓血等秽物时,都会因厌恶而远离,对这些秽物所污染的地方,不要说抚摸,就连看也不愿看,哪怕这些秽物是绝色美女身上出来的,也是不会有人生贪爱的。可是对充满这些秽物、天天排泄这些秽物的身体,他们却很乐意拥抱抚摸。这真是有点古怪,如果说他生来就喜欢秽恶,但事实上又不是,说他厌恶臭秽,他却愿意抚摸,这种前后矛盾的心念,只能说是众生的颠倒狂乱,其他无任何理由。

龙树菩萨说:“身城是不净,出生之穴孔,愚人欲彼处,计为生乐源。汝见屎尿等,一一为不净,于彼合集身,如何生悦意。”我们每一个迷乱于斯的凡夫,理应这样深自责问,如果对粪秽等物一一都会厌恶远离,那对这些粪秽堆聚而成的身体,为什么要生起悦意而生贪爱呢?圣天论师说:“若一切净物,触后成不净,智人谁能说,彼中有净性。”倘若每一个人都能如是去客观地分析,则一定会为此而感到可笑并减轻贪欲。不管是一般的世间人,还是那些罗曼蒂克的诗人,真正随理智去深入分析,他们原先那些贪恋女色、赞美女色的迷乱之念,一定可以推翻。


若谓厌不净,垢种所孕育,

秽处所出生,何以搂入怀?

如果说,你不喜欢肮, 脏的东西,那么由腥臭的受精卵子孕育而成,再从肮脏的产道生出来的女身,你为什么要紧紧搂入怀中呢?

此偈再从女身的生因上观察,诘问那迷乱的贪心,既然你不喜欢脏东西,那由不净种孕育而成,由不净处生产出来的女身,你为何要贪爱呢?

人们身体的来源,都是父母的精血腥臊交合成种,在母体那充满不净液汁的子宫中孕育成长。在《阿难入胎经》中,详细介绍了这个过程。子宫处于女体的下部,熟脏之上,生藏之下,前接膀胱,后临大肠,极为臭秽。胎儿于其中长成后,与脓血一起从肮脏的产道生出来,整个生长过程,没有哪个环节不是又腥又臭的不净物。《白新请问经》中也广说了人体是最初由不净的父母血精而成,后以母身不净胆涎消化的食物为饮食等而长大。这样的不净肉身,哪儿有值得贪执的洁净之物呢?如果你学过一点生理知识,或有过医务工作的经历,对人体的生长过程与结构,应该很清楚,特别是上过医学院或卫校的人,想想当自己上解剖课,每次划开人的尸体时,那种恶心呕吐的感受应是记忆犹新吧!

对这种肮脏的聚合体,愚痴的人,你为什么还要如是贪执,总想紧搂入怀呢?你难道忘了她是一个屎尿袋吗?目犍连尊者曾斥责那个在他面前卖弄姿色的妇人说:“皮囊盛屎尿,九孔常流血,如鬼无所值,何足以自贵?汝身如行厕,薄皮以覆盖,智者所弃远,如人舍厕法。”众生无始来的颠倒迷乱,执不净女身为净而生贪,如果不以智慧打破这种迷乱的颠倒妄执,这种恶习将永无止期。


粪便所生蛆,虽小尚不欲,

云何汝反欲,垢生不净躯。

粪便中长出来的蛆虫,虽然很小,你也不会想碰触它,怎么反而贪求不净胎中所生,而且充满不净物的身躯呢?

为了形象地说明,贪著由垢秽身胎中所产生出来的女身,这种行为的颠倒迷乱,作者又举了一个常见的例子。人们对粪坑里的虫蛆,通常都会极度地厌恶,认为它从不净粪中长大,全身里里外外都是不净物。虽然这种蛆虫很小,但谁也不愿意碰触它,如果一大盆食物中,出现了一条蛆虫,人们会很恶心,马上将食物倒掉。讨厌蛆虫是常人都有的习惯,因为人们都知道它是从不净物中长出来的,然而回过头来看人们自身,又何尝不是如此呢?人在肮脏的胎中长成形后生出,吸取肠胃中的不净物而长大,一生之中,时刻都与屎尿相伴,相比之下,蛆虫只是小小的不净虫,而人却是大大的不净虫啊!既然如是,你对小小的不净虫都会恶心厌离,那对人这种大不净虫,为什么要生贪欲呢?如果有人从厕所里捞上一条蛆虫,把它用清水冲洗干净,然后喷上香水,那么对这白白胖胖、又香又嫩的小虫,你愿不愿意接触呢?这个粪坑里长出来的东西,满肚子都是粪秽,不管怎么打扮,人们仍然会对它充满厌恶;而实际上人自身也是如此,从垢秽的胎中生下来后,虽然体表的血脓已洗掉了,而体内依然是充满粪秽,只不过是人的外形比蛆虫要复杂、要大一点而已!既然对小不净虫都会厌恶,对这样的大团不净物,理应同样生厌。然而在无明愚痴的覆蔽下,人们对女体不但不生厌,反而要生起颠倒狂乱的贪执。《宝蕴经》中说:贪欲者依靠女人而得满足,然女身唯是粪秽堆聚,有何值得欢喜呢?女身恰如野狗的腐尸,贪执彼者诚应呵斥!


汝自不净身,非仅不轻弃,

反因贪不净,图彼臭皮囊。

你对自己那充满污秽的身体,不但不轻视、厌弃,反而因执爱不净之物,而贪图别人的臭皮囊,真是糊涂啊!

我们普通的凡夫众生,以前对身体没有做过细致观察,而只是随顺自己俱生的身执,认为身体很美妙,从来没有往不净秽恶方面想。认真闻思了人身不净这方面的教言后,有的人马上会如梦方醒,回头看着自身而大发感慨:“我真可怜啊!竟然转生为这样秽恶的人身,可是以前还一直不知道!”没有醒悟的凡夫,对自己那三十六种不净物构成的身体,固然是毫无厌弃之心,对异性的不净身躯,更是孜孜不倦地贪求,心中恒时充满贪欲。陷于这种狂乱颠倒的偏爱之中,如同疯子一样,那是何等的可叹可悲啊!人道众生之间的贪爱,在那些上界天人看来,诚然是很可笑、也很可怜:这些陷身人间苦境的小众生,自身如此卑微不净,居然还要贪爱别的粪秽皮囊!这就像我们有时看到屎蛆、猪狗争食粪秽,或者看到可怜的旁生行贪一样,会觉得它们很可怜,也很可笑!记得九三年,在美国旧金山期间,有一次我到动物园去游览。动物园里有一个很大的水池,池中有一些怪模怪样的癞蛤蟆,看起来很恶心,也很引人怜悯,然而它们在水池中,还自由自在地追逐、交合、寻欢作乐。在它们的境界中,似乎觉得世界上唯有它的对象最美妙,最值得贪爱。当时我确实很感叹:这些无明愚痴的可怜众生啊!在我们人类看来,它们如是丑恶不净,根本不值得生贪心。实际上,人们对异性的贪恋,同样也是如此。只要跳出迷乱贪欲习气之蒙蔽,人们一定会为自己往昔的贪爱而羞愧不已:自己如是丑恶的不净身,还要贪求他人的不净粪囊,多么愚痴迷乱!恰美仁波切在《山法论》第二十八品说:“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,在贪执异性时,应当观人身为盛满不净粪的花瓶,并了知外相虽整洁,但里面极为肮脏,上下身皆为血肉、屎尿、脑髓、脓涎、鼻涕等三十二种不净物(三十二种或三十六中不净物是依据不同的经论教证而异),这样的不净身体哪儿有可贪之处呢?”


宜人冰片等,米饭或菜蔬,

食已复排出,大地亦染污。

宜人的冰片等香料,可口美味的米饭和菜蔬,吃进身体后再排泄出来,竟然连大地都会被熏臭染污。

以上从身体的生因与果体之不净方面作了观察,此处再从身体的作用功能上分析:这种本体不净的人体,人们之所以贪爱它,是不是它能给世间带来洁净美妙物呢?实际上,谁都清楚,任何宜人可口的食物,一经过身体这个皮囊,就变得污秽不堪,甚至连大地都被这些东西染污了。

冰片又名龙脑,是一种清火的良药,也是一种香料,在颂词中以它为例,代指其他种种香洁可人的常用药物、香料等。这些香洁可人的物品,与芳香洁白的白面、稻米,还有各种各样可口的菜蔬、水果等等,一旦将它们吃进身体里,不管是高雅淑丽的佳人身,还是粗憨的苦力劳工身,立刻就要将它们染变成臭秽物。不管人们从口中将它们呕吐出来,还是从下体排泄出来,周围的环境马上会被染污,令人恶心至极。所以,我们这个身体内部到底如何,自己应该很清楚,这么香洁宜人的东西吃进去,竟然会变得如此秽恶,这种身体可真是个臭染缸,是个不折不扣的臭秽之源!在《医学四续》中,详细介绍了食物等进入身体,通过胆涎等消化液与火大的腐烂作用,最后变成尿、汗、粪便等排泄物的过程,人的身体就是这样一个专门加工不净物的机器,它里里外外,哪有值得爱乐之处呢?龙树菩萨在《宝鬘论》中说:“若汝厌粪秽,香鬘及饮食,本净令成秽,此身何不厌?”大家对照这些教言,反复观修,不管是如何艳丽的异性,其身体皆是如此秽恶,对此生起定解,我想没有人会喜欢臭粪缸吧!


垢身浊如此,亲见若复疑,

应观寒尸林,腐身不净景。

身体的污浊是显而易见的,如果你仍有怀疑,应该到寒林中去瞧瞧,看看那些腐臭的弃尸和其他恶心的景象。

人体的污秽,在前面已作了详细的分析,像粪便、脓血等这些垢浊,我们也是现量可见的,而非比量。如果是比量,要依靠推测才能了知不净,人们可能还会有一些疑惑。但只要是正常人,对人体的不净,确实是可以明明白白现量知道的,根本不用任何人解说。但是有些人因为自己无始以来的串习,今生又受到了错误的教导,以致对身体有深厚的迷乱贪执。现在的世间教育,大家也有所了知吧,赞美肉体、称扬情欲的邪说比比皆是。在这种迷乱的气氛中,自己长久地受到熏染,对身体的颠倒贪习十分坚固,对本来现量可见的身体不净,虽然听到了有关教言,仍会抱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。这时候,自己应该到尸林中去,好好地观察那些腐尸烂骨,糜烂的尸肉与斑斑的脓血、花色的内脏……这些东西会自然地让人认识到肉体的不净。这种场合中,不管是疑心有多大,贪心、愚痴心有多大,再否认人体不净的观点,恐怕也就没那么容易了。

到尸林中修不净观断除贪心,以前藏传、汉传、南传佛教中都很重视,但汉地现在因条件限制,这种修法基本上是没有了,只能是凭自己观想而修。而在藏传、南传佛教中,这种修法依然兴盛,观修方法的种类也很丰富。泰国有些地方,专门在大山洞中陈列着修不净观与白骨观的尸体、枯骨,修行人经常去那儿观修;而藏传佛教中的修行人,依《俱舍论》或律典中不净观修法,或依“九想观”(观修尸体渐渐腐变的九个过程),还有各传承祖师所作的不净观修法,依这些方法在尸林中反复观修,最后对人身不净生起定解,有力地对治贪欲。现在大家也具足了种种顺缘,希望都能把握机会,到尸林中去认真观修,则能对自己的修行有极大裨益。


皮表迸袭尸,见者生大畏,

知已复何能,好色生欢喜?

尸林中的那表皮迸裂,血肉不净狼藉的腐尸景象,看到的人都会十分害怕,认清身体的真相后,怎可能再去贪爱那不净的身躯呢?

人的尸体遗弃在尸林中后,会渐渐地膨胀、肿烂,皮表迸裂,露出其糜烂的内部结构。这时候,可以完全看到人体内部的不净物,自己详细将这些景象看清牢记后,内心对人体便会生起厌恶、怖畏之心。一个女人不管生前如何美艳,当她的身体成为这幅模样,露出了衣饰、皮肤下的真相后,那些贪欲最大的男人看了也会心惊胆战,仓惶失色地逃离。如果在这个基础上,反复观修,认清每个人无论在活着还是死后,本体都是如此的秽恶,令人怖畏,得到了这种定解,那么当美色现前时,一想到她的不净,贪欲心再也难以生起来。有些白骨观的行者在成就白骨观后,对身边出现的人都会现量看到一具具白骨;同样,如果有力地串修不净想,自己无论见到什么人,都会自然生起不净感,就像面对一个粪桶,贪心也就不可能盛发。

你们有些人在尸林中看天葬的时候,离尸体远远的,好像很不好意思,这样不可能修成不净观。大家应该勇敢一点,靠近尸体仔细地看,也可以给天葬师当助手,去拿起刀子亲手解剖尸体,对人体结构好好地了解清楚。特别是对异性的尸体,不要不好意思,而应该更为仔细地研究,也可以用手去接触那些尸体,尝试一下那种心惊胆战与恶心的感觉。如果自己的贪心很大,开始时也可能会有些反作用。但不要紧,佛经中也有一些公案,说一些比丘在尸林中,看见女人的尸体时,首先自然地生起那种俱生的贪心,但对她的身体作了详细的观察后,结果从根本上断灭了自己的贪欲烦恼。开始看到女尸时,因为不净感尚未生起来,只见到她的外表,所以尚会隐隐约约地现起贪习,但只要进一步观察,看看她内部的脓血、屎尿,闻闻这种味道,你的贪欲心很快就会被恐惧恶心所代替。这些话是针对大家在尸林中的实际观修而说,希望有志者,各自如说努力!我们凡夫众生,往昔因贪心驱使而造罪,曾受过无量的痛苦,现在善业现前,在上师三宝的加持下,依《入行论》中殊胜的窍诀,应该与贪欲烦恼敌决一死战,彻底摆脱它的羁缚!


涂身微妙香,栴檀非她身,

何以因异香,贪著她身躯?

女人身上所散发的微妙香气,发自涂抹的栴檀香水而非她的身体,既然如此,为何因那不相干的香气,而贪著女人的躯体呢?

有些人特别贪著女人,他们认为女人身上有着微妙的香气,一闻到这些香气时,贪欲心马上就会被引发。印度的涂香、香水之类,大都以栴檀作原料,栴檀的香味非常好,尤其是白檀香,那种香味闻起来是十分悦人的。女人把自己的身体洗干净,把体表那些有臭味的污垢除去,把这些栴檀妙香涂抹在身体上,别人在身边时,会闻到馨香,而那些贪心大的男人更是兴奋:“啊,这个女人好香啊!”因此而想入非非,贪心盛燃。其实,有头脑的人稍作分析,便会觉察到其中的迷乱颠倒。因为,这种香味并不是女人身体所散发,而是香水的味道,香水并不是她的身体,如果对香水的味道很喜爱,理应追求香水才对,为什么要对与香水异体的女身生贪执呢?你如果觉得女人身上有香味而值得贪执,那么在尸体上喷上最好的香水时,你为什么不会生贪心呢?或者在那些蛆虫、猪、狗身上涂以妙香,你又为何不贪求呢?

此处所用的辨析方法,是常用的“一体或异体”的观察理论。贪心者执著女人身体上的香味而生贪求,那么对他所贪求的对象进行分析:你所执著的香味与女人是一体还是异体呢?如果是一体,女身与香气浑然无分,那么从世俗的观点去看,你生起贪执也许说得过去。但实际上,二者并非一体,而是异体,那么你为什么要混淆对象呢?你所喜爱的是香味,那么应该贪爱涂香、香水才对。人们因愚痴迷乱,生起种种贪爱,如果理智地分析,这些贪执确实是颠倒而狂乱,是应严厉呵斥的!


身味若本臭,不贪岂非善?

贪俗无聊辈,为何身涂香?

如果身体本来就是臭恶的,那么不去贪著它岂非明智之举吗?那些贪爱低俗欲乐的无聊之辈,为什么偏要在不净身上涂抹香水呢?

上文从身体的生因、果体、作用等各方面作了分析,弄清了身体臭秽不净的本质,这是谁也否认不了的事实。对这种本性即是臭恶的身体,我们从内心断除对它的颠倒认识,断除对它的迷乱贪执,这难道不是明智的举动吗?否则,自己一直为颠倒迷乱所诳惑,愚昧地贪执这种不净物,给今生后世带来无穷的祸害,也给他人带来纠缠不休的苦难业缘。这些道理本来是很好懂的,但是世人对此缺乏理智的思考、观察,而只是随顺恶习,在贪欲泥潭中越陷越深。学佛者中,也很少有人能对此作详细观察思辨,弄清这些道理;一些人即使能闻思到这方面的教言,也是为懒惰所误,不能将佛法融入内心,生起定解而断离贪执。

世间那些不求上进、随顺颠倒恶习的人们,他们对那些低劣的欲乐充满着贪爱,对自己的身体,经常擦脂抹粉、梳妆打扮,把它当成宝物一样贪恋不休,这些作为又有什么意义呢?人的身体如同一个臭粪囊,你在它外表涂涂抹抹,难道它就能变成香囊吗?它的本性即是臭秽,你再涂抹香料,也只能是如同在粪便表面上洒香水一样,绝不可能改变它的臭秽本性。佛经中有一个比喻说:一个愚笨的人,想把一块黑炭擦拭成白色,结果枉费辛劳,本性即是黑色的炭,永远也擦不成白色;同样,愚昧邪见的人,将身体擦拭、沐浴、涂香水,仍不可能改变身体不净的本性,结果也逃不了被死亡夺走的命运。龙树菩萨也说过:“诸于不净身,装饰作赞颂,奇哉谬且愚,奇哉士所耻。”装饰身体的人,妄认身体香洁可贪而作赞颂者,真是匪夷所思,荒谬而愚蠢,也是必为智士所耻笑的荒唐事。

大家可以现量见到,世间那些越是无知无羞耻的愚昧者,对身体的贪执也会越深,涂脂抹粉之类的打扮也会越讲究。而那些真正有佛法修证智慧的修行人,他们对身体毫无执著,一辈子只穿一套服装——三衣,至于涂脂擦香水之类的装饰,更是不会有的,因为他们知道人的身体本来即是自心迷乱显现,如果不净化自心,这种臭恶的东西怎么涂香抹粉,也不会变成香洁可爱之物!


若香属栴檀,身出乃异味,

何以因异香,贪爱女身躯?

妙香如果是从栴檀香水所发出,而身体的味道与此完全不同,那何必为了那不相干的香气,而贪爱女人的身躯呢?

贪欲烦恼深重的男人,因女人身上的香味而生贪爱,这种人其实是没有分辨观察,如果稍加辨析,应该可以了知因香味对女人生贪爱,是错误的执爱。因为女人身上所散发的妙香,只是栴檀香水的气味,而她本身的气味,却与栴檀完全不同,这一点每个人都可以想清楚,也都可以现量了知。既然事实如此,那你为什么要因那与女身毫不相干的栴檀妙香,而对臭烘烘的女体生贪爱呢?不分香臭,混淆对象的胡乱贪执,这是何等愚痴而可笑!你如果顽固地执著这种错误习惯,那么对表面涂有香水的粪桶,你为什么不去拥抱贪爱呢?如果你说自己只是喜欢香味,理应去贪求栴檀才对。

有些人想:栴檀单独存在时,我是不会对它生贪欲的,但它涂在女人身上时,二者的聚合却确确实实会引生贪欲,这也是自然规律嘛,是理所当然的!分析这种所谓的聚合,究竟是什么呢?所谓的二者聚合,一是栴檀香味,二是臭味的女身,对栴檀你并不贪爱,对臭味你也不会贪爱,那两件都不贪爱的东西放在一块时,你怎么可能突然贪爱呢?这就像你对某堆粪秽不生贪,对某瓶香水也不生贪,那么将香水洒在粪秽上,按理你也不会生贪。仔细分析下,你所贪执的对境除了虚妄计执外,其实并不存在,只不过是习气在骗自己罢了。众生总是凭虚妄的计执习惯,盲目地生贪,如果不以智慧打破这些妄执,自讨苦吃的愚行将永无结束之时!


长发污修爪,黄牙泥臭味,

皆令人怖畏,躯体自本性,

何以苦贪著?

蓬散脏乱的长发,又长又尖的污黑指甲,黄斑斑的牙齿,浑身的油汗泥秽臭味,如果这些可怕的现象都是人体的本来面目,那么你何必贪著伪饰的身体呢?

有些人因他人的外表好看而对身体生贪,然而这些外表只是与身体本性无关的伪饰,如果从身体的自然本性上观察,从头到脚,无论怎么看,也不会找到一处令人悦意的部位。人的头部生长着密密的头发,如果任其自然地生长,它会长得蓬乱不堪、藏污纳垢、臭气熏人。世间那些愚痴的人,往往以为女人的头发很好看,说什么秀发如云之类,然而这只是经过刻意梳洗修饰,给人一种迷乱的印象而已,而头发不净的本性仍然没有改变。头发本性即是令人恶心的不净物,如果你有疑心,可以去看看那些尸林中的头发,即使将它梳洗干净放在你面前,你也无法生起贪心。同样,人的牙齿、指甲、皮肤等,如果任其自然,过不了多久,那种污秽臭味,会令人见而生畏,谁都不敢靠近,更不用说生贪心了。大家也许在街头见过一些头发蓬乱、浑身沾满泥垢、臭气熏人的乞丐或疯子,当他们显露出自然无饰的身体时,人人都会掩鼻而过。即使是一个年轻端正的女人,如果她不加装饰,成了这幅模样,臭气都会将别人熏昏过去,那还有谁会对她生贪心呢?本性如是可畏的身体,人们为什么还要对它苦苦贪执呢?本性不净的身体,无论怎么伪饰,亦只是不净物而已,如龙树菩萨所说:“粪团虽色美,极新及形好,于彼不应贪,女色亦如是。”众生因愚痴无知,对此不但不能了知,反而步步趋向更为痴迷的境地。对那不净的肉身,想方设法地加以伪饰,企图遮掩它的可畏本性,这种做法如同掩耳盗铃,最终只会欺骗诳惑自己,将自己推进更痛苦的深渊!《宝云经》中说:“此身不净种,充满虫粪便,愚夫贪欲彼,比丘比丘尼,优婆优婆夷,若贪不离苦,离贪得解脱。”大家应依教打破迷惑,去除对身体的贪执,方能脱离苦海得到解脱。


饰身伤己器,何故令锋利?

自迷痴狂徒,呜呼满天下!

伪饰身体就像伤害自己的武器一样,你为什么拼命去磨利它呢?呜呼!这种自我诳惑的痴狂之徒,遍满天下都有啊!

人们装饰打扮自身,修饰头发、指甲,清洗牙齿、皮肤等,然后涂香抹粉,企图改变自身的可怖外相,这种行为唯是伤害自己的愚蠢举动。饰身如同伤害自己的武器,人们越是努力去做,也就等于将伤害自己的武器磨得越是锋利,这样的后果也就可想而知了。世人天天装饰臭秽的自身,时间一久,习而不察,也就会完全忘了自身不净的事实,而误认为身体香洁可爱,自我贪执越来越深,乃至于积习难返,无法摆脱惑境。而且对自身的伪饰,也会引生他人的贪心,给自己带来祸害。总之,以伪饰自身的恶业,将会使自己越来越陷入贪身的迷执罪业之中,在轮回中无法出离,而感受的痛苦也会因身执增厚而更为剧烈。

寂天菩萨对此十分感慨,不由得发出了悲叹:贪执著身体、伪饰身体的危害,虽然是显而易见,可是这样愚痴无知自我残害的人,遍天下都是啊!圣天论师在《中观四百论》中说:“若识不正住,世说为癫狂,则住三有者,智谁说非狂?”一个人住于不正确的心形状态中,世人都会说他是癫狂者,但是三界轮回中的众生,都在住于颠倒迷乱相中,对此智者有谁不会说是癫狂呢?世人伪饰身体的举动,在智者看来,确实如同癫狂者之举动,唯是自我残害的行为。中外历史上有许许多多的智者,了悟到贪执身体的迷乱颠倒,而彻底抛弃饰身护身的举动,恣意无贪而行,这些高僧大德示现了难以想象的超人行为,但这与世人的疯狂迥然不同,如同济公和尚所说:“说我疯来我就疯,疯癫之病不相同。”世人才是真正的颠倒迷乱者,他们无法理解那种智慧的“疯狂”啊!以前华智仁波切修持禁行时,别人见他一动不动地躺在泥土中,以为他患上传染病,华智仁波切就对他们说:“你们不用害怕,我的这种‘传染病’除了我的弟子纽西隆多外,别人是不会染上的。”但愿我们都能从世间的疯狂迷惑境中解脱出来,继承这些祖师大德们的无贪“传染病”。


寒林唯见骨,意若生厌离,

岂乐活白骨,充塞寒林城?

在寒林中,只是见到不动的尸骨,就会使人害怕而心生厌离,那么你怎会喜欢住在那充满活动白骨的寒林城镇呢?

人的身体,无论在生前死后,都同样是皮肉等所装饰的白骨架。当这样的骨架躺在尸林中,虽然一动也不会动,但人们在见后,自然就会生起恐惧厌离之心。那么对充塞着活动白骨架的城镇,对这些巨大的尸林,你怎么能生起贪恋而住在其中呢?世间有许多城镇,那儿生活着千千万万的居民,从某一方面看,每一个人都在那儿拖着令人见而生畏的尸体,与尸陀林并无多大区别。而且这种尸林中的白骨架比一般尸林中更多,也更可怕,因为这里的白骨架都会活动,有的能令人生嗔恨,有的能令人生贪欲……使住在其中的人不由自主地造恶业。对人间城市这种尸林,一般人糊糊涂涂地很难以生起了解,而那些明鉴诸法的智者,对此却是一目了然的。敦珠法王在法国,看见那些繁华的城市与整齐的公墓时,他说过:“啊,这里的死尸与活动尸体都有很好的住处……”对活尸所充塞的寒林,大家一定要认清它有害的本质,而生起厌离之心。平时,我们对尸林中那些不能活动,对自己无害的白骨,不用作意就会生怖畏厌离,但对那城镇大寒林中的活尸,却没有这种厌离心。有些人喜欢住在这样的寒林中,结果不时为活尸所干扰,引生出猛烈的贪嗔烦恼,断送了自己的解脱慧命,为今生后世带来了巨大的痛苦。对城镇那种环境,大家多加思维观察,如果能生起可畏的定解,对自己今后的修行无疑会有极大帮助。

以前有一个女人对她的丈夫非常贪爱,但丈夫突然死去了,她伤心之下,成天抱着尸体,在尸林中游荡,每天还要给尸体喂饭、清洗打扮……而现实生活中,人们与这个女人一样,迷茫而狂乱地贪执异性身体,毫无理智可言。整个世间陷在如是的颠倒疯狂之中,我们现在既然有缘了解,当尽力依这些智慧教言观修,从迷惑中渐渐解脱出来。龙树菩萨也说过:“汝若如是观,虽未成离欲,然由欲渐薄,于女不起贪。”如果依教修不净观,即使未达成离欲的境界,也会渐渐减薄贪欲,对女人不再生贪心。

丑三、(果者观多害):


复次女垢身,无酬不可得,

今生逐尘劳,彼世遭狱难。

再者,那充满污垢的女身,不付出代价是得不到的,贪者今生必须为她一辈子奔波劳碌,来世也还要因此饱受地狱等苦难。

以上的二十多颂中,从各方面阐述了女身不净的事实,可是世间许多人执迷不悟,对这样污垢的女人充满了贪爱。然而这种贪求并非可轻易地满足,要得到女人,必须付出很高的代价,这些代价总的来说,即是:今生须为她奔波劳碌,来世须为此饱受地狱等苦难。世间人为女人而在即生奔波劳碌,受苦受难,丧尽脸面等等,这些都是可以现量了知的。历史上也有许许多多这方面的故事,像中国古代的烽火戏诸侯、殷纣王、唐玄宗等等,为女人而失去江山性命,奔波劳累;而一般的平民百姓,为得到女人而受苦,更是有目共睹的事实。

麦彭仁波切在《诗学善说海》中,讲了猛光王的一个公案。猛光王与一位大臣率兵降伏了一个国家后,当时猛光王见到了当地有一个脸上长有很多疮疱的小女孩,觉得她非常丑陋,便对大臣说:“她很可怜,长得这么难看!”聪明的大臣对国王说:“不一定,现在她只不过是穷困,才成了这副模样,以后也许很多男人会喜欢她,她甚至可以叫男人趴在地上当马骑……”猛光王根本不相信,于是大臣悄悄地将那名女孩带回家中,叫一些医生精心治疗,使她恢复了健康。俗话说“女大十八变”,在优裕的生活环境中,那名女孩日渐长大,竟然成了一名楚楚动人的美女。一日,大臣请猛光王到家中做客,并设计让国王见到了那位女孩,国王见后果然生起贪爱,不惜一切代价,将她娶为妃子。大臣又对那名女孩暗授计谋,让她装病,并说这种怪病只有骑在丈夫身上,让丈夫学马嘶叫才能治愈。在贪心的驱使下,猛光王果然上当,当时那名女子还要求有乐师伴奏,猛光王也百依百顺,将一名乐师蒙上双眼,带到王宫的楼顶演奏乐曲,他自己驮着妃子趴在地上,一边还声嘶力竭地学着马叫。那名乐师一听,便知道国王受到了女人的蒙骗。原来乐师也曾受过一名妓女的欺骗,耗尽了家财,最后那名妓女又骗他吃大便,而他鬼迷心窍,竟然吃了粪秽,结果那名妓女还是把他赶出了家门。像这种故事,在人世间每天都在发生,你们或许也有耳闻。

根霍仁波切在注疏中说:“上等女人要花费金银财宝才能得到;中等女人要以牦牛和马匹来换取;下等女人也要以锦缎来换取,没有财物是得不到的。”然而得到了女人的男人,他今世的生活并不会因此而快乐。很多故事中说得很好:某对男女历尽艰辛终成眷属,从此过上了美满幸福的生活。而实际上,从此吵吵闹闹,悲惨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呢!《大智度论》中说:“诸欲乐甚少,忧苦毒甚多,为之失身命,如蛾赴灯火。”那些为贪女人而活的人,如同飞蛾赴火,一生劳苦忧恼不休,最终也只是悲惨死去,毫无所得而已。

为了满足女人对财产的贪心,有些男人不惜以造罪的手段赚取财物;而与女人共住,经常会造不净行的自性罪;以这些罪业,后世更要遭受地狱中的剧苦。大家对此不要在文字上泛泛而读,而应在内心反复思维,结合自己对生活实际情况的了解,相信一定可以对这些苦难本质的法生起厌离心。


少无生财力,及长怎享乐?

财积寿渐近,衰老欲何为?

年少时没有能力赚钱,长大了以后,凭什么享受欲乐呢?盛年之时为了积聚钱财而辛劳,等钱财积聚起来时,年纪也老了,衰朽老翁还要色欲做什么呢?

世人为了追求贪欲辛勤不息,而实际上不可能得到满足。人在尚未成年时,智力、体力等各方面都未成熟,没有积聚财富的能力,到年龄稍长,情窦初开,此时因没有钱财,无法得到女人。为了得到女人,在成年之后,男人们不得不拼命地赚钱,从早到晚忙忙碌碌,四处奔波,如宣化上人所说:“在家人很可怜,整天为贪欲而奔波,正是所谓的风餐露宿,披星戴月。”这样为积累财产而耗尽精力,也就没法享受很多的欲乐。大家可以看到,很多人在成年后,虽然成家娶妻,然而他必须为了家庭生活,为了积累财产而日夜操劳。心思不停地为此谋虑,身体为此不停地忙碌,等钱财积聚起来时,他自己也发白眼花,成老人了。有些人以为成了家后,可以享受欲乐,实际上成家之后,尚未尝到所谓的美好生活,自己却在操劳中不知不觉地衰老,宝贵的人生已经在琐事中耗尽了。所以人在壮年时,忙于聚财,也没有享受欲乐的机会,等到钱财积攒够了,可以安然地度日时,自己已经成了垂暮老朽,这时根本就没有享受贪欲的能力,还需要女人做什么呢?那时他白发苍苍地坐在那儿,连移动身体都会觉得困难,只好呆坐着,回顾自己的一生,如同《中观四百论》中所说:“壮年自所作,老时不乐彼。”悔恨懊恼不已!

一些世间人也说:“唉,人的一生没有好过的时候!小时候,精力时间都有,但没有钱,没办法玩乐;中年时候,精力、金钱都有,但没有空闲时间,也没办法玩乐;到了老年,时间、金钱都有了,但没有精力,还是没办法玩乐。”人的一生就是如此,不可能有轻松享乐的机会,世俗欲乐生活充满艰难而且毫无意义,明了这点后,我们还贪执它干什么呢?


多欲卑下人,白日劳力竭,

夜归精气散,身如死尸眠。

有些多欲的低贱苦力,白日的劳作使体能耗尽,晚上回家时困顿至极,身如死尸一样睡在床上,无法享受欲乐。

世间很多贪欲炽盛、地位低贱的人,为了积攒维持家庭生活的钱财,不得不做各种重活。他们起早摸黑,白天不停地劳作,竭尽了自己的体力,好不容易收工了,自己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中,一头倒在床上,睡得如同死尸一样,这种情形下,对贪欲再也不会有享受的能力。世间人劳作的艰苦,你们一部分人多多少少也许有过体验,不要说干农活、搬运这些苦工,就是现在一般的工厂,像纺织、装配等等,这些工厂的工人要如同高速运转的机器一样,高效率地进行工作,几个小时干下来,全身如同散了架一样,根本没有精力再想其他的事情。脑力劳动方面也如此,坐在办公室几个小时,脑子高速运转,一下班就会像虚脱一样,疲惫不堪。有些人以为世间人没有什么清规戒律,可以随意享受欲乐,日子过得很自由快乐,实际上情况并不是那样。世间生活的艰辛苦楚,大家好好看看已成过家的人,问问他们的生活情况就可了知。贪欲就如同一付精美的辔头,如果有人受其诱惑而戴起来,等待他的将是不停地拉车套磨,陷于劳累之中无法解脱。


或需赴他乡,长途历辛劳,

虽欲会娇妻,终年不相见。

有些人为了生计而远赴他乡,历尽长途跋涉的艰辛,虽然他们渴望与娇妻欢聚,却一年也难得见上一面。

有些人为了生活,为了让亲人得到满足,不得不离开家门远赴他乡,去做买卖,或受雇出征,因此而长途跋涉,备尝艰辛。在异国他乡的途中,人生地疏,困乏忧苦不绝,虽然想回家与亲人团聚,却因路途遥远,活计繁忙等各种原因,无法实现回家的梦想。古时候,交通通讯不便,人们离家之后,往往常年累月与家中音信隔绝,只有长吁短叹,饱受思念家人的痛苦,因此而留下了许多关于思乡的诗篇。古印度有一篇名诗叫《白云的召唤》,诗中写了一对夫妻分别十二年的痛苦历程,看起来使人油然而生悲叹。有一本西方作家写的《离别的痛苦》,其中也反映了在家人的生活,时时处在爱别离之中。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,一家人两地分居的情况有很多,有的甚至两三年中都无法见面。这些人虽然很想回家,享受欲乐,但有的人因为没有赚到钱,有的人因为受人雇佣自己没有自主权,因而无法回家,只有在欲望得不到满足的痛苦煎熬中生活。

世人想求得贪欲的满足是如此困难,而贪欲实际上又是无法得到满足的。这就像吸毒一样,越吸毒瘾越大,享受贪欲之后,人的贪心也会更加炽盛,无论如何也只有在得不到满足的痛苦之中生活。


或人为谋利,因愚卖身讫,

然利犹未得,空随业风去。

也有人为了谋求微薄的利益,愚昧地出卖自身,然而应得的财利还没有到手,自己已经随业风漂泊而去了。

有些愚昧无知的人,为了得到一点可怜的财利,以换取女人的欢心,甚至不惜将自身卖给他人。然而应得的利益尚未得到之前,自己的无常大限已到,只有两手空空地随业风而去!或者因雇主的事业失败,雇主的突然死亡,自己卖身的财利无法取得,也只有空手而归,毫无所得而去。这种事情,任何时代,都可以现量看到。所谓的“卖身”,大家应理解有许多种形式,例如给别人做奴仆、雇佣工、保镖等等,这些人完全要听从雇主的吩咐,如同工具一样,自己一点自主权也没有,这无疑是将自己的身命卖给了他人。

有关此颂的解释,各论师不尽相同。根霍仁波切解释说:“父母为了让儿女得到安乐,把儿女卖给别人,最终只有得到痛苦……”《佛子正道》中解释说:“愚者为财利而鬻自身,然不得其值,徒为他人事业风所动摇,自无主宰……”其他还有一些不同的解释方法。但多数论师中,结合上下文的内容,认为此颂所阐述的是贪求欲乐者为得财利,而愚昧地出卖自身,最终因无常业风,得不到应得的利益。印藏两地的修行人经常说:“世人舍大而求小,为今生的小利乐而奔命,却将修持正法以求得永世安乐的大利益给放弃了。虽然他们劳苦一生,然而最终只有空随业风而去可怖的中阴世界。”

世人的生活如此悲惨,我们如果不出家修行,放弃对欲乐的贪求,也难免如此啊!律藏云:“出家人如住净室,在家人如住火宅。”《法苑珠林》中云:“出家修道易为,如海中泛舟;在家修道实难,如陆地行船。”大家想想自己现在无忧无虑的生活,这全都是三宝的加持所致,自己一面应感激三宝的恩德,一方面应精进修持,斩断贪欲的轮回铁索,以免它将自己捆缚在那世间的苦海中。汉地的禅师说过:“如果不断除贪欲,无论在家出家,痛苦是不会远离的。”无垢光尊者也说过:“对任何一件事情,执著越大,痛苦也会越大。”望诸人牢记这些教言,努力断除自心的颠倒贪执!


或人自售身,任随他指使,

妻妾纵临产,荒郊树下生。

有人自卖其身为人仆佣,自己一点自主权也没有,完全要听任主人的差遣,即使是妻子临产之时,也只能到荒郊野地或树下生孩子。

贪求欲乐不仅难以求得,即使获得了些许,也是利少害多。有些人为了赚取养家糊口的资财,不惜将自己卖给他人为佣奴,想依靠这种手段维持家计,享受那点可怜的欲乐。而实际上,他这样做,苦多乐少,痛苦远远超过了那点可怜的快乐!卖身为佣工、奴仆者,自身基本上已成了他人手中的工具,自己是没有什么自由自主权的。主人怎么指使,他就得怎么去干,只能老老实实、服服帖帖地为他人干活,让他人心满意足,要不然没法得到钱财,养活家人,换取女人的欢心。这种情况实际上是自己贪欲所致,如果没有贪欲,不需求别人的财利,那么世间人谁也不会当别人的奴仆,麦彭仁波切在教言中说过:“广阔大地上,谁成他奴仆?”在辽阔无际的大地上,每个众生本来都应自由自在,谁也没必要做别人的奴仆。但是在贪欲的推动下,有的人成为了高位者,有的人成了他的仆从,过着仰人鼻息、毫无自由的生活。

奴仆的生活非常痛苦,因为他们的权利掌握在别人手上,如同俗话说:“辫子抓在别人手里,是不会有安闲的。”这些人的妻子要生小孩时,按古代的风俗,不能在主人家中,而他自己又没有家,只有到荒无人烟的荒郊野外,找棵大树下的空地或残垣断壁之下,将孩子生下来。有时甚至只能是产妇独自应付这件事,而她的丈夫要为主人卖命,无有空闲来照顾她。这些人虽然卖命干活,贪求欲乐,而结果却是痛苦不堪。在古印度与藏地,以前这种故事会经常发生,那些富人家中的丫鬟仆人,一到临产时,必须要离开主人家,到一些牛棚野外去生孩子,饱受贫困生活痛苦的煎熬。这种境遇让人见而生怜,而这些痛苦的来源都是贪欲,如果没有贪欲,像出家人一样,断除对世间欲乐的希求,则生活中根本没有这些苦难。有一个出家人对我说:“我原来有头发时,有很多麻烦事,现在没有头发,觉得少了很多麻烦,很自在!”确实是这样,有贪欲“头发”的时候,生活处处要受人牵制,违缘痛苦有很多,如果剃除这些贪欲的“头发”,那么很多痛苦就会断除。有一位大德在台湾弘法时,新闻记者采访他:“现在人口增长太快了,产妇死亡率也增高,该怎么办呢?”那位大德便笑着回答说:“那么让所有的女人都出家吧,这样问题不就解决了吗!”所有的人如果出离贪欲的“家”,那很多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。


欲欺凡夫谓:求活谋生故,

虑丧赴疆场,为利成佣奴。

被贪欲所蒙蔽的凡夫说:“为了生存,我必须设法赚取养家活口的资财。”因此虽然担心送命,仍然披甲从军,为了蝇头小利而成为奴仆。

由于贪欲烦恼的蒙蔽,凡夫众生有着种种迷乱颠倒的心念行为。他们往往说:“我活在世间,必须要有维持生活的资财,要取得这些,就必须努力奋斗,只有这样才能积累财富,使生活过得富裕安闲。”在这种心念的蒙蔽下,虽然他们贪生怕死,仍然会披甲从戎,为取得养命资财,与敌人拼命;纵然只是一点点蝇头小利,他们也甘心为奴,备受劳作的辛苦。凡夫人都是这样的颠倒愚痴,既然你希望有资财活命,那你与敌拼杀,难道这种做法不会丧失生命吗?为活命而自动去送命,这是何等得愚痴,纵然你能以从军战斗获得无量的财富,但你战死沙场,这些财富对你又有什么用呢?而且更为可怜可叹的是,有些人虽然知道为求利而赴沙场者万死一生,“古来征战几人还”等等,可仍然为贪欲所催,糊糊涂涂地从军征战。

为了得到一点可怜的小财利,而变成别人的奴仆,这一句可从两个层次去理解。一是为利从军者,实际上是为小利而受人役使,利少害多,得不偿失;二是为了利益作战,结果遭到失败,成为别人的阶下囚,失去了自由。为了得到生活中小利益,而失去了大利,为得到安乐而痛苦万分,这都是贪欲的蒙蔽所致。所以,对此利害得失了然于心的智者,谁还会为贪求财利女色奋斗呢?而欲望所欺的昏昏众生,无不陷于这种颠倒迷乱的心态行为之中,实是既可怜又可叹啊!


为欲或丧身,或竖利戈尖,

或遭短矛刺,乃至火焚烧。

有人为了贪欲,或被杀身亡;或被人从肛门贯穿头顶,竖挂在利戈尖上;或遭到短矛的刺杀,或被投入火中烧死。

为贪欲所蒙蔽,凡夫众生拼命地追逐财利女色,甚至不惜采用种种偷盗、抢劫等非法手段,结果贪欲未遂,反而因此失去了宝贵的生命。这样的事件在古今中外屡见不鲜,大家看看新闻媒体的报道,几乎是每天都有:某某国家侵略另外的地区,结果战死多少多少人,某某公司老板跳楼,某某罪犯被处决……这些都是因贪欲而致的悲剧。“戈”是一种古人常用的兵器,刃利柄长,短矛也是古兵器,刃尖而柄短。古印度人在处罚罪犯时,有时用利戈将犯人的身体从下到上贯穿,然后竖在路旁,以示警告。有的人因贪欲而被他人用短矛刺杀,或投入火堆活活烧死,这些都是古时候的人们,因贪财好色而招致的惨遇。而对现代人来说,因贪欲而触犯刑法,遭致种种刑罚,或惨遭他人的枪击、殴打;或因贪求女色而患恶疾等,不一而足,这些都是人们现量可知的事实。

面对这些血淋淋的事实,大家应该醒悟任何贪欲都是祸害之源。如《大智度论》中说:“若人入海遭恶风,海浪崛起如黑山,若入大阵斗战中,经大险道恶山间,豪贵长者降屈身,亲近小人为色欲,如是种种大苦事,皆为著乐贪心故。”世间的种种苦事,皆是贪求欲乐所致,作为修行人,对此当千百次地思维观修,彻底认清贪欲烦恼敌的可恶面目,而生起彻底断灭的决心。这些方法不要停留在口头上,如果你想得到解脱安乐,作为欲界众生,这些是必修之法。各自内省相续:自己听闻了这些甘露妙法,而相续到底得到了受用没有?如果毫无改进,那么当如华智仁波切所说那样:“听了这么多的法,依止了这么好的上师,但相续没有一点进步,真是惭愧啊!”不但应如是呵责自己,更应以严厉手段,促使自己去改变!

子二、(断外财等):


积护耗尽苦,应知财多祸,

贪金涣散人,脱苦遥无期。

财富的积聚、守护、耗散过程中充满着痛苦及苦因,以此应知财产是无边祸害的根源,那些为贪爱金钱而散乱的人,永远没有机会脱离三有的痛苦。

世间财富是无边祸害之根本,为什么这么说呢?因为世人为了女色和其他种种原因,对财富充满着强烈贪求,以此而不惜一切代价去追逐。为了积聚财富,世人每天都在舍生忘死地拼搏,如果翻开富人的历史,无不是充满了辛酸的汗水、泪水,也充满了罪恶。大家看看西方那些工业强国的发展史,他们每一笔财富的积累过程中,都充满了掠夺他国的血腥罪恶。财产积累起来后,主人更是辛苦,白天、夜晚要不停地守护,害怕被偷被抢等等。最后还要害怕财产耗尽,自己舍不得吃、舍不得穿,当这些财物不得不消耗失散之时,心头如同割肉一样,痛苦难忍。所以,对世间人来说,财富从开头到结束都充满痛苦,龙树菩萨说过:“积财守财增财皆为苦,应知财为无边祸根源。”华智仁波切说过:有一匹马,就有一匹马的痛苦;有一只羊,就有一只羊的痛苦;有一条茶叶,就有一条茶叶的痛苦;财富越多,痛苦越大。有一个民间故事说,一个大富人有着亿万家财,雇了几十个账房先生管理仍是忙不过来。虽然拥有这么多财产,那位富人却是每天寝食不安,愁眉不展,而他隔壁有一对穷夫妇,靠做豆腐过日子,尽管家境贫寒,老夫妇俩每天从清早到晚上,有唱有笑,做豆腐、卖豆腐,显得十分快乐。富人觉得很奇怪,认为自己这么有钱,却坐立难安,而他们那样穷,有什么可快乐的呢?他思虑再三,也难知其原因,便问一个账房先生,那位账房先生回答说:“老爷,你不必要多想,隔墙扔几锭银子过去,便会知道了。”于是富人趁夜黑无人,将五十两银子扔进了隔壁的豆腐店,卖豆腐的老夫妇俩捡到了这笔从天而降的财产,喜得都快疯了,于是一天到晚忙着埋藏银子,又要考虑怎么花,又要担心别人偷……弄得吃不下饭,睡不着觉。隔壁的富人自此再也听不到那往日的笑声、歌声,这才恍然大悟:“原来我不快活的原因,就是这些银钱啊!”

贪执金钱财富的人,自心为钱财所扰,整日散乱不堪,根本不可能专心于闻思修习善法,希求解脱三界痛苦。这些人就像密勒日巴尊者所遇见的那位搞商业的出家人一样,晚上做梦都在计算卖牦牛该赚多少钱,这种人的心如同漏器、毒器,根本不可能储存正法甘露。他无论在形象上修什么法,也不可能成就解脱善果。一个内心放不下贪欲散乱的人,如同《正法念处经》中说:“贪执财物之比丘,内心恒时散乱,彼等日夜皆无修行之机会。”这样的人,永远不可能得到解脱。密勒日巴尊者说过:“财初自乐他羡慕,虽有许多不知足,中初吝者结束缚,不舍用于善方面,乃着敌魔之根源,自己积累他人用;最后财为送命魔,希求敌财刺痛心,应断轮回之诱饵,我不希求魔之财。”作为修行人,诚然应如尊者那样,决断对轮回恶魔诱饵之财的贪心!


贪欲生众苦,害多福利少,

如彼拖车牲,唯得数口草。

贪欲财利一定会导致众多的痛苦,因而这种行为害多利少,就像那正在拉车的牛马等牲畜,吃几口路旁的草一样,得不偿失。

贪欲财利的祸害非常大,这可以从两个方面去分析。一方面,贪欲是没有止境的,如果随顺它,不但无有满足,反而会更加增盛,让人感受更强烈的痛苦;另一方面,贪欲财利等对境,并不能轻易得到,为了求得这些,必须付出很大的代价。以比喻来说,贪欲之人如同那拉车的牛马,它们在拉着沉重的车向前行进时,看见路旁绿油油的青草,抗不住诱惑而伸长脖子去啃食,结果却是立即招来车夫的鞭挞;甚至当它停下吃草时,大车以惯性冲过来,将它撞伤、压死。为了数口青草,而遭致重重的鞭挞,乃至受伤送命,这又是何等的不值得。所得的数口青草,根本不能解决饥饿或嘴馋问题,而它带来的祸害却是如此严重,这些旁生是多么愚痴无知!而更可怜的是,人道众生虽然比旁生有智慧,却在干着比这些旁生更愚昧的事。人们为了满足那些永无止息的贪欲,不但将今生的一切安乐全部摧毁,而且将自己后世的安乐全部摧毁,给自己带来千百万劫的三恶道痛苦。

有关贪欲的过患,在很多经论中都有过强调,如龙树菩萨在《亲友书》中说:“犹如猛兽毒刀刃,怨敌烈火厌欲乐,一切欲妙生祸殃,佛说如同木鳖果。”世间欲乐其实如同猛兽、毒药、利刃、怨敌、大火一样可怕,修行人应当严加防范,不要让它侵害自己。在凡夫面前,欲乐如同“木鳖果”一样,外形好看,味道也很香,但谁要是尝上一点,马上会中毒丧命!佛教史上也曾有过很多公案,记载着某些人因贪求财利而堕落恶道,比如在律藏中,记载着一个人因贪恋自己的金瓶,死后立即转生为毒蛇,寸步不移地守护着金瓶。在现实之中,你们也应该看到过许多因贪欲而堕落的人吧。畏惧轮回痛苦而希求解脱者,当舍弃贪欲!


彼利极微薄,虽畜不难得,

为彼勤苦众,竟毁暇满身。

其实,像养家糊口这些微小的利益,就连旁生也不难办到;但是,无知的人们竟然为了这些而奔波受苦,糟蹋了难得的暇满人身。

世间的财利女色等,给人们带来的利乐,实际上非常少。一个人无论拥有多少财产与妻妾,他从中能获得多少安乐呢?就像那些帝王一样,纵然他拥有了四天下所有的财产、人口,然而他一生获得的安乐,远远比不上一个知足少欲者修持一座世间禅定所得到的安乐。欲乐的本性不可能是快乐的,如果它是快乐的,那么世人都可依靠它得到安乐。但实际上,欲乐就像包了一层糖衣的毒丸,或说狱卒钩上的诱饵,世人深受其害,痛苦不堪,可是沉迷日久,无法醒悟。

世人不顾一切,勤求欲乐的行为,实非明智者的做法。因为这种行为,牛马与旁生也能做得到,旁生对食物财利与异性的追逐,也是很善巧的。大家看自己院子中的地鼠,它们每年夏天采集的人参果,可能好几年都吃不完,还有那些麻雀,它们对养活小鸟的本领也是很高的。作为人具有理智,与旁生比起来,应该要有解脱困境、追求大安乐的理想,如果只是追求吃喝、财产与异性,那岂不是与旁生一样了吗?萨迦班智达也说过:“整天谈论财与食,此即双足之畜生。”“唯寻自己之吃喝,岂非牲畜亦能行。”

但是世间有大多数众生不明白这些道理,成天为贪欲所催而四处奔波,辛勤不休,不停地造作种种无义之事与恶业。大多数人在这样的浑浑噩噩中,为满足欲望而虚耗了宝贵的人生。《贤愚经》中讲了一个公案,说一个婆罗门受邀参加一个大宴会。当时请柬上有一个糖脂盖的印信,那个婆罗门非常贪吃,在路上忍不住将糖脂印信给舔食了,结果到了宴会会场的外面,守门人看见请柬上没有印信而不让他进去。为了一点点糖脂,贪心的婆罗门失去了一场盛宴。世人都是如此,为了眼前小小的欲乐“糖脂”,而愚昧地毁掉暇满人身,失去了解脱安乐“盛宴”,这种愚痴迷茫的众生,呜呼满天下啊!


诸欲终坏灭,贪彼易堕狱,

为此瞬息乐,须久历艰困。

五欲总是坏灭无常之法,但是贪著它却容易使人堕入地狱恶趣;为了那瞬间的享乐,也必须长期忍受艰难困苦。

五欲享受能给人带来虚妄迷乱的快乐感,因而世人对此终生追逐,毫无餍足,然而以理智冷静地分析,所有的五欲快乐,在刹那刹那之间,也从未停止它的迁流坏灭,最终一定会毁灭。比如有些人得到了转轮王的权贵享受,或者得到了多闻天子那样的财富,像这样的荣华富贵,最终有一天也会坏灭。《阿含经》中说:“积聚终散裂,崇高必堕落,会和终散零,有生无不死。”世间的一切五欲享受都是无常必坏之法,都是不离有漏的有为法,不管人们能拥有多少,最终都是一无所得而已。但是,为了这些欲乐所造的恶业,却会丝毫不爽地跟随着,使贪图欲乐者堕入地狱等三恶道中,感受恶业苦果。

从现世来说,享受五欲的安乐非常短暂。人们对欲乐心中的快乐感,如同昙花一现一般,只是一瞬间,而求得这一瞬间的代价,却是长时期的艰苦追逐;不仅如此,世间快乐的本性即是苦,是不离变苦、行苦的法,龙树菩萨也说过:“世间一切乐,唯苦被变坏,及为分别故,彼乐非真乐。”短暂的快乐之后,变坏苦的感受便会长久地占据人们的心相续,而且世间安乐并非真实的快乐,只是世人的分别妄觉,由迷乱颠倒串习而致。比如说有人穿得很好,吃得也好,自己得意洋洋,心里特别快乐,如果分析这种“无法形容”的快乐,究竟是什么呢?它只是一种心意上的感受,根本没有任何实质。这种感受只是一种错觉,一种自我假立的分别执著,实际上从衣着、饮食、自身等等各方面去观察,根本找不到“快乐”的存在。

世间的快乐就是这样,无常短暂,在今世需为这种刹那的幻觉,付出长久的艰辛苦痛,后世更会因此而堕落恶趣深渊。而世人如飞蛾赴火一般,自取其咎,这是何苦来哉!


彼困千万分,便足成佛道。

欲者较菩萨,苦多无菩提。

只要以追逐欲乐所付出艰辛努力的千万分之一去修行正法,就足以成就无上的佛道。与修菩萨行的菩萨比起来,贪欲者苦难无际却没有证得菩提的福份。

众生在无始轮回之中,为了追逐五欲快乐而付出了无边的艰辛困苦,华智仁波切说过:众生以贪心的原因,所断过的头和肢体不计其数。从无量劫以前至现在,我们一直都在为满足欲望而奋斗,所花费精力、时间与艰辛,哪怕只是千万分之一,如果用在了学佛修正法方面,我们早就从苦海中得到了解脱,证得了无上菩提的大安乐,即使不成佛,自己也必定获得了不堕恶趣的把握!大家知道,按显宗经论中的观点,我们发起菩提心,进入大乘道之后,历三大阿僧祇劫的精进修行,必定获得无上正等觉果位,即使最低等的根基,也只要三十三个阿僧祇劫便可证得无上菩提,而我们众生陷入轮回,至今有多少个阿僧祇劫呢?在这段无法计算的漫长时间中,自己为了满足贪欲,曾耗费了多少力量,付出了多少艰辛困苦。我们如果趋入佛道,在修行中所受的困苦,与世间人追逐欲乐的痛苦比起来,根本算不上什么,而且以大乘佛法的无比善巧方便,修行者可以在无比的安乐中,趋入究竟解脱的彼岸。

可是,世人无明愚痴,根本不知道合理取舍,陷入了追逐贪欲的迷乱之中,在无边无际的轮回里饱受痛苦。空行母玛吉拉准卓玛说过:“众生为了贪欲,而无数次堕入地狱恶趣,所饮用的铁水之多,都已超过了四大海洋的海水。”相对贪欲者忍受的这些痛苦,追求菩提者所受之苦是微不足道的,可是贪欲者的重重苦难,并不能换得丝毫的菩提安乐,而修持菩提道者所受的微小困苦,却是每一份都能换得真常大安乐!既然如此,那我们已明了这些利害得失的有缘者,理当顿时舍弃无义多苦的贪欲。


思维地狱苦,始知诸欲患,

非毒兵器火,险地所能拟。

如果仔细思维地狱恶趣的痛苦,就会知道五欲对人们的伤害,不是毒药、兵器、烈火、危崖、怨敌的祸害所能比拟。

为了彻底认清贪著五欲的过患,修行人必须反复思维地狱恶趣的痛苦。如果能对这些无法比拟的剧烈痛苦生起认识,对五欲之过患也就会生起定解,因为这些痛苦的来源,就是贪欲!古代的大修行人经常教导人们说:“世间诸苦患,皆由贪心生。”贪欲带来的恶趣痛苦,不是人世间诸苦所能比拟的,像人们通常所害怕的毒药、利刃、猛火、危崖、怨敌等等,这一切世间违缘苦害都无法与五欲相比。世间的毒药、猛火等所带来的过患,大家或许都有过些微了解,这些违缘最大限度的苦害,也只不过在短短的一生中,让人们受痛苦而已,而绝不会像贪欲那样,让人们在千万劫中饱受地狱烈火的焚烧之苦。我们凡夫一遇到刀兵毒火,就会非常害怕,以极大的恐惧与谨慎之心防范远离这些,可是对危害性厉害无数倍的五欲,我们平时又是如何对待的呢?凡夫不但不害怕,反而自投罗网,追逐不舍,这都是没有认识到五欲的可怕过患而致。

佛在《广大游舞经》中说过,贪著五欲如同剑刃、毒树、毒气一样,所以智者必定会远离贪心,如同人们避开毒蛇一样。我们都是希求解脱的人,如果想达到目标,对这些教言必须如实地观行,做一个名副其实的智者。大家对地狱、饿鬼的痛苦,或许难以具体观想,但相似的痛苦,如割伤、灼烧、寒冷、恐惧、饥饿等等,这一切都可以现量感知。在观想贪欲的过患时,如果能结合这些苦痛反复串习,对贪欲的怖畏与厌离心一定能生起来。平时,大家听到核弹、传染病、地震等,都会自然地生起畏惧,而实际上这些并不可怕,因为它们最厉害也只不过夺去人们今世的生命。可是所有的众生都被贪欲烦恼所缚,于轮回中饱受比死亡痛苦更厉害的煎熬,对这种痛苦之源,如不能生起认识,而如避火坑、毒蛇一样远离,脱离苦趣的解脱正道无法步入。

子三、(忆念寂静之功德):


故当厌诸欲,欣乐阿兰若。

离诤无烦恼,寂静山林中,

因此,初学菩萨应当厌离五欲,欣乐地安住于寂静兰若——那没有争斗烦恼,寂静无人的山林中而修持禅定。

前面已讲述了贪著世俗五欲的过患,特别是针对我们凡夫修行人贪执女人、财利方面的恶习,讲述了这些分别恶习的颠倒与苦害。作者以其深邃的智慧,引导后学者从各个角度,对女色财物等欲乐作了细致的观察,最后得出了结论:贪欲会导致无边的苦难,是我们修行中的大障碍,如果不断除,绝无取证菩提的机会。因此,我们应该从内心深处,对女色、财利等,这些迷乱、不净、无常的有害法生起认识,生起坚定的厌离之心。

对初发心入佛门的学人来说,仅仅从文字上理解,或只是生起厌离世俗之心,还是不能解决问题的。作为初学者,自己的修行与环境有密切的关系,如果外境喧闹散乱,内心也会受到影响而散乱,外境如果寂静安宁,内心也易于调柔寂静。因此,初学者应该避开愦闹的环境,到寂静兰若之处息灭尘俗妄念。阿兰若是梵语译音,意指寂静之处。在这些寂静的地方,外境上基本断绝了尘俗生活的喧闹与扰乱,修行人安住于其中,依传承上师的教言精进修持,诸佛菩萨也会为此而生起欢喜,赐予加持,这样自己的烦恼妄念会得到止息,修证越来越增上。华智仁波切说过:“仅仅是对寂静山林生起希求安住其中之心,往其方向前行七步,也比在恒沙数劫供养十方诸佛的功德大。”修行人安住在寂静处,没有外境的扰乱,也没有亲友怨仇的争吵,自己可以安心地修持,无论行住坐卧,自心也能专注于善法。但在城市等喧闹的地方就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,外境的人与喧闹声时时会将干扰自己,引生出很多人事烦恼。大家对此也有体会吧,世间人际关系是最难处理的,你如果处于这些关系网中,那就身不由己,有处理不完的麻烦事情,自己也会因此而烦恼不堪。而在寂静山林之中,这些麻烦也就无缘再找上门来,自己原来那些需要作意对治的贪嗔烦恼,也会自然息灭。

无垢光尊者的著作全集中,赞颂山林寂静功德的诗文有许多篇,像《森林无人的故事》、《森林仙人的实语》、《布谷鸟的妙音》等等。在密勒日巴尊者、麦彭仁波切、恰美仁波切等,这些高僧大德们著作中,赞叹寂静山林功德的诗文也特别多。阅读这些优美的诗篇时,修行者的心似乎都能被山林的寂静气氛所感染,变得柔和安详。假如我们也能安住于同样的寂静处,那该有多好啊!


皎洁明月光,清凉似檀香,

倾泻平石上,如宫意生欢。

林风无声息,徐徐默吹送,

有福瑜伽士,踱步思利他。

皎洁的明月光,清凉得犹如栴檀香露,轻柔地涂敷在宽阔平坦的岩石上,禅修的岩窟舒适如同王宫,令人心意轻松愉悦。林间万籁无声,微风徐徐地吹拂,有福德的瑜伽行者,踱着细步,静思利他的菩提心。

依止寂静山林修持禅定,这有很微妙的缘起,也是佛教史上高僧大德们的传统习惯。安住于无人深山的岩窟茅棚中,修行人的相续会自然息灭尘俗的喧乱,与静谧的环境相应。到了夜晚,碧蓝无云的虚空中,皎洁的明月洒下银色光华,静静照射着万物,也轻柔地洒落在瑜伽士身上,清凉得如同栴檀香露的涂敷。在印度的诗文中,作者经常把烦恼痛苦比喻为炽热的毒火,月光和檀香比喻为清凉的妙药。此处把无形质的月光比喻成栴檀香露,能使人形象地理解修行者,处在静夜晴空月光下的清凉之感,在汉文的文法中,这也叫“通感”或“移觉”,修行者视觉中对月光的感受,以触觉来表达,使人能更具体的理解。当然,此处的晴空明月光,有更深的含义,能见到这种境界的修行人,心相续中自然会息灭一切热恼,感受到解脱清凉。瑜伽士坐在平坦的石台上,沐浴着清凉的月光,林中万籁无声,而徐徐的微风,将森林中花草芳香气息,吹送到鼻前,这种宁静清凉的兰若岩窟中,与天人的大乐宫又有什么区别呢?能住在这种安乐之处的修行人,是真正具有福慧的修行人,他轻松舒适地脱去了尘俗的羁绊,在清洁无尘的石台上,踱着慢步,静静地观修利益他人的菩提心。以前仲敦巴尊者教导弟子们:现在浊世时,我们应该舍弃俗世的一切,在寂静之处修行愿菩提心,而不是直接饶益众生的时候。修行尚未坚固的初学者,如果处身浊世,很容易退失菩提心,因此应先在寂静处精进修持,使自己的愿菩提心坚固不退,以此而加持利益众生。

有关寂静处能助进修行的功德,在经论中有详细叙述。《学集论》中的《阿兰若品》也引用了许多教证来叙述住阿兰若的功德,如《三摩地王经》中说:“舍离众多牵缠已,瑜伽行者常无事,精勤瑜伽无争执。住于寂静兰若者,心常厌离有为法,无所希求于世间,有漏烦恼不增长,此即住山妙功德。由此永离争执过,常寂常乐静处游,身语意门极警惕,安居兰若功德多。此是随顺解脱法,速证解脱息烦恼,若人林居修解脱,此等功德自然生。”安住兰若,无有争执牵挂,易于护持正知正念,有漏烦恼自然不增,而解脱功德如同上弦月一样,自然地增长趋于圆满。一直保持着古老修行风格的南传佛教中,那些大修行人很喜欢住在兰若中修持禅定,在他们的著作或传记中,也可以经常看到对寂静处的叙述,现在译成了汉文的著作,如《尊者阿迦曼传》、阿姜?查系列著作等这些书中都有。《尊者阿迦曼传》中,有一段与本颂很相似的描写:“有一天傍晚,在山边一棵孤独而茂盛的树下,尊者坐在一块平坦的大岩石上,专注地观察思维着……温和的微风给安静的景象添了几许凉爽和舒适……从傍晚到后夜,尊者思维着缘起性,经行禅思。”而汉传佛教中的高僧大德们,对栖隐山林修持禅观的功德,也有过许多赞颂。以前莲池大师写过:“食草胜空腹,茅堂过露宿,人生皆知足,烦恼一时除。”修行人身住茅棚,口食野菜,然而知足少欲,其乐融融,断除了一切俗世贪欲烦恼。莲池大师当年也是长期住在寂静处,特别是在云栖山住了很多年,原来云栖山一带有许多猛虎经常伤人,莲池大师到山中修行时,以他发心的功德,这些猛虎渐渐被调化,而不再伤人。当时山中有一条猛虎,为他的大悲心所感化,时刻依随在身边。莲池大师到山下化缘时,那条老虎也紧随在身后,城镇中的人一看,特别害怕,大师便告诉老虎:“你先回去吧,在茅棚中等我,要不然我们没有饭吃喽!”老虎也非常听话,立即转身回山等着。

听了这些大修人的功德,我们很多人非常羡慕,恨不得一步跨进深山中去,修持苦行。但是,对我们末法时代的修行人来说,必须按次第而行,自己必须先长期依止上师,精勤闻思显宗、密宗的法义,使相续中生起正见,掌握修法窍诀,获得上师三宝的加持,后方可安住山林,顺利地修持菩提心。


空舍岩洞树,随时任意住,

尽舍护持苦,无忌恣意行。

无人处的茅舍,岩洞与大树,随时都可任意安住,以此也免除了一切储存和守护财产的痛苦,可以无拘无束专心地修行。

无人打扰的寂静处,修行人可以随意寻找一些简陋的住处,如山洞,或用草木搭成的茅棚;还有的地方有一些大树,树茎中间因年代久远而腐烂,形成了空树洞,这些地方可以任意居住。对这些住处,修行人不用任何修建看守,自己想住就住,想走也可起身就离开,根本不会有牵累挂碍。这样也就断除了许多尘俗的分别念,自己无拘无束,轻松自在,内心可以专注于正法,迅速生起禅定的功德。

对我们初学者来说,在无始轮回中串习了深厚的贪执习气,如果不依止这些寂静处,远离财富与亲友的牵缠,则自心恒时为这些扰动,很难生起寂止观修菩提心。凡夫人住在喧闹的尘俗中,就像一块白棉布掉在染缸中,想避免影响,恐怕难上加难。智者大师以前说过:“世间色香味触,常能诳惑一切凡夫,令生爱执。”华智仁波切说:“初学者的出离心,薄弱不坚,智慧也浅少,而外境善于蛊惑人心,所以现在修行较好的人,将来也很容易变成造恶业的人。”外境对初学者的影响,我们也都有亲身的体验。因此,如果希望调伏自心,生起修证功德的修行人,一定要注意选择修行环境,依止无人处的岩窟等自己不会生贪执的住所,自心方可顺利地调伏。

大家稍加注意,便可发现本品前面的颂文中,已经说过了住阿兰若的功德,而此处又重复宣说这些内容,这是什么原因呢?对照科判,便不难了解这两段的密意,前面宣说阿兰若的功德,是为了劝勉修行人远离愦闹的外境,安住山林,而使身体寂静下来。如果身体安住下来,不为世俗琐事而劳累,自己就可以专心地观修贪欲过患,而生起厌离。此处前后四颂,其主要意思是说明安住阿兰若有帮助自相续获得寂静,断舍妄念的功德,与前面所说“令身断离世间而获得寂静”的功德并不重复。


离贪自在行,谁亦不相干,

王侯亦难享,知足闲居欢。

像这样远离贪著、自由自在的修行者,无论是谁都不能干扰他,就算是帝释天王等,也难享有这种知足的山居修行之乐。

修行人身心远离世俗安住在寂静的山林,这时他没有了世俗贪欲的各种羁缚,可以自由自在、专心致志修持解脱法。在这样的环境中,他与世间任何人也不相干,亲友也罢,仇敌也罢,国王强盗也罢,谁也无法干扰他的修行。超离贪欲的自在修行者,他的山居修行之乐是一般凡夫难以想象的,这种安乐甚至连帝释天王也享受不到!修行人身心自在地闲居山林,知足少欲,恒时审观自心,享受着佛法甘露的妙味,这种福报帝释天也比不上。佛陀在《佛遗教经》中说过:“行少欲者,心则坦然,无有忧畏……知足之法,即是富乐,安隐之处。知足之人,虽卧地上,犹为安乐。”知足少欲的修行人,自心坦荡无羁,没有任何欲望烦恼痛苦,这是超越世间的安乐境界,天人、王侯能比拟吗?龙树菩萨在《亲友书》中也说过“佛说一切财产中,知足乃为最殊胜,是故应当常知足,知足无财真富翁”——在众生所追求的财宝中,少欲是有价值的财宝,本师释迦佛在多处经论中强调过这一点。知足少欲的财宝,即使是三界一切金银珠宝,也是无法相比的,因为能知足少欲者,时时都在安乐之中,而没有这种财宝者,即使拥有三千世界,也会如同乞丐一样,心中恒时有贫穷苦恼!

修行人安居山林,断舍贪著,自在地修持甘露妙法,他的一举一动皆是善法,佛在《月灯经》中说过:“山中空闲殊胜处,一切威仪皆成善。”以此,他不仅能在今生享受出世者的清闲安乐,而他在后世得到的解脱安乐,更是三界之中任何王侯天神无法企及的。宋仁宗皇帝的《赞僧赋》中说:“夫世间最贵者,莫如舍俗出家。若得为僧,便受人天供养,作如来之弟子,为先圣之宗亲。出入于金门之下,行藏于宝殿之中。百鹿衔花,青猿献果,春听莺啼鸟语,妙乐天机;夏闻蝉噪高林,岂知炎热;秋睹清风明月,星灿光耀;冬观雪领山川,蒲团暖坐,任他波涛浪起,振锡杖以腾空,假饶十大魔军,闻名而归正道。板响云堂赴供,钟鸣上殿讽经,般般如意,种种现成,生成为人天之师,末后定归于圣果矣。”仁宗皇帝也算是智者吧,身居皇室居然也能知晓出家修行的妙乐天机,但这是无缘之人不可求得的福乐。但愿天下众生,皆能有缘享此妙乐!

庚三、(修真实之静虑)分三:辛一、略说连接下文;辛二、广说静虑修法;辛三、教言成等持方便。

辛一、(略说连接下文):


远离诸尘缘,思彼具功德,

尽息诸分别,观修菩提心。

如上思维远离身心尘缘,安住阿兰若的种种功德后,就应止息妄想分别,观修大乘菩提心。

本品前部分内容讲述了断除静虑违品的加行,完成了这些加行后,修行人远离尘缘安住寂静处,进入静虑的正行。对上述断世间、舍妄念两大加行,修行人一定要予以高度重视。寂天菩萨在本品中,没有专门讲修禅定的技巧,而是针对凡夫的贪欲习气,着重从身离世间安住阿兰若,内心断舍贪欲女色财利方面作了引导。如果能圆满修持这些引导,远离散乱,静虑功德大厦的地基便坚固了。本师释迦牟尼佛在《劝发增上意乐经》中告诉过弥勒菩萨,初发心菩萨要调伏自心,必须远离二十种尘缘:身之所有缚,口之所有缚,意之所有缚,烦恼炽燃,冤魔等等,如果远离了这些散乱干扰,相续中自然会生起功德。

身断离世间羁缚,心断舍贪欲妄念,这两种功德,皆是依止寂静处而生起,因此,依止寂静处可谓一切功德来源。一个真正的修行人,应该一生中住在寂静之处,以前岗波巴大师教导弟子们说:作为一个瑜伽士,走破靴子不如坐破垫子。意思是修行人不应到处游荡,而应依止具相上师的窍诀,在寂静处恒时修持,这样一定可以生起功德。有一次,岗波巴大师问密勒日巴尊者:“上师,您为什么总是在寂静山中呢?”尊者回答:“虽然住在城市与寂静处,我的修行境界没有丝毫差别,但是我要让后代修行者,了解寂静处的功德,而住在城镇里,并不是真正的修行人,因此我才一辈子住在山中啊!”作为后学者,我们对尊者的苦行恩德应当以实际行动去回报。

大乘修行人安住在寂静处修持静虑,并非只是求自利,而是为了生起坚固的菩提心能更好地利他。要生起菩提心,首先就得断除计执自我他人之类的分别妄念。这些分别计执如果不断除,自他平等与相换菩提心绝对不可能生起来;而自他平等与自他相换的愿菩提心学处不修好,利益众生度化众生就变成一句空话。所以尽息分别妄执,观修菩提心,是我们进入大乘佛法正道的必经之路。在藏传佛教中,修持菩提心利益众生的方法有两大传承,一种是阿底峡尊者传下来的七种教授,即知母、念恩、报恩等七种修心法;另一种便是寂天菩萨在此处所叙述的自他平等与交换修法。按图美仁波切的观点,这是世俗菩提心的两种修法,是进入胜义菩提心之门。因此希望大家对本论所阐述的窍诀高度重视,一边听闻,一边反复串修。如果想积累资粮,趋入大乘解脱正道,那么务必请专注听闻,反复诵读!反复观修!

辛二、(广说静虑修法)分二:壬一、自他平等修法;壬二、自他相换修法。

壬一分三:癸一、略说;癸二、广说;癸三、摄义。

癸一、(略说):


首当勤观修,自他本平等;

避苦求乐同,护他如护己。

首先应当精勤观修,自己和他人本来平等,避苦求乐是我与众生共同的需求,所以应像爱护自己一样爱护其他众生。

自他平等与自他相换法,有前后次第。大乘修行人必须先熟练地观修自他平等,以此为基础,方可进入自他相换菩提心的修法,《学集论》中说过:“自他平等熟习已,能生坚固菩提心。”有关自他平等修法的重要性,我想用不着反复强调,大家想想自己在平时为什么生不起悲心?为什么不能生起利益他人之心?为什么会对他人生嗔心、嫉妒、傲慢?为什么会伤害其他众生?……这一切都是因为不能等观自我与他人而导致。再说,假如我们能平等地观待一切众生与自己,那自己早就离苦得乐了。

佛菩萨教导我们平等观待自他,当然不是一个笼统命令,而是有其微妙正确的道理。作者在此提出了自他众生本来就是平等的,而且一切众生都同样地希望身心能避免痛苦,享受快乐,因此我们应该如同保护自己一样保护其他众生。这两句很简单,藏地的大修行人经常引用这个教证来修炼自心,并教导弟子,但汉地初学者对此中推理过程可能有些不明了,你们现在最好认真领会其内义,以后能将这句法语广泛弘扬,对所有众生都会产生极大利益!

应平等地观待保护其他众生的理由,此处从两方面作了阐述。从胜义谛而言,“自他本平等”,自己与他人的本来体性是平等的。众生的“我”与我自身的“我“,都是以名言施设分别假立之法,都是从平等真如体性中以无明熏染而生起的幻觉,如果没有无明习气蒙蔽,哪会有自他分别呢?由于无始以来串习,众生在平等本体上造成了自他分别。我们对自身由于这种串习成熟,执著为“我的身体”,而对其他众生,由于, 没有串习这种计执为“我身”的观念,所以不认为他们是“我”的身体。根霍仁波切在此举了一个例子,说如果自己对某一匹马有“我的马”这种计执,当这匹马生病时,那自己肯定很心疼,想方设法医治它;但将马卖给别人后,无论马生什么病,自己也不会心疼,而那个买马的人却会因马而心疼。众生对自他执著也与此相同,一般人对自身很执著,一旦受到了违缘,心里马上就会痛苦,想尽办法保护自己。然后对自己的亲人,如母亲对儿子也特别执著,儿子遇到了伤害,母亲会很痛心,会尽力保护儿子,可对其他众生,无论怎样也不会关心。这个原因,就是我与我所执在作怪,如果众生都断舍了狭隘的我执分别,了知自他众生本来平等,怎么会不护他如护己呢?不管用中观或密法窍诀,我们只要能淡薄自我计执分别,那生起自他平等菩提心,也就没那么困难了!

从世俗谛而言,一切众生都渴望远离痛苦,获得安乐。这一点,下至我们现量可见的小爬虫,上至王侯,都是相同的。我们在身体受创伤时,会觉得特别疼,那么其他众生,如牦牛身体受伤时,也会同样地感受难忍的疼痛;我们吃合意的食品时,会生起悦意之感,而牦牛在啃食青草时,同样也会摇头摆尾,特别快乐……既然如是,那我们在避免痛苦时,为什么不想想那些曾做过自己父母的众生?我们在享受安乐时,也为什么不念及那些父母众生呢?大家只要在这些道理上多加思维,内心就会渐渐生起等视众生之心,而不会抱持着那种愚昧自私,一切都以“我”为中心的自他分别念。如果能经常想:“我自己所希求,亦是父母亲友众生的希求,我自己不希望的,亦是一切父母众生的不欲。”这样过不了多久,自他平等菩提心一定能生起来。

癸二、(广说)分三:子一、如何修平等法;子二、于彼妨难;子三、如是修习之功德。


子一、(如何修平等法):

手足肢虽众,护如身相同;

众生苦乐殊,求乐与我同。

一个人的手脚等不同部位虽然众多,但是把它们都当成自身一部分来保护却相同;同样,众生的苦乐感受虽然互异,但是,追求快乐的意愿却和我完全相同。

众生对自他的分别,是在无始轮回中串习而成的恶习,因而对治它需要通过多种方便善巧,方可收效。前面提出了自他本来平等,都想避苦求乐,所以应护他如护己,慈悲地对待一切众生。凡夫听后马上会生起怀疑:这是不可能办得到的事情,众生有那么多,不要说其他道的众生,就说人道有情,地球上现在有六十几亿,分那么多国家、民族,而且每一个人性格意乐都不相同,还有许多人性格很不好……相互之间有这么大的差异,要我如同爱护自身一样去爱护他们,根本就办不到吧!

为了破斥这种怀疑,作者回答说:将众多有情等同自身去爱护,这完全可以修成。因为众生所执著我与我所,并非有固定不变存在,我与我所的执著范围,每个人都可以随意扩大或缩小。比如我们凡夫执爱的身体,不也是有众多不同部位嘛,如手、脚、头、肩膀等,而手又由手指、手掌、手臂组成,手指又由指甲、关节、皮骨等组成。每一个部位实际上是由众多不同成分组成,而所谓的一个身体只不过是一种假立,或说一种习气而已。虽然这些组成部分有无数,但在凡夫心目中,因将这些都相同执著为自身部分,所以能对它们平等地爱护。这其实也是一种培养起来的习惯,既然它能培养成熟,那么将众多有情如同自身一样平等地爱护,这种善习为什么不能养成呢?众生虽然有许多,他们因业力不同,有些在感受安乐,有些在感受痛苦,各自根基意乐也千差万别,可是所有众生,有完全相同的一点,即是都想追求快乐,既然有这相同一点,为什么不能执著为同一整体而平等爱护呢?这个推理过程大家要仔细推敲。我们把手脚等一大堆不同东西,平等地执取爱护,是因为自己认为这些虽然形体各异,但它们有一个相同点,那就是它们都属“我”的部分,都需要保护。自己在这些个体相异的手脚等支体上,虚幻地建立一个“我”或说“我的身体”,因此自己能平等无异地爱护他们。而所有众生与自己,虽然形体各异,也有一个相同点,那就是“都追求安乐”,因此为何不能执著为一整体“我”而保护呢?如果习惯地将一切众生看成是“我”的一部分,就如同我们看待自身的头、鼻子等一样,久而久之,这种“我”的观念成熟时,自己就会将一切众生摄为一体,平等地爱护。

既然身体众多不同部分,可以由“我”这个观念摄集为一体,那么所有众生,也完全可以由“我”摄集为一体,这没有任何理由将众生排斥在“我”之外。大家学过中观,都知道一些无我的道理,凡夫在五蕴之上所建立的“我”,详加观察,到底是什么呢?身体不是我,心识不是我,“我”只不过是一个概念,一种在心相续中建立的虚幻习气而已。这种习气经无始以来串习,造成了强烈的“我执”,顽固愚昧地区分自他。我们执著自身的习气,举一个小例子,大家便可明白,比如说,某人头发长得很差,别人见了都说不好,他马上不高兴:“啊!我的头发有什么不好。”但他理发时,理发员将他的头发剪下来,随便扔在地上,让人踩来踩去,这个时候,他却对它无所谓了。同样,身体上其他部位如指甲、皮肤、血液等,这些部位在离开了自身时,不管它们怎么样,自己也不会执著,可是当这些“无所谓”的东西凑在一块,执著为自身时,那种强烈执爱却会产生,这些都是“我执”在起作用。无始以来,这种习气干尽了坏事,催动自己造了无数恶业受尽痛苦,现在我们有缘了知它的真面目,应该将它转化过来,替自己做点有意义的善事。应该让它消除偏误,去无限地扩大,将一切众生都包括在它所爱护范围之内。

修习大乘佛法,首先就得断除狭隘“我执”,培养起平等利益一切众生的善心。平等观待自他的菩提心,如果不能生起来,那也就不可能进入大乘佛法之门,因此大家对此需要认真观修。国外有位大德写了一本叫《点亮心灵之光》的书,其中对自他平等菩提心广有论述,其内容也就是劝导修行人,既然自己可以对本非“我”的手、脚等物,生起平等执爱,那么对所有众生,也应该生起我执,而平等地爱护。有关自他平等菩提心的论述,大家最好多看多思维,用细致深入的智慧去串修,如果你能从中生起一念定解,作为初学者,这确实比做任何形象上的善法都有价值。


虽吾所受苦,不伤他人身,

此苦亦当除,执我难忍故。

如是他诸苦,虽不临吾身,

彼苦仍应除,执我难忍故。

虽然自身所感受的痛苦,不会伤及他人的身心,但是这些痛苦我也应该解除,因为自己执著身为我而极难忍受。同样,虽然别人遭受的那些痛苦,不会转移到我身上,不过,我还是应当解除它们,因为一旦将他人的身体执为我,我也会为之而难以忍受。

上偈讲述了应该将一切众生执著为“我”而平等爱护的道理,有些人会进一步生疑惑:虽然从道理上可以将别人与自己一起执著为“我”,但是实际上我受的苦,别人体会不到,别人受到苦,我也体会不到。各自身心痛苦,完全是两码事,各不相干,因此,我怎么能除他苦如自苦呢?这样没有什么理由嘛!

不错,对一般凡夫来说,各自身心痛苦无法互相感知。自身在感受痛苦时,比如说我病得特别厉害,全身发烧发冷,别人即使坐在身边,这些病痛一点也不会伤害他,但我还是要想尽办法,吃药打针接受治疗,解除这些病痛。其原因,就是自己对这个身体有执著,在日常之中,自己反复串习了这种执身为“我”的习气,因而当它生病时,马上就把病计执在“我”上面,觉得“我”很难忍受;而别人没有把我的身体执著为自己,所以他一点也不会难受。同样道理,别人遭受各种痛苦时,比如说头痛、心里不舒服等等,他的这一切苦受也不会落在我身上,这一点大家也可以现量了知。就像今天早上,我们经堂里坐着一个带病上课的人,大家虽然在他身边,然而他的病痛,对你们没有任何伤害。但是,如果我们修好了自他平等菩提心,对他的身体生起了与自身平等地执著,那么当他生病时,我们也会因此而难忍,想尽一切办法除去他的痛苦。这个过程中,其关键就在于内心所持的观念,而不在于外境身体不同。《入行论大疏》中也说过:“如果以我所执来观想一切众生都是‘我的众生’,如是修行成熟后,则一切众生与现在的‘我’无有差别,对自己如何保护,对众生也会如是保护。”修习者如果反复串习自他平等菩提心,对所有众生生起如同自身般的平等之心时,除他苦如同除己苦的善行,也就能自然地行持。

大乘佛法历史上有无数修行人,经反复串习平等菩提心,而将一切众生观如己身,也如慈母对待独子一样,生起了无伪大悲心。我们如果也想真正地趋入大乘,这是必经之路,而且只要自己如法地观修,同样能够成就这样的大悲菩提心。也许有人认为,修行人应该破除我与我所执,怎么能反而增加我所执,再将一切有情执著为我所呢?这种分别疑虑不必要,因为此处所讲的“我与我所执”是一种随顺智慧、随顺解脱的善执,而非众生堕轮回之根因的无明我执。修行人如果能断舍狭隘的无明我执,而串习这种随顺解脱的“我执”,对一切众生生起平等大悲,则解脱轮回彼岸也就在眼前了。


吾应除他苦,他苦如自苦;

吾当利乐他,有情如吾身。

我应该解除他人的痛苦,因为他人之苦也是苦,就像自己的痛苦一样;我应当利乐众生,因为自他都是有情,使众生快乐就如同使自身快乐一样。

修持自他平等菩提心时,最大障碍就是狭隘的自他分别,这种分别根源即是我执。因此,作者先以因明推理方式,让学人明白自己应该放下自私自利念头,而平等地除他苦、予他乐。

凡夫认为他人的痛苦与自己毫不相干,但实际上,我们应当断除他人的痛苦,这是义不容辞的责任,为什么呢?因为有情众生的痛苦,都是他们不乐意接受的苦受,就如同我自己不愿意受苦一样。按因明推理方式,可以这样说:“我应除他人苦,因彼苦为难忍之法故,如我所受苦。”颂词中后两句也是如此:我们应当尽力饶益众生,因为众生都是有情,为什么是有情就得饶益呢?因为一切有情都想得到安乐,与我自己一样。华智仁波切也说过:“三界众生都愿意得乐,不愿意有痛苦,但他们以愚昧无知,不知安乐之因是十善法,反而以恶业断送乐因。”天下众生都与我们一样,想避苦求乐,当痛苦加于身心时,都是极难忍受的。既然自己因不想受苦而想方设法解除一切苦及苦因,那么对他人的痛苦及苦因,理应也去解除,因为都是极难受的法,有什么理由不去解除呢?当得到利乐时,自己身心快然,而其他有情又何尝不是如此,因而当我们求利乐时,为何不去利乐他人呢?

仲巴司那尊者曾请求帕单巴桑吉尊者,传授一个一句即足的教授,尊者回答说:“汝自所欲亦他所欲,修自他平等吧!”这些教言是大乘佛法精义所在,如果大家在观修时,能生起刹那觉受:“啊!所有众生都和我一样,都厌苦求乐,我应当平等地对待。”如是则能刹那积累巨大资粮。


自与他双方,求乐既相同,

自他何差殊?何故求独乐?

既然自己与别人两方面,都同样追求快乐,那么自他的需求有何差别,为何只求自己一个人的快乐呢?

上述推理,在此继续深入,建立其同品:他人也希求安乐,一切有情皆相同求乐故,如我。一切众生与自己一样,在追求安乐上,完全相同,这是可以现量成立的。按因明方式,如果成立了同品,因与所立完全相符,上述立论便应理,也就是说,自己应该平等地希求一切众生的安乐。

有情众生都平等地希求安乐,这不是凭空而说的观点,大家可以详细观察,自己是不是日夜都希求安乐呢?只要是一个正常人,回答那无疑都是肯定的。而下至蝼蚁,上至梵天,所有六道众生,都向往着安乐,世间的生物学家、心理学家,作过许多研究,对这个观点也有共同认许,而从内道观点来看,凡是有心识的生命,就必然渴求安乐。既然自他一切众生都有这种希望渴求,那么他们与我在这种需求上有什么差别呢?都同样是有情的“需求安乐”,那我们在追求安乐时,为何只想自己的“需求安乐”,而不管他人呢?如果自己得到了一些利乐,那种安乐感受非常好受;如果他人得到了利乐,感受也会同样。这种“需求安乐”的愿望与愿望满足的结果,完全相同,那我们在对待这些相同的“需求安乐”愿望时,理应平等地满足(建立),不应区别对待,从中只挑取一个人的愿望去尽力满足。其他论师在讲义中也说:因为别人与自己的希求,没有任何区别,那我为什么只满足自己的希求呢?应该对这些相同的希求平等去满足,尽心尽力地为众生增添快乐。


自与他双方,恶苦既相同,

自他何差殊?何故唯自护?

既然自他两方面,都同样不喜欢痛苦,那么他们和我的心理需求有何区别呢?为什么不爱护别人而只爱护自己呢?

众生都不喜欢痛苦,这一点大家也应理解,不管什么样的有情,也不管巨大或微小的痛苦,在“不喜欢痛苦”这个心理需求上毫无区别。我们往往拼尽全力、费尽心神地保护自己,不让痛苦降临,而对其他众生来说,他们无疑也有这种心理,没有任何一个众生愿意受苦。这种“不喜欢痛苦”的心理,不管是谁都一样,那么在日常中,我们有什么理由只执著自己的需求,只保护自己而不为他人解除痛苦呢?众生的“不喜欢痛苦”之法,就好像一大丛树苗,都在为干旱所苦,那自己在浇水滋润时,没有任何道理,只保护其中一株,而对其他树苗不理不睬。

要明白这些道理,关键在于看破我执。凡夫在轮回中为无明所蔽,串习起强烈的自我偏执,以此无法认清真相,随着恶习而造尽恶业。就像此处所说的道理,一切众生都像自己一样不愿受苦,本来每个人都可以明白,但是偏偏有人对此弄不清楚,他们有时甚至认为旁生不会有痛苦,自己可以任意杀害它们。有时他们也会认为,自己的“恶苦”与别人的“恶苦”不同,因而只管自己的“恶苦”,而不管别人等等,这些如山的邪见,都是源于我执。如果不服用殊胜佛法甘露,以自他平等观调伏偏执,在恶业深渊中自己将会越陷越深。

如上所述,我们已弄清楚了一切众生厌离痛苦与希求安乐是相同的,因而在成办“离苦”与“求乐”时,自己应平等对待。但是,大多数凡夫还有一些迷惑:虽然说这些心理需求相同,苦受相同,但他苦属于他相续,我的苦属我,二者毫无关系,身心不能相代嘛,那为什么要把属于别人的痛苦当成自苦来断除呢?


谓彼不伤吾,故不护他苦;

后苦不害今,何故汝防护?

如果说,他的痛苦不会伤害到我,所以不需要替他防护解除痛苦;那么未来的痛苦现在也不会伤害你,你又何必防范它呢?

有些人辩解说:虽然我从意义上知道,也理解他人的痛苦很难受,但他的痛苦毕竟无法伤害到我,我一点也感受不到嘛,那我为什么要除他苦呢?一般人都有这种想法吧。我们自身所遇到的痛苦,能够切身感受到,因此自己必定会急切地解除,而他相续中的苦受,只能伤害他本人,对我没有什么伤害,既然是不能害自身的法,那有什么必要去防范呢?这根本是替古人担忧,没有什么必要嘛!

针对这种分别念,作者马上指出了其迷乱与颠倒:既然如此,你认为他相续中的痛苦现在你无法感受,也不会受到伤害,因而你应该不管;那么照这种观点,你以后将要遇到的痛苦,现在也不应该下工夫断除,因为那些痛苦现在你也没有感受到。说具体一点,我们现在造恶业,将来就会堕落恶趣受苦,这种痛苦,在现在我们肯定感受不到,按你所说“若感受不到便不应防范断除”,那么我们都可以不去防范堕落恶趣的痛苦了。再说近一点,如果可以不遣除自己现在感受不到的痛苦,那么世人在年轻时,便应该不积累财产以防年老;今天可以不为明天的生活操心;这样一直推理下去,你现在也不必管下一刹那的事,因为下一刹那即使是头顶有大石头砸下来,这也是现在的你所无法感受的。所以,凡夫这种不应护他苦的观点不能成立,也没有任何道理。


若谓当受苦;此诚邪思维!

亡者他体故,生者亦复然。

如果说,不防患未然,将会使我在以后受苦。这完全是一种邪的分别念,当下的“我”怎可能受未来之苦呢?因为死者是今生的“我”,而转生受苦者又是另一个生命体。

有人说:这肯定不一样嘛,后世降落在自身的痛苦,虽然自己现在感受不到,但我还是要防范,因为这种痛苦将来必定会让我感受,必然会发生在我身上;而不管如何,他人所感受的法,无论现在、将来,我都感受不到。作者对这种辩解,严厉斥责:认为现在的我会受未来之苦,这是一种邪见,一种邪恶分别念!因为现在的你在死后,四大所成的身躯马上就会消散,而你的心相续,也在刹那不停地变化,根本找不到一个不变之物,可以如同串念珠绳那样联系你前后世,到了后世转生时,你实际上已经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。而且从更微细之处观察,五蕴之躯在刹那不停地变化,凡夫所执著的五蕴我根本不存在着不变实体,你现在的“我”怎么可能延续到未来受苦呢?

大家注意,此处并非说世俗中造业者不能感受业果,造业者与受业者不是“一人”,而是以胜义理论而言,凡夫所执著的“我”,本来是假立的,是一种虚妄计执,前世与后世之间的我本来就不存在,因此也不存在“一与异”的关系。凡夫所执著现在的“我”,与后世的“我”,是同一不变的主体,果真如此,那今天的“我”所感受的一切,为什么与昨天的“我”不同呢?今世的“我”是人,那生生世世的“我”也应该是人,而且永远也不能变化。比如说,今天的“我”是一个年轻苦恼的众生,那么这种状态将永远保持下去,因为“我”永恒不变。这显然无法成立,这种所谓不变的相续“我”,无论怎么观察也不可能成立。《入中论》中说:“如依慈氏近密法,由是他故非一续,所有自相各异法,是一相续不应理。”慈氏和近密是两个不同的人,自相各异不能成立为同一相续,而人的前念与后念,自相也不同,如果执著为同一相续,那也不应理。同样,凡夫执著前世后世之间有同一相续的“我”,现在的“我”如果不为自己防护,将来会受苦,那也无法成立,只不过是一种妄执。因为这种妄执邪见,众生所作所为处处以这种假立“我”为出发点,我的痛苦、我的身体、我的命运、我的未来……而将其他众生抛弃不顾。陷于这种妄执之中的众生,在大幻化网中说:如同裸体奔跑的疯狂者,当他精神正常后,回忆那些疯狂举动,他会非常惭愧;同样,当我们证悟圣谛时,对自己往昔执著不净为净,以苦为乐,无常为常,无我执我的四种颠倒迷乱,也会非常惭愧。

我想在座的人,现在大部分都像疯狂者一样,对虚妄的自我有很大执著,而现在听闻修习佛法,如同住院接受治疗一样,用佛法妙诀疏导内心的狂乱偏执。当我们证得圣谛痊愈之后,再回过头看自己:啊,原来我在以前确实是疯狂颠倒的,对那些本来没有的我、他、身体等等,居然有那么大的执著,就像是把空花当成实际存在的东西一样,贪执不休,真是惭愧。大家只要努力修习,这种境界一定会现前,因为对治这些精神病的甘露妙药,已经放在各自面前,只要按医王的吩咐,如法服用就可以了。希望大家都能珍惜这难得机会。

以人无我理论,可以抉择出人无我空性,破斥凡夫那种狭隘的我执,这种理论比较深奥。此处,我们也可以从另一层次观察,照样也能破斥“当下的我将会承受未来之苦”的邪执。凡夫执著一个相续不变的我,其实是完全没有观察而致,如果稍加观察,昨天的“我”,已成了相续中的影子,未来的“我”尚未出现,如同未来的时间等诸法一样,只是一种语言名称,实际并没有,那又如何受未来之苦呢?而自己以一种妄念,将这些“我”串连起来,执著为同一相续,这种将前后都不存在的法妄执为一,又有什么合理性而言呢?理应彻底打破。


若谓自身苦,应由自防护;

足苦非手苦,何故手护足?

如果说,发生在一个人身上的任何痛苦,应当由受苦者自己去防护;照这种观点,那么脚的痛苦不属于手的痛苦,手又何必多管闲事,忙着去保护脚呢?

以上从现今与未来是不同身体方面作了观察,此偈则从同一身观察,破斥“自身苦应由自身防护”的观点。有些人会想:不管怎么说,各人痛苦应由自己去防护断除,这就像肚子饿,只能由自己吃食物解决一样,与别人不相干,我没有什么必要替别人解除痛苦……这也是凡夫常有的分别妄念吧,作者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这种凡夫分别念的颠倒:如果各自痛苦,应该由自己解决;那么脚痛与手无关,而手为什么忙不迭地保护脚呢?这个譬喻我们在日常中都遇到过,而且很容易懂。确实,脚的感受与其他部位并无关系,当脚被刺痛时,手并不会感到痛苦,而手马上会忙着去帮助脚解除痛苦;或者当冷风吹冻耳朵时,手并无痛感,而手还是会不顾自己受冷,去捂住耳朵,替它解除痛苦,那么这种行为怎么解释呢?自己在平时的行为,很明显地推翻了“自身苦应由自身解决”的观点。如果这种观点可以成立,应该遵循,那么你自身的这些行为为什么会相违呢?或者再推广一点说,如果别人的痛苦你应该不管,那你的父母、儿女等亲人遭受病苦时,你为什么会焦急万分地替他们找医生、抓药,忙上忙下地安慰照顾呢?针对凡夫的这种自私分别念,只要以身边的实际例子去观察,便可立即发现其迷乱颠倒性质。自他平等是随顺实相的法,任何与其相违的观点,无论怎样也不能成立。大家可以不断地分析自心,找出自己不去平等观待自他的妄计分别,然后反问自心:你有什么理由呢?一层层去剥落分别妄执,一定可以对自他平等生起定解,使菩提心越来越增上。


若谓此非理,执我故如此;

执自他非理,唯当极力断。

如果说,防患于未然和以手护脚虽然不合理,但自己已经习惯执著为我和我所,所以会这样做;而执著自他有分别的心念也不合理,应当尽力断除这种轮回根本的邪见。

凡夫执著自他分别,认为自己不应除他苦如除自苦,上两颂从两方面作了破斥。一是从时间上观察,现在的我与未来的我不成相续,二是从身体聚合上看,手脚也非一体,可是凡夫还是为未来之我而防护痛苦,手也会为非自体之脚去解除痛苦。这与凡夫的“不应除他体之苦”完全相违,其原因是什么呢?

有些人回答说:这两种行为虽不合理,是因非理作意的“我执”而导致,但是自己已养成习惯,所以自己会执著为我而有如是行为。凡夫众生都是如此,把前后时间混淆在一起,执著为一体,把各种物体聚合也强行执为一体,这两种都是非理执著。尽管这些执著不合理,众生却因无知,于久远轮回中长期串习,以致这些邪执越来越顽固,导致众多不合理的行为。在作者的破斥下,分别妄执不得不露出了原形:是呀,我的执著是非理的,可是没办法,已经养成习惯了,不得不做这些错事。作者又破斥:你既然已承认了我执不合理,而且知道了这种错误串习会导致种种非理行为;那么同样道理,你执著自他有分别,不应除他苦如自苦,也是非理的,以此而会导致堕落轮回的痛苦结局。执著自他之间有不可逾越的鸿沟,这本身就是一种邪见,因为“我”本身就是一种不存在之法,那怎么能够成立与之相对立的他呢?自他区分,实际上是非理分别而成,因此也应努力断除这种邪执,否则,这种邪见将导致无边轮回痛苦。如果我们从道理上断除了我见,初步泯灭了自他分别,则哪会存在“你的痛苦”与“我的痛苦”之别呢?


相续与蕴聚,假名如军鬘;

本无受苦者,谁复感彼苦?

所谓前世后世的相续和五蕴聚合,都只是假名而已,就像念珠和军队一样;既然本来就没有受苦者,那么还有谁在感受痛苦呢?

有些人会进一步生起疑念:虽然今世的我与后世的我,不能执为完全不变的同一体,但是应该存在一个相续吧,我的相续毕竟不能与别人混为一谈;还有我的手脚虽然不同,但是它们都是相续我统辖下的蕴聚,因而虽然不同,却不能完全与他相续的众生相比。这就像一条河流,虽然是刹那不住的流动,却是一条相续不断的河流,不会成为别的河流相续。所以他人是他相续,我是属于自相续,自他怎么没有区别,除他苦如自苦怎会成立呢?这个疑问在颂词中没有写明,但从意义上看是有的。

相续我和蕴聚我,是一般凡夫都有的分别计执,而实际上,所谓的相续和蕴聚,只有假名,并无实质。首先观察相续我,凡夫执著有“我”,在昨天、今天、现世、后世都不会变化,是同一相续“我”,像河流一样,虽然流淌不息,却是同一条河。这种观念只不过是一种模糊而笼统的习惯误执,因为世间没有一个固定不变的东西,凡夫执著今天的河与昨天的河是同一河流,而昨天的河流早就流走了,今天的河流才刚刚流过来,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事物,怎么能执著为相同呢?同样,人们认为昨天的我,也就是今天的我,刚刚生下来的是我,到了老年还是我,这种所谓相续不变“我”到底是什么呢?仔细观察之下,所谓的“我”在幼年时是一个无知天真的稚童,到了老年,你所谓的“我”是一个垂暮老朽,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生命体,怎么会相同呢?所谓维系前后世昨日今日之相续我,只是在没有观察时,相似安立的一种假名,而这个假名所指并无实际存在。

还有凡夫执著的蕴聚也是如此。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识五蕴是五个不同法,通常人们也知道,这是手脚,这是心识思想等等,它们并非一个整体,可是在这五个不同法上面,凡夫以习惯误执,认为有一个蕴聚整体,再从蕴聚产生“我”的执著。蕴聚到底是什么呢?仔细去分析,这是色蕴,那是受蕴等等,这些法当中并没有一个真正叫“蕴聚”的法。这就像人们通常执著有房子一样,而实际去观察,除了砖块、木材、门窗等一大堆材料外,叫“房子”的东西不存在于任何地方,只是人们在自心中强取了一个名称,久而久之,就执著这种名称有实体。

相续与蕴聚都是无实质的假名,就像“军鬘”——军队和念珠一样。人们常说“那是一支军队”,如果具体分析,除了一个个军人之外,并没有一个叫“军队”的法存在;念珠也是如此,所谓的“念珠”,除了一颗颗珠子,一根绳子等不同法之外,并没有一个独立存在叫“念珠”的东西。但是人们由于长期串习,把自己心相续中的概念,强行加于外境上,结果就以假名而造了许许多多如蕴聚、相续、军队、念珠等等,其实并无实质的法。

以智慧观察,我们的一切心念,所见所闻所执,全都是分别念假立施设的法,实际中毫无实质。《大智度论》中说:“诸法如芭蕉,一切从心生,若知法无实,是心亦复尽。”外境诸法如同无实质的芭蕉树一样,都是分别心假立的法;如果能了知外境诸法无实,那么与之相对成立的心法也就能断除执著。了知蕴聚与相续的无实之后,内心对“我”的执著,也就会渐渐消除,既然无有“我”,那么所谓的痛苦、快乐等等,这一切还有谁在感受呢?你我等等主体法不存在,那么一切痛苦、快乐也就不可能有任何区别。


既无受苦者,诸苦无分别。

苦故即当除,何需强区分?

既然没有真实独立自存的受苦者,痛苦也就没有什么分别。所以只要是苦就应解除,何必坚持区分自他呢?

上颂以甚深中观正理,观察了凡夫众生所执著的我,只不过是如同军队、念珠一样,是一种名言假立法,实际上并无实质。一切众生的“我”既然并无实体,那么一切遭受痛苦的主体也就不存在什么区别,因为一切自他都是空性,不存在任何差别相。虽然在名言中有自己痛苦、他人痛苦等等种种不同名称,而在实质上,自他本来就是平等无二的,在遭受痛苦时,又有什么区别呢?实际上根本没有自己痛苦与他人痛苦之别,而且从痛苦本身而言,也是名言安立的法,实际上无有任何分别戏论,这样的法又怎么会有自他分别呢?痛苦的能受与所受既然本来就没有什么区别,那么我们对自他痛苦也就不应该分别对待,只要是痛苦,那必定是众生不愿忍受的法,自己应平等地遣除,没有任何理由去强加分别。凡夫区分自他的分别念,其根源即是无明我执,如果能放下我执,那就会如同《维摩诘所说经》中维摩大士所言:“以一切众生病,是故我病。”把一切众生无分别地视同为自己,以众生之苦为自苦,生起大乘菩萨应有的平等大悲心。如果能生起这种观一切众生如同自己的平等菩提心,我们才能真实地趋入大乘正道,顺利地到达解脱彼岸。


不应有此诤:何需除他苦?

欲除悉应除,否则自他如。

如果说既无真实的受苦者与痛苦,那何必去消除众生的痛苦呢?这种诤难不合理,因为陷入愚痴妄执中的众生仍然会被幻苦所困惑,所以要除苦就应平等地消除,否则也应平等保留自他的痛苦。

有些人辩难:既然一切都是空性,那何必消除他人的痛苦呢?你说一切本来都是假名安立的法,自、他、痛苦都是假名,并无实质,那样也就没有任何必要去做除遣痛苦的行为了,而你还劝什么当除他苦如自苦,这不是自相矛盾吗?

作者回答:这种诤难不合理。虽然在胜义中一切都是平等大空性,远离一切戏论分别,但这是圣者的境界,针对有分别执著的众生来说,这种境界尚没有证得。众生在轮回中如同陷于噩梦,虽然一切梦本来都是虚妄,可自己没有觉醒,这时候一切痛苦遭遇的梦境都会给自己带来极难忍受的苦感。如果你有苦乐分别,那么一切轮回众生也一样,虽然是梦幻不实的痛苦,照样还是不愿忍受,而且你既然知道了一切平等无二,那为什么还要分别执著除苦与不除苦呢?如果你要消除自己的苦受,那么也要消除一切众生的苦受,因为这一切本来就没有差别;如果你认为除他苦不应理,那么对自己与他人应一视同仁,保留这些幻苦。而实际上你恐怕还是很想解除自己的痛苦,那么对同样有无明执著的众生所受之苦,你也理所当然地应该帮助他们,使他们除去误执,从噩梦中解脱出来。这个过程,就如同自他都处在噩梦之中,虽然自己知道是梦,但在没有完全觉醒之前,理应精勤于使自他醒梦的方便。

有关这类辩论,在一些对中观教理似懂非懂的初学者之间,会经常发生。有一些人刚刚接触中观空性理论,分不清世俗与胜义,因而常常会生疑:“既然一切法都是空性,那为什么要积累资粮呢?那何来的因果业报?……”对这类问题,如果能系统学习中观,那当然会毫无疑虑,但现在汉地学佛者中间,中观教法基本上失传了,有些人没有传承,只靠自己的分别念去理解,结果闹出很多谬误。所以,大家要对这些问题系统闻思,在学习中观时,初学者应分清二谛,龙树菩萨在《中论》说过:“若人不能知,分别于二谛,则于深佛法,不知真实义。”这些法义在《中论》第九品中有系统阐述,希望有志者各自努力!

子二、(于彼妨难):


悲心引众苦,何苦强催生?

若愍众生苦,自苦云何增?

悲济众生将为自己引来很多痛苦,为什么要强行激发悲心呢?如果菩萨一心愍念众生之苦,那么自己的痛苦怎么会增加呢?

在等观自他过程中,修持者因其他众生的痛苦而心生大悲,这时自己心里也会生起一些苦受,比如说修行人看到恶道众生的惨状时,会忍不住伤心流泪,内心生起悲愍。这种悲心所引发的,当然也是一种痛苦,既然是痛苦,那为什么要主动使自己受这种苦呢?自己陷身轮回之中,痛苦已经够多了,没有必要再自寻苦恼,苦上加苦吧!确实,众生陷身于轮回中,日常中各种各样苦恼谁也免不了。上至大国王,下至贩夫走卒,各有自己不同苦恼,有些人虽然在表面上日子过得很好,其实他们内心烦恼很重,在这个世界上,没有一点苦恼的众生可以说绝不会有。我们陷身于重重苦恼中,如果还要等观众生的苦痛,那无疑要引生一些苦受,就像我们有些人看见道友生病时,马上会哭起来,觉得很心痛,有些道友听到外地受到水火战祸等灾难,也会心情沉重……既然如此,那自己为什么还要主动去观修自他平等,引生悲苦呢?

对这类妨难疑惑,寂天菩萨在此作答说:事实刚好相反,如果菩萨一心悲愍众生之苦,他自己的痛苦怎么会增加呢?从表面上看,观想自他平等而生起大悲,以此他人的痛苦也会使自己生起难忍苦受,但这种苦受与众生的业苦相比起来,根本算不上什么苦。如果我们真正能平等地观待自他众生,生起平等大悲心,那么对六道众生的痛苦必然会有些许了知,自己必定会为解除他们的苦难而勇猛精勤,不畏一切苦行。如《入中论》中所说:“观他地狱等众苦,了知自苦极轻微,为断他苦而精勤。”生起了这种大悲心与精进的大乘修行人,哪儿还会顾虑自己的痛苦是增是减呢?有些人也许有怀疑,但只要观察世间有些母亲对儿子那种关怀之情,便可消除疑虑。一个慈爱的母亲,她为了解除儿女的痛苦时,对自身苦痛劳累乃至生命,都不会有任何顾虑。更何况一个真正发起了大悲心,将一切众生都视为唯一爱子的菩萨,他更不会考虑自身之苦,而且他也会清楚地知道,自己所受的苦痛,与地狱等恶道众生比起来,根本不算什么痛苦,甚至可以说是安乐。

从另一方面而言,以自他平等观而引生对轮回众生的大悲心,决不会为修持者带来痛苦,只会为修持者消除痛苦,带来无上安乐。修持者执著众生的痛苦而生起难忍之心,这种心念即是大悲心。龙树菩萨在《大智度论》中说过:“大慈予一切众生乐,大悲拔一切众生苦。”等观自他之苦,而生起愿解除一切众生痛苦之心,这种心念并非烦恼,而是属于大悲菩提心的善法。《涅槃经》中说过:“大慈大悲名为佛性。”《观无量寿经》也说过:“佛心者,大慈悲是也,无缘大悲能摄诸众生……”这种属于佛性智慧的善法,怎么会带来痛苦呢?虽然从表面上看,自己对他人生悲心,会因他人痛苦而生起难忍之感,然而这种苦感,正是遣除自他一切痛苦的正因。有些人想:前面不是说过“苦故即当除”吗,那么这种等观自他之苦,为什么不但不除却,反而要主动去找呢?《妙瓶》中说:“前面所说的苦,是指对自他都无有意义的苦,是恶业所招感的自相之苦,而此处之苦,实际上是大悲心。”这是消除自他之苦最有力、最根本的正因,不但不应遣除,相反地,要尽一切方便加强这种“苦”,使它猛烈地生长起来。因一刹那大悲心,也能积累巨大福德资粮,给自他带来无尽安乐。月称论师说过:“悲性于佛广大果,初犹种子长如水,常时受用若成熟,故我先赞大悲心。”大悲心在成佛修持的初中后三阶段,如同生长庄稼的种子、水肥、成熟果实受用一样。因而若欲求证佛果,证取无上大安乐者,应当努力观修自他平等,发起勇猛的悲心。


一苦若能除,众多他人苦,

为利自他故,慈者乐彼苦。

即使悲济众生会为自己带来痛苦,但是以一个人有限的痛苦,如果能取代众生无边痛苦,那么为了解救自己和其他众生,大慈大悲的菩萨将乐于承担这种痛苦。

修行人以观修自他平等菩提心,将一切众生的痛苦摄为自苦,以此而愿除遣一切众生的痛苦。在这个过程中,初学者开始当然也会因此而生起一些苦受,但是,这种苦受毕竟有限,无法与轮回众苦相比,而它所带来的义利,却无有边际。安忍修道中的苦受,是我们忏除罪障最有力的方法之一,如同月称论师所说:“往昔所作恶业果,既许彼苦能永尽。”这种苦行能消除往昔所造的一切恶业;《弥勒菩萨请问经》中也说过:“若发菩提心,大难天须救。”如果发起了大悲菩提心,诸天尊也会救护自己的苦难。不但如此,菩萨以大悲发心代受一切众生之苦,以此不可思议发心力,许多有缘众生的痛苦,也能得以遣除。

我们在前面多次提过,菩提心是成佛正因,而大悲心是菩提心的根因,《大日经》中说:“诸佛以菩提心为正因,大悲心为根本。”自己能生起代受一切众生之苦的悲心,则能迅速地趋入解脱彼岸,解除一切众生的痛苦。《王明菩萨经》中说:“大悲心是一切诸佛功德之本,也是智慧波罗蜜多之母,诸法之祖母。”因此大慈大悲的菩萨为了解除自他一切众生的痛苦,对此殊胜法门,焉会不乐而趋之呢!


妙花月虽知,国王有害意,

然为尽众苦,不惜殉自命。

如《月灯三昧经》中说:妙花月菩萨虽然知道国王会杀害他,但是为了使众多有情获得解脱,他毅然前往说法,并殉道该国。

通过修习自他平等菩提心,大乘行人会对众生发起强烈的大悲心,甚至不顾自身受苦,而专志于解除众生的无边痛苦,论中在此举出了妙花月菩萨的公案为例证。有关这个公案,在众多讲义中有两种解释。一种观点认为,此公案中,妙花月菩萨弃自身不顾,而尽力去解除众生之苦,这说明了“慈者乐彼苦”;另一种观点认为,妙花月菩萨明知自己将会受到残害,国王也会因此而堕落,但这仅仅是两个人的痛苦,而以此有限且暂时的痛苦,可以换来大量众生的安乐,这个公案所说明的是菩萨能以“一苦”除遣“众多他人苦”,因此菩萨何乐而不为呢?

妙花月菩萨的公案出自《月灯三昧经》。经中说在久远之前,有一位宝月莲王如来出世,在其教法即将隐没之前,那时有一个国家叫具宝王国,国王叫勇施王。勇施王是一位禀性粗恶、秉持邪见的国王,他对佛法不具信心,而且将国中七千名菩萨全部驱逐出境。七千位菩萨迁移到普贤森林中,依止妙花月菩萨精勤修习,妙花月菩萨也经常为他们传授佛法。这样过了很长时间后,妙花月菩萨在某一天,以神通作观察,发现具宝国有许多众生因缘已成熟,如果自己去传讲佛法,可以使他们生起等持,证得不退果位。他将计划告诉了普贤森林中的眷属们,而眷属们都知道这种做法必须以生命为代价,于是纷纷祈请菩萨不要去,妙花月菩萨告诉眷属们说:“如果为了保全自身,而放弃众生利益,那绝对不是佛弟子。”然后不顾一切地来到具宝国,在七天之中,妙花月菩萨不进任何饮食,白天为无量众生宣讲佛法,使千百万俱胝众生生起了等持,证得不退果位;晚上菩萨不停地转绕如来的指甲塔。勇施王发现后,生起了极大嗔怒,命令一位叫能乐的刽子手,用各种凶器将菩萨的身体节节肢解,菩萨从容地殉身该国。当时菩萨身体中流出了白色乳汁,天空布满彩虹,显出了许多瑞相,国王见后生起极大后悔心,他命人将菩萨的法体作塔供养,自己在塔前经常供养忏悔。

像妙花月菩萨那样不顾自身痛苦,而立志解救轮回众生的菩萨,大家通过经论、传记与现实生活,也许都有一些了知。那些已得生死自在的高僧大德们,在十年动乱中忍辱负重地生存着,将宝贵教法遗留下来,传给了我们,这就是菩萨们修持大悲心的利益。因此,我们应断除任何争议、疑惑,积极投入自他平等菩提心的修习。

子三、(如是修习之功德):


如是修自心,则乐灭他苦;

恶狱亦乐往,如鹅趣莲池。

像这样修习等观自他而成熟悲心的菩萨,定会乐于消除其他众生的痛苦,甚至为了利乐无间地狱众生,菩萨也会欣然而往,如同天鹅欢喜地趣入莲花池一样。

如上精勤修习自他平等菩提心,修行人能很快生起修心功德。首先,大乘修行人如法修习自他平等心之后,会生起“乐灭他苦”的悲心,甚至为了解除地狱众生的痛苦,自己也会如同天鹅趣入莲花池一样,毫不犹豫地前往地狱。对初学佛法的凡夫修行人,这种大悲心确实是很难想象,有些人不要说发这种善心,在平时要生起给乞丐留下一碗饭的善心,也做不到,那么自己可以想想,这之间距离有多大呢?但有些人不要过于自卑,堕于自轻凌懒惰之中。虽然说现在自己生不起这样的大悲心,但是如果能认识到这点,而自心能够随意改造,能以恒心毅力去串习,自心一定可以得到堪能,生起猛烈大悲菩提心,得到这种不可思议的功德。

菩萨为大悲心所催,精勤地利益众生,解除众生的痛苦,在此过程中,他并没有任何勉强或畏惧痛苦,而是充满着欢喜安乐,即使是往赴无间地狱,他也会如同天鹅趣入莲池一般。因为外境任何痛苦,也伤害不了心怀大悲的菩萨,《经庄严论》中说:“勤于利他大悲性,入阿鼻狱甘如饴,纵有是苦为他故,所生诸苦何足怖?菩萨圣众无苦楚,初于修慈所生苦,心中虽起大忧惧,证已则生大欢喜。”龙树菩萨也在《菩提心释》中说:“若人修悲已坚固,愍诸众生所受苦,不惜弃舍妙禅悦,欣然往赴无间狱。”已证得这种殊胜功德的修行人,在历史上也曾有过许多,如噶当派的金厄瓦格西,生前一直发愿要到地狱中救度众生,可是在圆寂时,面前显现了清净刹土的境界,于是他非常失望地喊:“不,我要去的是地狱……”愿我们也能迅速证得这种功德啊!


有情若解脱,心喜如大海;

此喜宁不足?云何唯自度?

如果有情解脱了轮回痛苦,菩萨心中的喜悦一定会像大海一样深广无际。这样的喜悦难道你还不满足吗?为什么要追求独自寂灭解脱之乐呢?

生起了自他平等菩提心的菩萨,会时时刻刻护念着一切有情,如果有情获得了解脱,从三界火宅痛苦煎熬中摆脱出来,他会为此生起无比的欢喜心。这种欢喜,一般人无法想象,也无法形容,其深广不可测度如同大海一般。菩萨度脱众生的意愿十分强烈,在前面我们引用《经庄严论》中的教证说过,大乘菩萨唯一所求即是利乐众生,如果这唯一意愿得到了实现,那么他怎么会不为此而高兴呢?这种快慰安乐超越了一切,有了这种大安乐,菩萨绝不会舍大求小,追求个人解脱的寂灭之乐。个人解脱寂灭之乐,与三界众生究竟解脱大安乐无法比拟,而执一切众生为己的菩萨,他能享受如此大安乐,那怎么会去追求渺小的个人解脱安乐呢?《入行论大疏》中也说:“乏味解脱何足求。”相对所有众生的解脱安乐,个人解脱之乐是乏味的,这种乏味解脱何足希求呢?希求个人解脱安乐,是大乘道的障碍与歧途,《经庄严论》中说:“为有情故处地狱,剧苦不伤诸佛子,厌有求寂住小乘,能障智者诸行善。智者虽常处地狱,不障清净大菩提,二乘清凉自利益,得乐虽妙障菩提。”菩萨以自他平等相换菩提心修法,极力避免自己堕入小乘险道,一旦成就了大悲菩提心之后,菩萨在究竟解脱菩提道上也就清除了堕入求个人寂灭的障碍,而且也会享受到无比安乐,这种安乐比起二乘行人的寂灭之乐,不知要深广多少倍。因此,修行人为什么要独自追求个人解脱之乐,而抛弃三界众生解脱的大安乐呢?舍大而求小,这不是我们应有的选择;而且得到了小乘道的暂时安乐,最终仍需回小向大,重新步入大乘法门修学,那我们又何必去舍近道而走远道呢?

修持自他平等菩提心的利益十分巨大,以此所证得的大安乐,也非独自追求寂灭的修行者所能比拟,如果大家都明白这些功德,就可以在内心渐渐断除唯求自利的执著,将那些“我的修行,我的解脱,我的利益”等等,渐渐泯灭在追求所有众生解脱安乐大海之中。各自反省内心,如果自己时刻都在为众生利益着想,那即是菩提心成熟的验相!


故虽谋他利,然无骄矜气。

一心乐利他,不望得善报。

因此,菩萨虽然不停地为众生谋福利,但绝不会因此而骄矜自满。菩萨一心一意地乐于利他,而不夹杂任何得善报的希冀。

成熟了自他平等菩提心的菩萨,时刻围绕着利益众生而精勤不息,但他自己绝不会因此骄慢自满,认为自己有很大功德,而志满意得。大家可以现量看到法王如意宝的菩萨行为,他老人家日夜为众生操劳,为了度化众生而不顾自身一切,但他从来没有过一丝一毫慢心,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自己有如是功德的话,这就是菩萨的一种特征。自他平等菩提心已成熟的菩萨,全部心意都专注在利益众生事业上,他除了为众生得安乐而欢喜外,对自己方面没有任何企求善报的念头。菩提心所带来的这些功德,一般凡夫难以想象,凡夫做任何事情,都会先考虑自身利益,如果偶尔帮助他人,也会以此而标榜自己,以提高自己的声誉。而大乘修行人通过修持自他平等菩提心,消除了一切自利自慢烦恼,除了利益众生外,菩萨别无所求,他们真正做到了“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”,以无我精神而全体投入利益众生的事业。这种善行,也是一种无我智慧的体现,而成就这种智慧的根本因即是自他平等菩提心。所以,菩萨在一心利他的修行中,也能自然地成就自利。《入行论大疏》中说:“普令无余众生现证已,自身顺带亦得如来果;情难自禁利他大悲德,诗人妙笔唯能赞少分。”一心一意沉溺在追求自利之中的修行人,不但无法成就广大利他功德,而圆满自利亦无法获得,对比之下,大家对自他平等菩提心的利益,可以明白少许吧。

我们在三界轮回中浮沉了无量无边的时间,虽然始终都在追求自我利益,而结果呢?只是无有边际的漫漫痛苦。现在善业现前,自己遇到了殊胜的大乘教法,如果能依教奉行,精勤地观修平等菩提心,将渺小的“我”彻底投入到利益无边众生的事业之中,则自我分别妄执自然泯灭于广大利生功德海中,而自利事业于无求之中也会得到圆满。上师如意宝在《胜利道歌》中说:“若欲长久利己者,暂时利他乃窍诀。”对这些大乘佛法窍诀,我们要经常思维、观修,以大信心祈求传承上师们的意传加持。关于祈求意传加持,请大家注意,宁玛巴历代成就者,皆是得到传承上师意传加持而成就。我们要成就自他平等菩提心,也必须以清净信心祈祷历代传承上师加持,使上师密意智慧融入自心,这样自相续中那些我执无明黑暗,方可被遣除,而自他平等菩提心,也就会如同清晨中千叶莲花会遇灿烂日光一样,冉冉地盛开。

癸三、(摄义):


微如言不逊,吾亦慎防护;

如是于他苦,当习悲护心。

对自身痛苦即使小如他人的不逊言词,我也会谨慎防护以免受伤害;同样,对于他人的任何痛苦,我也应该平等地修习慈悲爱护之心。

前面广说了应修自他平等菩提心的道理,也破除了种种疑虑,阐述了修习自他平等菩提心的功德,以此我们自然会生起修习愿望。但如何具体修习自他平等菩提心呢?此偈所说的便是应如何修习的方法——以防护自己痛苦的态度,去修习悲护他人之心。

凡夫对自身所遭受的痛苦,非常执著,只要有能力,对任何痛苦都会谨慎防护,即使这些痛苦微不足道。像一句不逊之词,一个黑脸,无意之间挨挤等等,在遇到这些时,自己马上会作防护,消除苦受,这是每一个凡夫俱生而来的习惯。华智仁波切也说过:凡夫于虱子叮咬的痛苦,都无法忍受,会立即做防护。我们都有这种防护痛苦的习惯,而且现在也知道了自他平等的道理,因此在修习时,应该将一切众生的痛苦,视同自身的感受,去修习慈悲爱护之心。自己可以利用日常中的种种遭遇,反复地串想:我自己对此有如是感受,是如此的对待痛苦,那么别人也肯定愿意如此,我为什么不去同样为他防护呢?这是初学者最殊胜的方便法门,也是我们可以在生生世世中修持的甚深法门。帕单巴尊者当年也是这样教导弟子的:你自己想什么,别人也会如此,尽力修自他平等菩提心吧。

将他人的任何痛苦,完全当作自身的苦受,而生起悲愍防护之心,我什么时候才能达到这种境界呢?大家对照自心,看看自己离这种境界还有多大距离,如果觉得自己离这种境界还很远,那就请你务必励力于此,将自己的心念行为全部投入,精勤串习。这是我们进入大乘法门,取证解脱安乐的必经之路。希望有缘听闻到这些正法的修行人,不要停留在文字口头上,而应将这些融化在内心,在行动上去实际修习,每天哪怕只忆念一两分钟,去帮助他人解除一两件小困苦,长期如此,大悲菩提心一定可以得到成熟。藏人有俗话“一切世间事,不断习惯无不成”,汉地的古人也说“千里之行,始于足下”,希求大乘安乐果者,当如说努力!

壬二、(自他相换修法)分二:癸一、以理而略说;癸二、广说修法。

癸一、(以理而略说):


如亲精卵聚,本非吾自身,

串习故执取,精卵聚为我。

如是于他身,何不执为我?

自身换他身,是故亦无难。

就像父精母卵聚合而成的受精卵胚,本来不是我的身体,但因无始以来俱生我执串习的原因,自己错误地将它执取为我。同样,由其他精卵聚合而长成的他人身体,为何不能观为我呢?以自身替代他身受苦,按道理不应有任何困难。

自他相换是在自他平等菩提心基础上,更进一步生起的菩提心,其修法即是将众生的痛苦由自己代受,将自己的安乐奉献给一切有情。以自身安乐去交换他人的痛苦,这种修法需要将自身观为他身,他身观为己身。也许有些人会想:这不可能吧,别人相续中的痛苦与自相续中的安乐,怎么可能实际交换呢?众生身心相续不同,不可能相换,这是世俗规律嘛!

这种想法不能成立,在世俗中,有些东西虽然不属于自己,但只要习惯了,就会自然地成为自己所执著的法。比如说欲界人道众生,首先是一种无有形质身体的中阴心识,投入母胎中的受精卵。这个受精卵由父精母卵交合而成,并非自身,但它在母胎中不断地长大,经七个阶段成形为人身而出生长大。这个聚合体唯是父精母卵交合而成种子,吸取母体营养而长成,哪儿存在着属于我的东西呢!可是由于俱生无明的串习,我们牢牢地执著它为“我”,执著这是“我”的身体,“我”的手脚、内脏、眼鼻等等。由于串习,我们能将本非我的东西执著为我与我所,既然这种习惯能串习成熟,那么修习自他相换菩提心,将众生执为“我”,这又有什么不可能呢?所谓的“我”,本来就是一种分别念串习而成的法,而且分别念可以随意塑造不同法,那我们为什么不可以为了自他的永恒大安乐,去修持自他相换,将众生执为己身,将己身执为众生身,以达到代受众苦,予众安乐的目的呢?只要去主动串习,这种相换一定能够成就。在佛教史上,真实成就了自他相换菩提心的修行人,有过很多。这些大修行人以短短时间内的努力观修,真实地达到了自他相换境界,能以自身代受众生痛苦,以自身安乐施予众生,那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成就这样的功德呢?既然能够将父母所生、本非我的身体执著为“我”,而同样将这种习惯力量,加以理智地引导控制,去塑造另外一种“我执”,将所有众生执为“我”,那也理所当然能够成功。

以自身替代别人受痛苦,这并非一般凡夫所想象那样是天方夜谭,也没有非常大的困难。佛经上说:“是故不论真或伪,凡事若经久串习,串习力达圆满时,不思亦能生是心。”任何一件事,都可以串习成为习惯,我们每一个众生,不是已经将“我”与“我所”串习得炉火纯青,不思而现吗?那么现在也可以去串修任何一种习惯,只要天天修习相换,到时自然会把一切众生的痛苦执为自己的痛苦。

我们的心非常奇妙,它可以随意改造,只要给它订个目标,然后反复观修,就一定可以达成这种目标。《胜莲经》讲了一个公案,说以前在鹿野苑有一个婆罗门女,时常观想自己是老虎,后来有一天,她果然变成了老虎,将当地居民全部吓跑了。龙树菩萨有一个弟子,也曾观修头上长角,结果真的长出了一个角,类似公案,大家在现实生活中,也许亲眼见到过。这一切都说明:自心可以造一切。虽然自己现在无法达到自他相换的境界,然而只要用心串习,这也并非有不可逾越的困难。我们中的一些道友,悲心已修得不错,他们见到别的众生受苦时,自心马上会紧张难过,身体也会颤抖起来;有的道友在看见一些老乡用石头打狗时,自己的身体也会抽搐,有痛不可忍的感觉,如果再进一步串习,自他相换的境界应该是不远了。

有些人不要认为,这种修法不那么重要,华智仁波切说过:“如是自他相换菩提心者,乃入一切大乘法之道,所修究竟无倒心要。”这是我们入大乘之唯一门,也是究竟的法要,如果没有成就这种菩提心,不可能得到什么成就。所以,我们应励力祈求传承上师加持,在日常中,乃至在一呼一吸之间,也观修自他相换,能够如此,则一定可得成就!

有关前面两颂,各论师所作的科判不同,在《入行论大疏》(智作慧论师著)与遍照护论师的注释中,此两颂仍释为等观自他的内容;《佛子正道》(贾操杰论师著)、《妙解大海》(无著贤论师注)中将前六句划分为自他平等的内容,后两句作为自他相换的内容;而威月论师与华智仁波切、根霍仁波切则将两颂判为自他相换的内容。不管怎样,这些只是理解角度不同而致,如果包括在自他相换的内容中,这两颂显得更容易解释。


自身过患多,他身功德广。

知已当修习,爱他弃我执。

自身,是众多祸患的渊薮,他人是广大功德之源,认清这个道理后,就应当精勤修习断弃对自身的执爱,而慈爱他人。

众生沉溺轮回,饱受痛苦折磨的根本原因,即是无明我执。由于这种罪恶的妄执,我们执著“我”与“我所”,分别自他亲怨,以此而造下无边贪嗔恶业。因此这种“我”,实际上是一切祸患的根源,很多高僧大德都把它比喻成“毒根”,《学集论》中说:“谓一切我爱,第一之苦本。”如果希求解脱,必须从根本上把它铲除。而他人,实际上是一切功德的源泉,在前面的内容中我们也讲过,众生是修行人成就六度的根本助缘,如果修行人能恭敬慈爱其他众生,则能迅速忏除业障,积累巨大资粮,生起证悟成就的功德。因此,修行人了知自他利害关系后,应当全力以赴地修持自他相换菩提心,彻底断舍我执,而慈悲地为众生拔苦予乐。这是大乘佛法中所有修行人的共道,也是传承上师们的一贯教导。金厄瓦格西说过:“世间人对自我特别护惜,但是修行人对自我应予以抛弃,而不能与世人的行为相同。世人为了‘我’在争先恐后的堕落,他们一切作为,一切琐事全部是围绕着‘我’,而修行人希求向上解脱,所以自己应反其道而行之,应该全部为了利益他人,否则修行人怎么能称之为修行人呢?”恰卡瓦格西也说过:“自己是一切过失的来源,他人是一切功德的来源。”

大家对这些教言,如果能从内心深处生起感触,就一定会精勤修习“爱他弃我执”。但是凡夫人都有各自不共的障缘,首先在道理上,有些人很难完全深入了解,因此我们必须反复思维观察。大家回顾自己的日常生活,无疑是少不了痛苦困顿,而这些苦难的来源,只要略加分析,大家都会找到其祸首即是我执。比如说别人指责了你的过失,或者无意之间与你发生碰撞,这时候如果你有“他对我不恭敬”、“他伤害我”等等之类我执分别,心里马上就会生起嗔恨,引生很大的痛苦。如果自己能看破“我执”,像传承上师与历代高僧大德那样,视自身如草叶,别人即使拿凶器一块块砍割身肉,也不会有任何怨恨苦受。因此,对这种无边祸害之源的分别妄执,自己必须先从理论上深刻地认识其过患。慈悲护照众生,是一切功德之源,这一点在第一品已有广说,而且大家看看历代成就者是如何舍己爱他,如何将自身完全投入于利生事业,以此而得到成就,便可明白利他的功德。虽然我们是凡夫,但只要能从道理上反复思维,先明白利害关系,自心一定可以对利他舍己的自他相换菩提心生起意乐,趋入利他修行之中,因为我们毕竟都厌恶轮回众苦,而希求无上的安乐。

癸二、(广说修法)分三:子一、总说相换法;子二、分说对治区别;子三、换已如何修持。

子一分四:丑一、取受他者;丑二、舍自爱;丑三、自他为主之德患;丑四、是故必要相换。

丑一、(取受他者):


众人皆认许,手足是身肢。

如是何不许:有情众生分?

每个人都会把手脚等肢体当成为身体的一部分,那么为何不同样把每一位有情,都当成众生的一部分而保护呢?

三界众生的数量无有边际,如此多的众生,修行人应全部执著为自己而取受痛苦,有些人一想到这里,也许马上被吓坏了,无法发起修习自他相换的信心和勇气。因此,作者耐心地从各个方面作引导,使初学者消除疑虑。众生数量虽然非常多,但只要习惯修相换也就没有任何困难,比喻说每一个有情的手足等肢分虽然有很多,然而众生不是都已习惯于同样执为自己的身肢吗?大家看看身体,并非是一样东西,而是由手、脚、头、胸、腹、五脏六腑等等,众多不同支分聚合而成。虽然这些肢分各不相同,比如头有头的外相和结构,足有足的外相和结构,各自之间有很大差异,然而人们以一种习惯观念,将这些不同的个体统统执为“我的身体”。当手受伤时,我们会觉得“我的身体”受伤了;头痛时,我们会觉得“我的身体”不舒服;肚子痛时,我们也会觉得“我的身体”病了……虽然是不同部位发生了病痛,但我们都能以“我的身体”这种分别念来感受,以此而统统加以保护执爱。同样,众生数目虽然很多,然而都是有情,为什么不可以同样地执著为“我的众生”呢?这种执爱以智慧方便加以引导串习,很快就可以成熟。到时如同自己能感受到自身肢分的苦乐一样,娴熟于自他相换的修行人,也一定可以感受到每一个“我的众生”之苦乐。


于此无我躯,串习成我所;

如是于他身,何不生我觉?

因长久串习,在无我的身躯上竟然产生了“我”的错觉,同样对其他有情观修为我所,为什么不能生起我的感觉呢?

从我们身体每一个部位去观察,不可能找到一个“我”,从整体去观察,也没有一个“我”。如果有“我”,那存在于什么地方?是什么模样?有多大多长?这些观察方法,前面也介绍过。虽然以理观察,身体任何时候都不存在“我”,然而众生由于无明串习,将这些无我的东西统统执著为“我”与“我所”,当身体支分发生病变时,都会执著为“我痛”、“我病了”而加以护惜。这些都是习惯导致的结果,假如没有我执这种习惯执爱,那么当手脚这些四大所成的器官发生病变时,如同外境木板石头一样,我们哪会有什么痛感呢?既然自己可以对这个本非有我的身体串习成熟我的感觉,那么对其他众生,以理智引导加以观修,统统执为“我的众生”,久习成性,自然也就会生起“我”的感觉,对他人生起“我”的执爱。那么当他人感受痛苦时,自己要修习自他相换,代受他的痛苦,解除他的痛苦,也会如同我们感受到手脚的痛楚,而会想尽办法去消除苦受一样,毫无困难。所以,修习自他相换、慈爱他人,并非什么玄奥难解的问题,只要以理智加以引导、串习成熟,对三界一切众生都可以同样生起“我”的执爱,如同我们凡夫现在对自我执爱一样。这种同体大悲生起时,菩萨即以众生苦为苦,以众生乐为乐,根本不会存在凡夫那种狭隘愚昧的我执,那时候,菩萨怎么不会悲护一切众生,循声救苦、应求而至地满足众生的无害心愿呢?

针对我们现在的凡夫境界,菩萨的这种悲心确实是不可思议,但是相信只要努力,世上没有办不到的事情,视一切众生如己的菩提心一定可以成就。


故虽谋他利,然无骄矜气;

如人自喂食,未曾盼回报。

因此菩萨虽然一心为人谋利,却无丝毫骄矜之气;就像自己给自己喂饭一样,从来不会希求回馈或善报。

如上所言,菩萨观一切有情如自身,最后一定可成就自他相换菩提心,对一切有情生起自身之感,如同我们对手足肢分的感觉一样。成就了这种大悲菩提心的菩萨,他必然全力以赴,为众生解除困苦、谋求福利而毫无厌嫌傲慢等分别妄念,因为菩萨在做这一切时,完全当成了自己的本分事。自己本来就应该做的事,无论做多少,就像我们为了自我生存而做事一样,无论有多大成绩,那又有什么可以值得骄傲呢?《经庄严论》中说:“修得自他平等心,甚或爱他过己心,则视他利重于我,所有利他皆自利……佛子喜爱诸有情,慈愍利心无厌悔,等观自他故不矜,苦海慈航事稀奇。”

菩萨不但不会因广大利生事业而生骄矜傲慢等分别心,甚至连希求回馈或善报的心念也没有,这也是因为菩萨串习成熟了自他平等相换菩提心,而将一切利生事业完全当成了本分事,如同众生自己吃饭一样,哪会有希望肚子等给自己说声谢谢或以此而得到善报的分别念呢?图美仁波切在《佛子行》中说:“获得菩提身尚舍,何况一切身外物,故不图报异熟果,慷慨布施佛子行。”

我们经常能看到一些高僧大德,他们利生事业非常广大,可是他们从来不会有贡高我慢的烦恼。在利生过程中,高僧大德根本不会顾虑生命、名誉、地位、财产等等,以自身一切投入其中,可他们的期望绝不会是为了自己,为了赢得某种回报。如法王经常说:“我现在人老了,身体很不好,住在人世的时间也不长了,对自己来说,眷属多少又有什么关系呢?只不过是希望你们能够多得一点传承上师的加持,在最后几年中,希望你们能够精进闻思修习……”经常想想法王如意宝的言行身教,对菩萨的自他相换菩提心,一定会生起定解与希求。


微如言不逊,吾亦慎回护;

如是于众生,当习悲护心。

对微如他人不逊言词的痛苦,我也会谨慎小心地防范以免受伤害,对众生的任何痛苦,我也应该同样地对待,常修慈悲和爱护。

此偈与自他平等菩提心内容中的摄义偈,词句基本相同,但是意义与目的却不同。前偈是劝导我们当如自己护苦一般,平等地观待他人,对他人的痛苦生起等视之心;而此处所言的是我们应如保护自己一样,悲护他人的一切痛苦。

修习自他相换菩提心的修行人,在修习过程中,应如自己在平时回护任何微细痛苦一样,对一切众生的大小痛苦,一一加以慈悲地解救防护。自己利用日常中每件小事,不断地串习,成熟护他如己的悲心,这就是自他相换菩提心在日常中如何具体修习的方法。也许有人觉得这个内容很简略,然而法义不在言词深浅,而要看自己能否去如实修持。恰卡瓦格西曾问夏热瓦格西:“我见过‘亏损失败我取受,利益胜利奉献他’的法句,不知此法深浅如何?”夏热瓦格西回答:“尊者,如果你不想成佛,则此法也就没关系,如果想成佛,则除此之外更无方便。”恰卡瓦格西依此专一观修六年,彻断了我执。如果我们也能时刻牢记本论中这个教言,以悲心防护代受众生在日常中的任何苦难,从微至巨,渐渐熏习,不出数年,大悲菩提心无疑也会成熟。这种修法很简单,却是成就菩提的最胜方便,因此,如果你想真实地修行,对此为何不勤加观修呢?虽然作为凡夫,我们无法像那些登地菩萨一样,恒时对众生充满着悲护之心,但自己首先在一天之中,对其他众生发一次悲护心,肯定能做到吧。比如说早上起来时,自己觉得很冷,如果能想想:“天气真冷啊,那些在野外栖息的动物,肯定冷得很难忍,但愿这些父母众生能得到如同我房子里那样的温暖,让我替他们受冷冻吧……”然后开始替它们念经回向。一天天渐渐坚持不懈地串习,习惯成自然,最后浓郁的大悲心便会恒时充满自相续,自己名副其实地进入大乘菩萨行列。


怙主观世音,为除众怖畏,

涌现大悲心,加持自圣号。

因此,大悲怙主观世音菩萨,为了消除众生畏惧大众等不安恐慌,慈悲地加持自己的名号,使称念圣号者获得平安宁静。

已证得护他如己的菩萨,对轮回众生的任何微细痛苦,都会慈悲地予以消除、防护,这其中最明显的例证,莫过于大悲怙主观世音菩萨。菩萨甚至为了防护胆怯众生临众心慌等种种不安畏惧,而以大悲加持名号,使称念者、闻者皆能获得平安宁静。《学集论》中引《观音解脱经》教证云:“以我所作一切善根平等回向,令诸众生离堕落怖……令诸众生离大众威德怖”等十八种怖畏;在《入行论大疏》中也引经说:“遭受别人讥毁之有情,若能持诵我的名号,我将予以加持,使彼等不生一切苦;甚至于面临大众也不会恐慌。”有关观世音菩萨大悲救护众生的教证,在《法华经?普门品》、《楞严经》中比较详细;在《华严经》中观音菩萨也说过:若人能三称自名号,能除一切怖畏。现实生活中,观世音菩萨循声救苦的广大灵感故事,相信每个人都知道不少。以观世音菩萨的这些功德,足可以证明大乘菩萨修持自他相换菩提心,最终能真实防范消除一切众生大大小小的痛苦,如同我们凡夫防护自身痛苦一样。

不唯是观世音菩萨有如此的大悲护生功德,一切圆满成就了大悲菩提心的佛菩萨,也同样具有这种功德。藏文大藏经中的《胜幢经》里,本师释迦牟尼佛对比丘们说:“诸比丘,汝等若住树下、山洞、兰若……若时心生怖畏,当忆念佛陀名号,即可遣除一切违缘。”我想这些教证对大家非常重要。如果以后在自己心里有怖畏生起或遇到人与非人违缘,无论何时何地,大家都应至心称念本师释迦牟尼佛、大悲观世音菩萨等圣号或心咒,祈祷加持,消除怖畏违缘,只要能做到一心祈祷,圣尊们的加持一定会得到。现在有些愚痴人说:“我念了很多,但没有作用……”注意,这种问题关键在自己的信心与恒心,圣尊们加持是无偏的。有些人因业障,信心、恒心不够,因而暂时无法现前得加持之相,这就如同久病之人在开始服药一样,虽然暂时无法现前疗效,但并非药没有作用,而是病情太严重了,最好的药也无法立竿见影,马上就消除它。我们在无始劫轮回中积累了深厚的罪障垢秽,这些罪障以我们现在的修行智慧,暂时无法顿然消除,因此不得不感受一些暂时的违缘痛苦。有些人或许因此而生疑:“为什么我一边祈祷圣尊,一边还要感受痛苦呢?”这些人应仔细反省,看看自己的信心、智慧、悲心到底如何。如果能以大信心勇猛祈祷上师三宝,加持自己生起真实的大悲菩提心,则恶业涌现之相定可得以消除。


闻名昔丧胆,因久习近故,

失彼竟寡欢,知难应莫退。

以前连听到名称都害怕的事,由于长久亲近串习,现在偶一失去,反而会觉得忧闷不乐,所以要耐心修习,千万不要知难而退。

有些人虽然对自他相换菩提心生起了信心,但是作为凡夫,仍会抱持着一些疑虑:修菩提心成就的功德真是了不起啊!但像我这样的凡夫,要生起太困难了,所以,我还是早点知难而退……

针对这种疑虑,作者用此偈作了回答。在解释此颂时,对“闻名”一词有两种不同观点,贾操杰大师、根索曲扎仁波切等论师认为,这是指“听闻到怨敌之名”,是以譬喻来劝导修行人放弃对自他相换菩提心的畏惧心。闻敌名而心惊,这是世人常遇的事情,有些人因仇敌势力十分强大,自己一听到名字都会害怕。后来因缘转变,与仇敌泯灭了怨仇,双方关系渐渐和好,终至和睦相处,变成了亲友,一旦偶尔见不到面,心里反而若有所失,非常挂念。从害怕某人到时刻不愿离开某人,其转变过程并非很困难,只要努力创造条件,最凶狠蛮横的仇敌都可以变成亲友,这一点大家都见过,或许也有过亲身感受。而修习自他相换菩提心也是如此,虽然首先觉得很困难、很害怕,但一旦串习适应之后,自己会时刻不愿离开,所以不应觉得有困难,就畏缩退避,失去修习的信心与决心。

帝贤论师与根霍仁波切等有另一种解释方法,认为此颂中的“闻名”,即是凡夫修行人最初听到修习自他相换菩提心之名。一些人听到这种法门,需要以自身安乐去换取他人的痛苦,马上会心生畏惧,甚至胆战心惊,觉得自己永远无法修成,而实际上,经长久观修后,自己会时刻不愿离开这种心愿,一旦稍有失离,反而会闷闷不乐。所以,修行人不要认为成就自他相换菩提心难度太大,而失去积极修习的信心,或退失自己的发心。

在座四众弟子,我想都应当反复思维这个颂词的内容。虽然作为初学者,大家都有厌离痛苦之心,开始学习大乘法门时,内心阻力也很大,但这些只是暂时困难,如果能实修,世上没有学不会、适应不了的难事,我们不是从不会走路、不会说话的婴孩,锻炼成为了今天的出家人吗?俗话说“万事开头难”,只要迈出了第一步,接下来的过程也就会顺理成章地成就。我看很多人只是坐在经堂里,用耳朵听完了这些就了事,并没有用心去想,没有在实际中修习,因而自己仍然随顺轮回恶习,把他人看成仇敌一样,而强烈地执著自我,这样下去永远得不到成就。修行人,请常处卑下,恭敬众生,如说奉行吧,这样自他相换菩提心才有可能生起、成熟。


若人欲速疾,救护自与他,

当修自他换,胜妙秘密诀。

如果有人想以迅速有效的方法,救护自他众生以免除一切痛苦,那他应当修习自他相换菩提心这种殊胜秘密的成佛妙诀。

每个真正的大乘修行人都想尽快地救护自己与他人,使自他迅速从轮回苦海中解脱出来。这种大乘修行人必备的愿心,要付诸实施,当然得靠一定方法,虽然大乘佛法中有众多法门,但最为胜妙、秘密的窍诀即是自他相换菩提心法门。大乘道最为根本、深奥的法即是菩提心,若能发起菩提心,精进串习自他相换,即可迅速获得二利。华智仁波切在《大圆满前行引导文》中说过:“自他相换菩提心一度于相续中能生起者,即能净除多劫罪障,圆满广大福智资粮,当成解脱恶趣、恶生、邪堕生处。”在所有法门中,哪有比这更殊胜呢?

然后自他相换也是秘密窍诀,因为这种法门非小乘种性的行人所能信解,它蕴涵着深奥法义。一般为了避免小乘行人生疑惑或恐惧,乃至诽谤,大乘修行人应极为保密地修持,将它视为秘诀终生修持,而不能随意公开宣扬。《妙瓶》中说:“这种教言,是修行人秘密修持的最胜要诀,不能在别人面前炫耀,而应当在相续中修炼。”在藏传佛教中,自他相换法门,原来只在少数人中间秘密传授,一直在恰卡瓦格西之后,才开始广泛弘传。恰卡瓦格西最初见到朗日塘巴格西所作的《修心八颂》中,有“亏损失败我取受,利益胜利奉献他”两句,由此而生信心,历尽周折后,在夏热瓦格西处求得教授,专一观修六年而得断除我执。这种殊胜秘密的法要,我们现在也得到了,若有心解除自他众苦,希求证得无上安乐者,为什么不如说观修呢?无论是想解除暂时的疾病等违缘,还是希求断除修证菩提道上的大违缘,我想这种简便易行人人可修的法门,如果自己真正能恒毅地修持,在很短时期,自己即可得到真实地受用。但现在这种末法时代,有很多人口里喊求解脱,而甘露妙药送到嘴边时,真正能服取者,却少之又少啊!

丑二、(舍自爱):


贪著自身故,小怖亦生畏。

于此生惧身,谁不似敌嗔?

由于贪著自己的身体,导致我们对微小的险难也会生起畏惧痛苦。对这恐惧之源的自身,哪个智者会不当做怨敌一样嗔恨呢?

众生在轮回中,有数不清的险难怖畏,这一切怖畏的来源,并非外境,而是对自身的贪执。因为这种无始劫串习而致的颠倒迷乱习气,我们在遇到一些即使是微不足道的险难时,也会非常畏惧,比如说对爬虫、虱子、小老鼠之类,有些人一见到就会惊慌不安,或者别人只是说一句诽谤恐吓的话,自己马上就为之而惶恐不安,脸色都会变黑。根索曲扎仁波切在注疏中说:“因执著自身,我们有时看见自己的影子,都会以为魔来了……”这种事件你们也许大都有过经历,有些人在月夜中走路时,往往会因自己的脚步声、影子而生起怖畏,饱受惊吓之苦。

因为执著自身,我们对生命、财产、名誉地位等等,那些本来无足轻重的东西,也产生了执爱,为此也时常处于恐惧忧苦之中。世人为生命、名利而付出的痛苦代价,这一点我想不用多说,大家有目皆可睹。面对这些残酷的事实,我们应该反省:这些都是因执爱自身而导致,自身实际上是重重忧惧、痛苦之源。无垢光尊者说过:“一切痛苦不乐根,此身极大烦恼源。”有的佛经中甚至说:“身体是坠入恶趣之基石。”对这样的怖畏痛苦之源,众生因无明愚痴,竟然认贼为子,贪爱不休,以致痛苦不堪,而真正的智者,他能明察自身过患,因此怎么不会把它当成怨敌一样嗔恨呢?一般怨敌只能在短时间让自己受极为有限的痛苦;而自身的存在,使众生历劫以来,饱受着轮回剧苦。自身实际上是最为阴毒的怨敌,由于执著它而使无量众生堕入轮回恶趣,使许许多多修行人无法趋入佛法正道。夏热瓦格西说:“修行人如果没有把自身看成敌人,那么最好的上师也无法利益你;什么时候真正能认识自身才是最怨毒的敌人,那外面一切因缘皆可成为修行助缘。”如果不能了解贪执自身过患,而彻底舍弃自我执著,那他就自己关闭了得加持与成就之门,永远无法步入正道。大家对照检验,如果自己尚未得到视身如仇的修行境界,要顺利地生起自他相换菩提心,那只是空想而已。作为初学者,当努力如教观修,舍弃犹如自筑牢狱般的贪执自身恶习,这是首要任务。


千般需疗除,饥渴身疾者,

捕杀鱼鸟兽,伺机劫道途。

贪爱自身的人,会千方百计地为了解除饥渴、疾病,而不惜捕杀池鱼与飞鸟走兽,甚至埋伏于道途中伺机劫夺行人。

世人因执爱自我的恶习,对自身千方百计地保护,为了解除自身的饥渴寒热疾病,不惜造作种种恶业。为了满足自身的需求,世人不顾一切,为养活自身而当渔夫、猎人、屠夫……不断地残害旁生;更有甚者,为了取得钱财,到处偷盗、抢劫,无恶不作。在世界各地,渔夫、猎人与屠夫,还有行凶抢劫的罪犯,这几类人到处都是;而为了满足口腹之欲,杀害旁生的人,几乎遍及每一个不信奉佛法的家庭。这么多人在不停地造作恶业,都是因为执爱自身的恶习烦恼而造成。但是人们无论生前如何护惜自身,最终却毫无所得,而恶业却会丝毫不爽地成熟,为自己招来地狱恶趣苦果。《贤愚经》中说:“戏笑杀他命,悲号入地狱,臭秽与烊铜,灌注连相续;奔刀赴火焰,劈裂碎楚毒,亿载苦万端,伤心不可录。”到那时身体是无法护惜的啊!

贪执自身有如是大过患,我们既然有缘明了,如果不顿然对治断舍这种恶习,无疑还会不停地因此而造恶业,后世感受不可思议的苦痛;而且不断舍对自身的贪执,我们也就无法生起自他平等、相换菩提心,失去了得到解脱安乐的机会。实际上自身不但招引祸患,还会断灭得安乐的机缘,因此已入正道的修行人,他们对自身视如仇敌,视如破衣服一样,丝毫不会有贪执之心。修行人舍弃了狭隘、渺小的我执后,要生起对其他众生的悲护之心,就从根本上铲除了障碍。


或为求利敬,乃至杀父母,

盗取三宝物,以是焚无间。

有些人为了财利与别人的恭敬,甚至不惜造作杀害父母、盗取三宝财物等极重的罪业,以此而导致来世堕落无间地狱为烈火焚烧。

因为贪执自身,世人处处以满足自身欲求为重,以此不但饱受畏惧痛苦,还会因此而造作杀害旁生、劫夺他人等恶业,为后世带来无穷痛苦;更有甚者,为了一些可怜的财利、名声地位等,在即生中造下五逆重罪,以至于来世堕落无间,惨遭三界最为酷毒的痛苦。世间一些愚昧贪心粗重之人,为了得到名利甚至杀害自己的父母等亲人,这种事件自古至今都有。如未生怨王为了王权而杀父,乐行王的儿子也为了当国王而害死父亲,这些在佛经中都有记载。而在世俗史书上,杀害父母兄弟篡权夺位的国王比比皆是;在民间为了财产地位杀害父母亲人的逆徒,更是层出不穷,这种事你们或有耳闻或有亲睹。杀父、杀母是两条无间罪,而其他三条无间罪为杀阿罗汉、破和合僧、出佛身血,这些罪业也会因贪执自身名利而造下,如提婆达多当时为了控制僧团,也曾造过这些无间罪。

除此之外,还有更多的愚人,为了满足自身欲求,造作一些如盗取三宝财物的重罪,这种人现在比较普遍。三宝财物分佛宝财物,如造佛像、佛塔的资财、供品;法宝财物如经书方面的资财;僧宝财物如僧团所拥有的资财。盗用三宝财物,罪业非常重。即生造作这些罪业者,将来结果又会如何呢?造五无间罪的人,死后无间即会堕入无间地狱,这是肯定的恶报,而造作了盗取三宝财物等重罪者,佛在《大集经》中曾说过:“盗僧物者,罪同五逆,随损一毫,则与十方凡圣,一一结罪。”这样的重罪也就难免堕落无间地狱,而且《方等经》中华聚菩萨也说过:“五逆四重,我亦能救,盗僧物者,我所不救。”若随意享用三宝财产,也会招致堕旁生的恶果,如同五台山人皮鼓公案和宝光寺僧人变牛的故事那样。

假如有一个仇敌,会为自己带来伤害乃至死亡痛苦,我们都会谨慎地远离他、避开他;而对那为自己带来无间地狱之苦的自身,我们却贪爱不休,时刻不愿舍离。这种可悲可叹的迷乱愚痴,自无始以来一直在残害每一个众生。现在既然明白了这些道理,我想大家都能够自立自强,应该从这种迷乱中摆脱出来。虽然自己无法顿时断尽这种颠倒习气,但每天在甘露妙法的浸润之下,自己那刚强难化的性格应该渐渐软化下来,每天也应观修一点祈求传承上师加持的相应法,渐渐使自心得到加持,由此而断除我执生起大悲菩提心。上师如意宝昨天在传密法时说:“一个修行人,如果对自己的根本上师没有信心,不经常祈祷,那他即使通晓三藏十二部,也不能得到圆满成就,也不一定能对众生有利益。”我想你们哪怕每天只记住一个教言,在自相续中思维思维,然后在日常中依教奉行,过不了多久,自己一定可以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大修行人。


有谁聪智者,欲护供此身?

谁不视如仇?谁不轻蔑彼?

哪个有智慧的人,会去贪执爱护与供养这个身体呢?哪位智者会不把它视如怨仇呢?哪位智者会不轻视厌离它呢?

通过前面数偈的引导,大家都明白了一些执著自身的严重过患,如果是一个能明白利害得失与取舍的智者,那么谁还会去贪爱这种祸害之源的身体呢?轮回众生将一切努力都用在自身,如同大幻化网中所说那样,都是处在疯狂境界中的癫狂者,而有缘者从中觉醒后,成为一个正常人,绝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去行持那些癫狂行为。我们在听闻佛法后,也应努力从迷乱偏执中清醒过来,止息贪执自身的颠倒行为。如果能成为了一个明白事理的智者,那自己也就会自然远离偏执,不再为自身而造罪,不会再去那么卖力地守护它,也不会再为它不择手段地取得衣食财富等等。真实了知自身实际上是最大的祸根之后,谁还会不把它当成仇敌而远离呢?就像我们如果明白了某个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,原来是出卖自己使自己饱受痛苦的恶人,那无疑会立即远离他。在世间,一般仇敌对人们伤害并没有多大,对有一定修行功德的人来说,怨敌反而是积累忍辱功德的有力助缘;可是自身却不一样,它给众生带来的苦痛,超过了任何世间仇敌所带来之苦,因此能如实明了这点的智者,对自身的畏惧,远远超过了虎狼毒蛇与一切凶敌。自己所爱护的身体,其实际面目经揭露后,如果是头脑清醒者,无疑会转变原先珍重爱护自身的偏执,转而以轻蔑厌弃的态度去对待。

很希望我们都能成为这样的智者,但是处在五浊恶世,我们所受的世俗迷乱习气熏染十分深厚,只是听闻了几个月佛法,就想得以彻底转变,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事。所以,我讲法时把重点放在对治各人的习气方面,反复劝请大家多观修、多思维,以期能从中得到真实受用,减轻恶习,相续中生起一点大悲心、菩提心。如果我只是在口头上给大家说一些好话,谈一些刻意修饰过的文辞,也许有些人很高兴听,但最后结果呢?就像孩童看彩虹而已,虽然当时眼花缭乱,欢喜雀跃,过后却是空无所得。

我再提醒诸位,不要只是听完课就了事,如果要成为合格的修行人,请你们从实际中去串习。现在所讲的自他相换菩提心,确实是我们可以在一辈子中修习的殊胜心要妙诀,也是趋入大乘、证悟成就之捷径与必经之门。如果不主动修习,大悲菩提心不会自动生起,我执恶习也不会自动消退。因此,希望大家从现在立刻趋入实修,千里之行始于足下,每天坚持做一件利济他人的好事,以串习自己的悲心。比如说对别人说一句真诚的爱语、恭敬语,对需要帮助者作一些帮助,对他人的痛苦修一次自他相换……每天坚持不懈,一个月就可以积累三十次善法资粮,一年就可以积聚三百六十次善法资粮。长此以往,像大圆满前行中所说的那位婆罗门修心一样,最终一定能够断尽恶心,而恒常发善心。以前的修行人都是这样逐渐改变习惯,而得到成就,相信在座诸有志者,事毕竟可成也。

丑三、(自他为主之德患):


若施何能享?自利饿鬼道。

自享何所施?利他人天法。

如果全部布施了,自己怎么会有享受之物呢?这种自私悭吝是饿鬼之道。如果自己享用完了,拿什么布施呢?这种利他的善念,是人天善道之法。

前面讲述了贪爱自身的过患,为了使修行人进一步明白放弃自爱与生起利他之心的必要,作者又开始从各方面比较自爱与爱他的利害得失。首先,从自享与施他这两种不同情况分析,让我们明白修习利他菩提心的必要。贪爱自身者往往会有悭吝自私的念头,比如说在遇到乞丐时,他马上会想:“如果我把自己拥有的衣食财富等,这一切可以安逸享受的东西全部布施给他人,自己岂不是变成了贫穷之人,那以后自己还能享受什么呢?如果把自己所有酥油、糌粑、大米、白菜给了他,那我也就没办法吃这些食品了……所以还是留着好,自己可以美美地享用。”这种由执著自身而引起的悭吝贪执,实际上是饿鬼之道。大家知道,悭贪是堕落饿鬼道的主因,《佛说业报差别经》中说:“复有十种业得饿鬼报……三者,意行轻恶业;四者,起于多贪……;八者,爱著资生,即便命终……”一个人如果经常起上述那种吝啬的恶分别念,不肯施物与乞求者,那么他虽然还活着,而实际已经是饿鬼了。纵然能如是日夜积聚守护资财,人的一生最多百年而已,这能有多少快乐呢?而以此堕入饿鬼道,在漫长时间里,要恒时感受饥渴、恐惧等剧苦。从相反方面说,如果有人舍弃身执,对众生时刻怀着慈悲爱护之心,自己有一些资财受用,马上就会布施穷苦众生,而放弃自己享用,因为他会想到:如果自己享用了这些资财,那用什么去布施众生呢?作者对这种想法评论:这种利他善念,是人天善趣安乐之法。《佛说业报差别经》中说:“若有众生,近善知识,劝令行施,便生欢喜,坚修善业;以是因缘,生在人间,初时富乐,后亦富乐。”修行人若以大悲菩提心,时时心怀利益众生的意乐,乃至能以自身受用施予众生,在《菩萨藏经》中说过:“若能行布施,菩提不难得。”这种善行的结果不仅仅是个人安乐而已,暂时与究竟都会让三界所有众生得到无尽安乐。根霍仁波切在注疏中讲了梵施国王的公案。以前,在印度有一位修菩萨行的梵施国王,他的国家被授记有十二年旱灾,于是国王集合了全国所有粮食,平均分配给人们,他自己也只留了每天三两口食品。最后有一位独觉前来乞食,国王便将自己仅有的食品全部供养给独觉,而自己却饿得气息奄奄。以此布施功德的感召,天降粮食雨与珍宝,使全国的人都摆脱困境,过上了幸福生活。悭吝不施与悲心布施的结果,有如此大的差异,作为修行人,理应清楚这一点,彻底地断舍自爱之心,积极投入利他的修行事业。

布施是六度中最初的修法,其实也是遍及菩萨整个修行的修法,因为菩萨修道目的即是以自身一切利济所有众生。修持布施,对我们来说极其重要,惹琼巴尊者有一段公案,我觉得很能说明这一点。惹琼巴是密勒日巴尊者的大弟子,有一次因为有一些施主只尊敬他,而对密勒日巴尊者不太尊敬,以此他决意不再与尊者住在一起,以免再发生这种尴尬的事情。虽然尊者不开许他这样做,但性格倔强的惹琼巴仍离开了上师,到了拉萨一带,结果遇到了违缘,与一个叫甸布的女人成了家。密勒日巴尊者以神通观察到惹琼巴的障缘,便化现了一个乞丐到他跟前乞求布施,惹琼巴当时很穷,家里找不到可以布施的东西,便将家中唯一值钱的一块大松耳石施给了乞丐,尊者当时想:“我的儿子慈悲很大啊!”以布施松耳石的原因,惹琼巴与甸布发生了争吵,结果他生起了厌离心,离开拉萨回到了尊者身边。尊者刚好在灌顶,而坛城中央摆放着那块松耳石,惹琼巴见后,对尊者生起强烈的信心,最后终得成就。慈悲心的布施,可以挽救自己堕落的命运,希望大家牢记。


为自而害他,将受地狱苦。

损己以利人,一切圆满成。

如果为自利而伤害别人,那一定会感受地狱恶趣的苦报。如果为了利益别人而不惜损失自己的一切,那样就会圆满福智资粮,得到一切成就。

世间的自爱者,免不了损人利己,而能断舍自爱,修持爱他善法者,一定会损己利人。从损人利己与损己利人所得的后果去比较,我们便会清楚地认识到当断自爱,努力修持自他相换菩提心。在前面已讲过,众生因贪爱自身,不惜造作杀害、抢劫有情等恶业,大家看看现在那些在家人餐桌上的菜肴,对此可能会生起很深感触。一些人为了满足口腹之欲,动辄杀害成百上千的生命,造作这类恶业者,其结果当然不会有什么好受,《习报经》中说:“杀生入恶趣,受苦三涂毕。”而以其他种种手段,伤害他人者,皆不离贪、嗔、妄语、恶语、偷盗等十不善业,以严重的身口意恶业,造作者无疑要在后世招感地狱恶趣痛苦。当然,这些恶业不一定立即成熟,在前面我们也讲过顺现受业与顺后受业,但是已造下的恶业如果不忏悔,纵历百千劫,也不会失毁,定会为造作者带来苦果。这些苦果,观察其来源,皆是众生执爱自身,以此而伤害其他有情所致,也就是说其祸害根源是爱执自身。

从相反做法来看,修持善法者不惜以牺牲自身利益去饶益他人,这种损己利人的善心,是成就菩提的根本,持之能圆满一切福智资粮。诸佛菩萨在修道过程中,皆是遵循这种大悲善道,不顾自己身财善根等一切而专一于利益他人。如本师释迦牟尼佛在因地修菩萨行时,不但屡施自身利益众生,在转生为大悲商主时,甚至能以自身代受堕地狱痛苦的悲心而解救他人。以此损己利人的善法,历代大乘修行人得到了二利成就,对我们初学者来说,开始就要损害自己而利益他人,有许多人可能有困难。但最少,开始我们对那些不损害自己而能利益其他有情的善法,应该积极地做,比如口里对他人说一些爱语、恭敬语,心里对众生经常发善心、悲心,在行为上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善法。特别是放生,我总觉得这是人人可行,而且功德利益很大的善法,憨山大师说过:“人既爱其寿,生物爱其命,放生合天心,放生顺佛令。”这种简便易行,能利济有情也不损害自身,又能迅速圆满二利事业的善法,我们何乐而不为呢?

经过分析比较,损人利己与损己利人的过患、功德,大家便会昭然于目,而这是因爱自或爱他而导致。因此,能明了这层利害关系的人,怎么还会斤斤计较于那祸害之源的自身利益呢?智者当修持损己利人之道!


欲求自高者,卑愚堕恶趣。

回此举荐他,受敬上善道。

那些只求自己高高在上的傲慢者,来世一定会卑贱愚昧,甚至堕落恶趣。如果扭转这种自高的心态而荐举尊敬他人,那么后世将在人天善趣中备受恭敬。

贪爱自身者,只会希求自己得到圆满,希求自己能高高在上,将别人全部踏在脚下;而能断除我慢,一心利益众生的人,他们会致力于帮助众生得到高位等圆满,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做法,会导致完全不同的结果。

世间人因执著自身,总是希望自己能得到一切圆满,能得到高位、美誉、多财、美貌、聪明多学等等,因而一切作为,都会围绕着这些目标,一旦稍有所得,马上就会生起自高自大傲慢烦恼,不可一世。以傲慢烦恼恶业,这些人无疑会招感恶报,在上一品中我们也引教证说过:“以慢增上故,愚痴堕恶趣,无暇卑劣种,盲丑脆弱众。”傲慢者后世要感受卑贱、丑陋、愚痴、残废、脆弱的果报,更甚至于要堕落恶趣。世间那些地位较高的人,很容易造恶业,而且地位越高,造恶业也会越容易。藏族人有俗话说:“接近堕地狱的人,现在会变成高官;要接近得人身者,现在会变成狗身。”总之,因自爱而一心追求高位的愚痴傲慢者,会为后世带来巨大苦害。

从反面看,一个人如果能回转追求自高的我执烦恼,将力量放在利益众生、帮助他人获得高位等圆满安乐的事业上,这种人能以谦恭卑下的态度,恒为众人做奴仆,兢兢业业地为他人谋求圆满,那他们在来生一定会转生到人天善趣,广受众生的尊敬拥戴。《佛说业报差别经》中说过:“复有十种业令众生得大威势报:一者、于诸众生,心无嫉妒……十者、见无威德,不生轻贱。”今生对他人能以慈悲恭敬之心对待,对最为卑贱者,也不生轻贱傲慢,后世则能获得大威权势力,受到众人爱戴拥护。

骄慢或谦恭会给人带来如此截然不同的后果,而究其源,这完全是因为自爱或爱他而导致。因此,有智者谁会选择自爱骄慢堕落之道呢?作为修行人,都应明白这些因果关系,而彻底舍弃自爱自高烦恼,积极向恭敬利他的菩萨道发展。博朵瓦尊者说过:“作为大乘修行人,应该断除傲慢心,恒常处于卑下地位。现在世间上根本没有像阿底峡尊者那样了不起的大德,但他对每一个众生都一视同仁地尊敬,甚至看到野狗时,也不会轻视对待。”上师如意宝也说过:“作为修行人,不应该希求地位,不应该希求名声,不应该希求一切世间圆满。”在一些因果公案中,也记载着许多人在前世高位盛名,后世堕为承侍他人的奴仆。望大家经常看看、多思维自爱与爱他的利害得失,以此而明白断弃我执、修习自他菩提心的必要。


为己役他者,终遭仆役苦。

劳自以利他,当封王侯爵。

为了自己安乐而役使他人者,最终要遭受转成仆役,备受被奴役的苦痛。为了利益他人而不惜劳碌自己的人,将来转为王侯,享有官爵权势。

自爱者为利自而役使他人,而爱他者为利他不惜劳碌自己,从这两种做法的后果看,我们也应断除自爱,而精勤于利他之善道。

世间那些我执烦恼深重的人,为了自身安乐,往往不惜奴役他人,像那些国王、富人等稍有权势钱财者,经常差使许多仆役,把苦差事推给他人干,而自己坐享其成。这种人因执爱自身而造业,后世一定会受到恶报,转生为低贱者,饱受他人的奴役压迫之苦。在《因果报应经》中,对这些无欺的因果规则,讲得很清楚。在佛经中还说过,耶输陀罗胎怀罗睺罗时,经受了六年的怀胎之苦,而其原因,是耶输陀罗在前世为一威望长者时,曾役使别人背过一桶水,以此异熟果报而感召了六年怀胎之苦。对这些因果,有些人可能不太相信,但不管你信不信,客观事实便是如此。虽然凡夫对因果规律如聋如盲,无法现知,而圣者对这些世俗规律却了如指掌。因此对智者们的教导,我们没有任何理由怀疑,就像那些对现代电学知识一无所知的人,不可能否认那些电学专家所说的电学规律。

那些能够一心为了他人利益,而不惜劳碌自己的人,他们将来的果报,会是王侯爵位、无比的权势和威德。大家在现实生活中,都见过这种事例,有一些人生性善良乐于助人,不管做什么事都身先士卒,宁肯自己受苦受累也要让别人减少劳累,以此受到了众人爱戴恭敬,在即生之中就成熟了一部分果报。在远古时代,民心淳朴,人们可以自己推选君主,而那时的君主如尧、舜、大禹等,都是这种为利他人不惜劳碌自己的善士,他们在现世就受到了王侯的善果,而以此所感召的后世安乐,无疑会更为巨大。这些都是从世间而言的例子,如果从出世而言,大乘修行人牺牲自己,而精勤利济他人,所感召的福德善果,那不仅仅是个人圆满安乐,更会为三界众生带来究竟安乐解脱果。我们既然有缘了知这些因果事理,当致力断除役他的恶行,而专志于舍自利他的善行。要不然,自己于千百万劫中积累福德才得以一遇的自救良机,如果不抓住,岂不太可惜了!


所有世间乐,悉从利他生;

一切世间苦,咸由自利成。

所有世间安乐,都是从利益他人的善法而生;所有世间上的痛苦,都是由谋求自我利乐而形成。

以上从自享或施他、损己或害他、自高或荐他、役自或役他,四种相对情况的利害得失作分析,说明了执爱自己或慈爱他人的过患利益,此颂再总结而说自利与利他的功德过患。世间众生的安乐痛苦,按《俱舍论》所言,有身所感受与心所感受两种。身心安乐也可分暂时与究竟两种,暂时安乐包括了人天善道的种种圆满与身心快乐,究竟安乐指大小乘圣者的解脱安乐,乃至最圆满的成佛大乐。这一切安乐的根本来源,即是利益众生的发心和行为,也就是慈爱利益众生的善法,这是无欺因果规律,是一切世出世间智者所遵循的善道。在座诸人听过不少因果公案,从中可以明显看到世间人的种种安乐与出世圣者的圆满福德安乐,皆来自于利他善法,甚至有些人以一念利他善心,而为后世感召了巨大的安乐果。

从反面来看,世间众生的一切身心痛苦,从微不足道的冷热之苦,乃至无间地狱的剧烈痛苦,皆来自于众生狭隘卑劣的我执自爱,皆是由一心谋求自利的心念行为导致。众生这种自私自利之心如同毒树种一样,由它所长出的树根、树干、树皮、树枝、叶、花、果等等,都会有着苦毒。大家看那些因果实例,对此应该有很深的感触吧,哪怕只是一刹那肥己损他之心,也会导致无穷痛苦。

朗日塘巴格西的传记中,记载着他所说的重要教言。格西教诫后人说:“我看过许多甚深教言,从这些教言中,了知到‘我’是一切痛苦的根源,利己是一切痛苦的渊源,利他是一切安乐的来源。因此在《修心八颂》中总结出我们最重要的修法:亏损失败我取受,利益胜利奉献他。”《佛子行》中说过:“诸苦由求自乐生,圆满正觉利他成,是故己乐与他苦,真实相换佛子行。”上师如意宝在《忠言心之明点》中也教诫弟子:“自欲乐生三界苦,利他心中生善乐,故随人天之导师,应发无上菩提心。”类似教言,大家去翻阅大乘经论,随处都有,因为对大乘修行人来说,这是必须明白的道理。

世间任何痛苦都来自于“自爱”,任何安乐都来自于爱他,对此大家不要只是在口头上滑过去。如果想真实地进入大乘,得到暂时与究竟安乐,必须从内心对此生起刻骨铭心般的定解。为了自我,我们都曾无数劫堕落轮回恶趣,而自己所不执爱的众生,却是一切利乐之源,能如实认识这个真理,就会顺利地步入大乘安乐道,如同恰卡瓦格西所说:“‘我’是一切祸患痛苦的制造者,所以应该将一切灾害苦受让我承受;而‘他’是一切功德的来源,所以应该恭敬利乐一切众生。”


何需更繁叙?凡愚求自利,

牟尼唯利他,且观此二别!

这何需再多费口舌解说呢?凡愚者始终追求自利,得到的只有痛苦,能仁一心利益众生,终成正觉,只要观此二者的差别便可明白。

关于断自爱而利他的需要,在上已作了介绍,这个道理其实用不着多说,因为我们只要稍加理智观察,便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两种做法的结果。在三界之中,众生自无始以来都在为自利而劳碌,时时刻刻为了自身利乐而追逐不休,可是其结果呢?仍是无尽苦海轮回。而且,这种爱执自身的习气,如果不能断除,也就毫无安乐可得,将永无止息地流转在三界火宅中受煎熬。

以本师释迦牟尼佛为主的智者们,他们在因地时,也曾是凡夫众生,但他们发起了无上菩提心,将一切都投入在利益众生的事业中。不仅一生如此,他们在生生世世,乃至发愿在轮回不空之际,都是如此,不顾自己身命善根等一切,唯一谋求众生的利益,从来不为自己考虑,而其结果,却是得到了无上成佛大安乐。逐自利者堕落无尽苦海,唯利他者终成无上正觉,这两种结局的差距无法计算,而我们现在也清清楚楚地知道这种情况,那还为什么不效智者的足迹,踏上真正的安乐大道,去精勤修习利他菩提心呢?《经庄严论》中说:“凡愚勤求自利乐,唯得少分转趋苦;恒常勤行利他者,二利圆满证涅槃。”凡愚者盲目地追逐利乐,结果却如舔食剑刃上的蜂蜜,即使能得到少分,痛苦却无法想象;智者勤行利他而不顾自身利乐,结果却是永恒大乐的究竟涅槃。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实,在每一个人面前恒时显露着,我想大家不要假装不知道,而应面对事实,多看多想,经常问问自己:你到底愿意往智者的安乐道上走,还是愿意往愚者的苦难方向堕落?如果愿意走向安乐光明大道,那你为什么还不断舍自利自爱的偏执,向诸佛菩萨们学习利他菩提心呢?

《宝鬘论》中说:“由此知业果,相应义如是,常利益有情,即是汝自利。”(或译为:若于因果业报理,随顺通达坚信已,则应恒常利众生,如是行持终利己。)大家现在明白了其中的善恶业报之理,对自他与利他的结果也很清楚地看到了,所以应该毫不犹豫地趋入利益有情的大乘菩提道,尽自己所有力量,实践修习利他善法。我们有些人厌世心很强,恨不得马上就证悟解脱,因而只愿意坐在家里修法,不愿出来与别人打交道,如果你有甚深正见,也有强烈的大悲菩提心,可以直接修习正行利益众生,那也是可以的。但是,对一般初学者来说,如果没有坚固的菩提心摄持,修法只是为了求得个人解脱,那也就没有多大意义。这时不如在发心加行方面多下工夫,反复观修自他平等、相换菩提心,使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能以利他发心摄持。这样可以迅速断除我执烦恼,生起无我智慧,痛苦也就自然消融于利他功德大海之中。而此过程中暂时现起一些苦受与安乐,应如华智仁波切所说那样:“所有痛苦灾难,应观为上师三宝的加持,所有安乐不应据为己有,而应回向所有众生。”

还有一些人,将发菩提心当成了文字语言,成天挂在口头上念叨,这样也没有多大意义。发菩提心是要你发乎内心,体诸于实际行动,如果在内心生不起利他善念,在行动上一点利济众生的善行都没有,这种人不可能得到功德。诸大德常说:“口头念诵发心并不重要,从内心真实生起善心很重要。”大家可以看本师释迦牟尼佛的本生传与高僧大德们的传记,他们并非念念发心仪轨就得到了成就,而是真实地从内心生起了大悲菩提心愿,在行动上踏踏实实地将此心付诸实践,才得究竟成就。作为修习大乘佛法者,我们理应追随本师足迹,从当下做起,从身边每件小事做起,坚定地断除自我爱执恶习,而一步步踏向利他安乐大道。


若不以自乐,真实换他苦,

非仅不成佛,生死亦无乐。

如果不能以自身安乐,真实地替换别人的痛苦,那么不但不能成就佛果大安乐,在生死轮回中也不会有快乐幸福。

要证得无上正觉果,我们必须发起菩提心,将自身安乐善根施予一切众生,以自身去取受、消除众生的一切痛苦。如果在自相续中不生起这种自他相换菩提心,那么无上圆满正等觉果位,便无由证得。佛在《普贤行愿品》中说过:“因于众生而起大悲,因于大悲生菩提心,因菩提心成等正觉……若诸菩萨以大悲水饶益众生,则能成就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……若无众生,一切菩萨终不能成无上正觉。”对本师释迦牟尼佛与诸菩萨圣众所作的这些教诫,我们后学者应如说奉行,因为这是必然因果规律。华智仁波切也说过:整个大乘佛法建立在菩提心基础上,如果没有生起这种利他菩提心,则无论修何法,皆不能成就佛果。

没有生起以自乐换他苦的利他之心,不但不能成就佛果,处在生死轮回中也不会有安乐。因为三界中一切暂时的人天安乐,皆从五戒十善而生,而所谓善法是由造作者的发心而定。“意乐若善地道亦善”,如果有宁损自己而利益他人的善心,众生便可得到人天中种种盛事安乐,如同“母女同溺于恒河”的公案中所说那样,母女俩在为河水所淹时,因心怀“若对方获救,我死也无妨”的善念,死后立即生于梵天,享受天界安乐。而没有这种损己利人善念者,纵然表面上广行施舍等善法,也不会得到类似大福德果,这在许多经论中都有过阐述。

作为修行人,请大家务必详细观察自相续,看看自己是否具足了以自乐换他苦的菩提心,这是生起一切修证功德的基础。前几天,上师如意宝以是否有自他相换菩提心,讲了很感人的教言。当时上师谈到学院里前一段时间往生了一个名叫华措的藏族尼姑,大家应该都见过,平时她经常打扫大经堂。华措临终前患上了很厉害的病,非常疼痛,但她坚强地发愿说:“我现在特别特别痛,让天下所有众生的痛苦一齐加于我身,以此愿减轻他们的痛苦!”在发愿声中,她趋入了圆寂。上师如意宝以玩笑方式对嘎多堪布说:“嘎多堪布,你看我们学院中的女众,她们表面上修行很不好,而你是一个戒律大堪布,平时修持很了不起,但你相续中有没有华措那样的自他相换菩提心呢……”当然,这是上师如意宝故意问嘎多堪布,以此而让我们其他弟子反省自心。大家应对照华措沙弥尼的修行,好好地想想:如果自己处在同样情况下,能否做到这样呢?

龙树菩萨在《菩提心释》中说:“未持菩提心,永世不见佛,轮回利自他,亦无其余法。”如果不修持利他菩提心,修行人永远无法现见诸佛成就佛果;要利益轮回中自他众生,除利他菩提心法外,更无其他妙法。如果自己是想成就无上佛果的修行人,对此应铭记于心。


后世且莫论;今生不为仆,

雇主不予酬,难成现世利。

暂且不论自私自利者来世果报如何;在现世,如果一个人不愿委屈自己为人劳作,雇主也不愿支付酬劳给他,这样就连今生的小利乐也无法成办。

一个人如果执著自身,不能利益他人,这种做法将为今生后世带来严重过患。关于对后世过患,在此处暂且不论,因为执爱自身实际上是世间一切痛苦的来源,这些苦害过患无法一一付之言表,而且那些对因果规律不信或信心不坚之人,这种后世过患说得再多,也起不到多大作用。因而作者在此为了让人更容易明白自私自爱的过患,举了一个常见事例。在世间,仆人应该为主人的利益与需求而工作,不能偷懒顾惜自己;而主人也应替仆人的利乐着想,给予他足够的衣食酬劳,不能吝惜自己的资财。如果双方都不考虑对方利益,仆人不肯卖力,主人不体恤仆从,那么这种后果也就不想而知:主人的事业无法圆满成办,仆人的衣食生活无法满足,两败俱伤,谁也得不到好处。这种苛刻吝啬的主人与偷懒不忠诚的雇工,在世间经常可以见到,而他们的结局,也就是一团糟。因而许多世间智者,也看出了这一点,教导世人处处应将心比心,以利人善行善心为高尚,以损人利己的心念行动为羞耻。作为出世修行人,对此理应更为清楚,如果不能生起利益他人之心,不修持自他相换,就连世间蝇头小利都无法成办,那么出世解脱大事业,怎有可能成办呢!


利他能成乐,否则乐尽失;

害他令受苦,愚者定遭殃。

利他,能使自己成就今生后世的安乐;自利,则会失去一切圆满安乐;如果为了自利而伤害他人使他受苦,这种愚人一定会遭受灾殃。

一切安乐根源是利他善法,一切祸殃根源,是损害他人的恶业,这种因果报应,人们都有过感受、经历。一个人如果能一心利他,则能获得一切安乐,因安乐之因即是利他善法,从世间到出世间,众多世间善士及出世修行人,都以亲身经历证明了这一点。如本师及诸多成就者因生生世世利他而成就,而众生因生生世世追求自利,不但未成无上安乐果,反而堕入苦海,失去了安乐。如果我们执爱自我,不仅无法生起利他菩提心,圆满证悟成就,就连暂时安乐也无法成办。

如果为了自利,不惜伤害别人,令其他众生受苦,造作这种恶业的人,无疑是极端愚昧者。《贤愚经》中说:“虽微小罪恶,勿轻谓无伤,余烬虽云小,能烧草山积。”伤害他人的恶业,虽然看来很小,然而它带来的果报,却是于千百万劫堕落地狱受苦。不仅在后世,对现世来说,有些人愚痴无知,一心怀着损人利己的念头,不停地谋害别人,他们的下场必然会悲惨至极。在现实生活中,人们可以现量见到,那些一向行凶作恶,偷盗抢劫、坑蒙拐骗他人者,最终必然作法自毙,自食其果。这方面在世间智者中也有很好的言论,如古人说:“积善之家,必有余庆;积不善之家,必有余殃。”佛法中说得更细致,如《宝积经》中云:“从诸善业感安乐,得见无边诸佛土;从不善业感众苦,堕诸恶趣燃烧处。”对这些因果,我们既然已经了知,理应彻底认清自利过患与利他之功德,而努力趋入修习自他相换菩提心的安乐道。


丑四、(是故必要相换):

世间诸灾害、怖畏及众苦,

悉由我执生,此魔我何用?

世间一切灾害、恐怖和痛苦,都是从我执而生,那么我还留着这个恶魔做什么呢?

我们生活在娑婆世界,经常要遇到地水火风、猛兽恶人、非人星曜等种种灾害和怖畏;无论在六道中哪一道,也免不了行苦、变苦、苦苦三大痛苦逼迫。而这一切灾害、怖畏和痛苦,究其根源皆是由我执而生。月称菩萨在《入中论》中说:“最初说我而执我,次言我所则执法,如水车转无自在。”众生堕入如同水车一样轮转不休的生死轮回,饱受种种无有自在的痛苦,其根因即是人法两种我执。其粗重明显的痛苦,由人我执而生,其细微痛苦由法我执而生。因此,无明我执实际上是带来一切痛苦灾害的大魔,空行母玛吉拉准卓玛说过:“有碍魔与无碍魔,喜乐魔与傲慢魔,此亦系属(我执)慢魔中。”一切令人恐惧痛苦之魔,都是我执傲慢之魔所生,而且“魔勇即我执,断执魔名断”,若能断除我执,即断一切魔鬼之名。密勒日巴尊者对山崖罗刹女也说过:比你更为恶劣之魔即我执,比你更多的魔是意识,比你变动更快的是分别。根霍仁波切在注疏中说:“我执,就是所谓的日扎魔,即能摧毁三界众生的大魔。”翻开那些成就者的教言,这类教诫比比皆是。因而对我执这种生死众苦之根本,对这种使自己长久陷于生死轮回苦海的大魔,为何还要执爱而不断舍,还要留着它做什么呢?难道自己所受苦难还不够吗?作为初学者,若能真正从内心对我执的过患生起认识,那么在遇到自他相换菩提心时,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趋入,将这种祸害根源的我执,强力地铲除消灭。


我执未尽舍,苦必不能除;

如火未抛弃,不免受灼伤。

假如不能完全舍弃自我爱执,必然不能根除一切自他的痛苦,就像不抛弃手中的火,便难免受灼伤一样。

此处所言的我执,与中观诸论中所言的我执有所不同,它是在萨迦耶见引起的我执基础上,舍弃他众而执爱自我的爱执。一个人不能彻底放下这种爱执,痛苦便会连续不绝,那么也就不用说什么根除他人的痛苦了。对此每个人都应该有体验,比如说我们平时对自己身体、生命、财产等等,如果很执著,那么天气冷热、身体四大变化、小偷扰乱……这一切都要引生痛苦,而且执著越深越多,受的痛苦也就会越多越剧烈。乃至对自己执爱有一丝未断,就免不了痛苦,因这种执爱是一切痛苦之源。作者在此将自我执爱者比喻成用手执火的人,在火焰没有被抛弃之前,他无疑少不了灼烧之苦,即使他痛得大喊大叫,拼命挣扎,但不放下火团,痛苦就不会离开,如果放开火团,远离了这种痛苦之源,灼烧之苦也就不会无因无缘找上他;同样,我执实际上是三界火宅中的毒火,在没有远离这种毒火之前,痛苦不会无因无缘停息。噶当派格西说过:“一切痛苦的来源是‘我’,所以‘我’是应该远离和抛弃的祸根。”

大家要仔细思维这些教言,平时我们总觉得生活中痛苦不断,而对他人所遭受的违缘苦难,一般人却毫无苦受,对此浅显易见的事实,我们都明白,那自己为何不尽快放弃自我执爱,而努力修习自他相换菩提心呢?


故为止自害,及灭他痛苦,

舍自尽施他,爱他如爱己。

所以为了止息我执造成的自我伤害,也为了永远灭除众生的种种痛苦,我应当将自己完全施舍给他人,爱护众生如同爱惜自己一样。

如上所述,自我爱执是世间所有灾害、怖畏、痛苦之源,一个人如果不尽舍这种执爱,就如同执火不舍,必遭烧灼。作为有智慧的人,在明了这些因果关系后,为了止息痛苦,应当立即中止自我执爱;而且作为大乘修行人,都发过愿要利益一切众生,消除他们所有痛苦,给予他们一切暂时与究竟安乐,为此更应及早地断舍我执,努力修习自他相换菩提心,将众生视为己身而加以爱护。如果自己能深刻了知我执的过患,与自他相换的功德,对这种修法就会自动趋入,如同自己在往昔不顾一切地执爱自身一样,此时会真诚地为了他人利乐而奋斗不息。

在此,有些人可能有疑问:“既然对本来不存在的自我生执爱是一切痛苦之源,是颠倒迷乱执著,那么执爱众生岂不是一样吗?众生本来也是空性嘛,那么执爱他们也是一种错误执著,同样是迷乱误执,怎么会有不同结果呢?”不错,一切法本来无我,执爱自我与执爱他人同样都是分别执著,但二者虽然都是分别执著,其结果不同却于理无违。智作慧论师解释说:“灯光与珠光,误认为宝珠,错觉虽无别,实义则悬殊。”其意是说一个人将灯光或珠光误认为是宝珠,这两种虽然都是错误认识,但其结果,误认灯光为宝珠者毫无所得,而误认珠光为宝珠者却能循误觉得到宝珠。同样,执爱自己与执爱众生虽然都是分别执著,但执爱自己如误认灯光者,空无所得,而执爱众生者,如误认珠光者,最终却会得到殊胜菩提心的摩尼宝。在修行大乘佛法取证无上菩提的正道中,自他相换是必不可少的一种修法。虽然它是一种分别执著,但它是随顺解脱之善法,是通向无上正觉天城的宝梯,与狭隘自我执爱有着天壤之别。这也像对诸法实有执著与对空性执著,同样都是心所分别,但实有执使众生无限地流转轮回苦海,而空性执著却能引上解脱道,为我们带来无上解脱安乐。所以,应该遣除疑惑,认识视众生如同自己的执著有着深远意义,应积极地投入修习。


意汝定当知:吾已全属他。

除利有情想,切莫更思余。

心意啊,你一定要了知:我已经完全属于他人,因此除了利益有情外,千万不要再想其余事了。

我们都曾发过誓愿要为利众生而求证菩提,也理解了修习自他相换菩提心的必要,因此自己必须从内心生起决心实践自他相换修法。这种善心需要反复串习,才能在相续中深深地扎根,时刻不忘。因此要经常反问提醒自心:“心意啊,你要记住,“我”已经发过誓,将身口意、财产、善根等一切全部奉献给众生了,我已经属于别人,因此你除了想办法利益主人——一切有情外,其余再也不要想什么利乐自我,不然,你就会违背誓言、背叛主人而造恶业……”这是修大乘佛法者必须具足的心念,初学者从内心精勤观修串习这种认识,比其他任何善法都重要。我们有些道友,在这方面做得确实不够,但有些人为僧众发心做事,才三两天或一两个月就不愿干了,成天说“自己要修法,要修大圆满,修大中观,观修菩提心”等等。对僧团利益不关心,一心想着自己,还说要修菩提心、修大中观等,这岂不是在说梦话或笑话吗?如果真正能从内心时刻认识到自己已属于所有众生,而生起坚固利他之心,那即使表面上每天都在干着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,而实际上功德却是不可思议,那些无有菩提心摄受的修法如闭关、坐禅等等,根本无法与之比拟。《阿难请问经》中说过“菩萨具足一法,能守持一切如来胜法。何为一法,不舍一切众生是也。”从内心能做到不舍一切众生,即能守持如来一切胜法,因此,我们除此之外东想西想还有什么必要呢?那些一天到晚执著:“我的善根,我要修法,我要坐禅,我要……”这些想法有什么用呢?希望有志趋入大乘正道的修行人,能时刻牢记这点,时刻保持利益众生的发心,而再也不要为自我构筑轮回铁屋了!


不应以他眼,成办自利益;

亦莫以眼等,邪恶待众生。

你不应再用属于他人的眼等肢体,成办自己的利益,更不能以属于他人的眼等身肢,造作恶业伤害众生。

我们在发菩提心时,已发誓将自身一切奉献给利益众生之事业,既然身口意一切都如是献给了有情,那也就不能再当成自己所拥有的东西,而应视为他人所拥有的物品。此处作者以眼睛为例,提醒修行人记住,这些眼等身体,已经属于其他众生,因而不能蛮横无理地用他人之物谋求自身利益。某件东西已经施给别人了,然后又自己占用不放,这种行为以世间规则去衡量,也是不合理说不通的行为。在梵文本中“成办自利益”一句原为“为自利而视”,根索曲扎仁波切说过:“如果这样直译,会更容易理解。”因为此句是以眼为例,说明大乘修行人自身的眼睛等已供施给了一切众生,那已经属于他人,我们也就不能为自利而抢占它。其他耳根、鼻根、四肢等等,也同样是别人的东西,我们不能再为自利而无理占用。大家都是发过菩提心的修行人,如果不想沾染违背誓言、抢夺他人所属物件的恶业,对此应时刻牢记。

因为自己眼等一切都属于他人,那样也就不能再用来伤害众生,邪恶地对待众生,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,就像我们在平时不应以自身眼耳等肢分来伤害自己一样。不损害有情,是所有佛弟子共同遵守的戒规,《别解脱经》中说过:“损害他众非沙门。”作为大乘佛弟子,自身已完全属于众生,如果再抢用他人身体去损害他人,无疑更是罪上加罪。昨天上师如意宝在课堂上也讲得很清楚:“作为一个受居士戒以上的佛弟子,千万不能伤害众生,不然戒律又何在呢?”

在梵文本中,此颂后两句直译过来,应为“不应以他手,为自利而动”,与前两句意义大致相同。但在所有藏文译本中,与如石法师所译文句相近,都是说不应以眼等身肢而伤害他人,如贾操杰大师在注释中也如是解释:“自之眼等,即不应于彼违悖而行。”也可能是当时藏文译本所依的梵文本,与现在保留下来的此论梵文本有所不同,而造成了这种区别。


故当尊有情;己身所有物,

见已咸取出,广利诸众生。

总之,应当尊重有情,以有情利乐为至上,自己所有东西,在发现后应尽量取出布施,广泛地利益其他众生。

本科判内前五颂,从两方面解说了修自他相换的必要。首先,因为我执是世间一切灾害怖畏痛苦的根源,若不完全舍弃,便无法止息痛苦,所以为了消除自他一切痛苦,应努力舍身施他,爱护众生如同自己;从另一方面来说,我们必须清楚,自己作为大乘修行人,已发过誓愿将自身一切奉献给了众生,因而已属于众生的自身一切,必须完全为众生利益而服务,不能再谋求己利而伤害有情。总结而言,也就是我们必须全心全力地修习自他相换菩提心,舍自身一切而利乐众生。作者在此教诫说:应当尊有情利益为至上,而倾自身所有来利济众生,这是大乘行人修习自他相换的原则,也是每个修行人应自始至终遵循的正道。

有情是尊贵的福田,在助成佛道作用上,有情与佛相等,从这方面而言,修行人焉可不尊重有情呢?为了断除自他一切苦难,圆满成就菩提誓言,我们应时刻牢记教言:尊重众生,时时处处以自身一切施予众生。密勒日巴尊者也曾说过:“应当将自己口中的食物都掏出来布施给有情。”意思是自己最后活命之物也必须拿出来,供施给众生,完全以众生利益为重,而彻底抛弃我执。自己所有物品,不仅仅是那些有漏财产身体等物,还包括自己所有善根功德等,这一切也应全部回向给所有众生离苦得乐。《学集论》中说:“吾身及受用,三世诸善根,施与诸众生。”阿底峡尊者所作的一个念诵仪轨中亦说过:“我之善心及功德,回向众生愿成佛。”修行人能如是以利他菩提心尽施自身一切,就会如《宝云经》中所言:能圆满施舍一切,即能证得菩提。

子二、(分说对治区别)分二:丑一、略说;丑二、广说。

丑一、(略说):


易位卑等高,移自换为他,

以无疑虑心,修妒竞胜慢。

将自己与卑下、相等及高于己者三种对象交换易位,然后毫无疑虑地以易位后的身份,对易位前的自己生起嫉妒、竞争、我慢,藉此而对治烦恼,修习悲护之心。

我们平时看待其他众生,往往有三种类型:低下、相等与高于自己者。而且因无始习气,凡夫众生总会对卑下者生傲慢,对与自己相等者生竞争之心,对高于自己者生嫉妒烦恼,以此而无法平等生起悲护关怀之心。针对这三种情况,自他相换修法也分三种方式,即是对卑下者换修嫉妒,对平等者换修比赛争胜之心,对高者换修傲慢。再详细一点说,即是观想自己分别与这三种对象交换位置,比如对那些比自己卑下者,自己与他交换易位,观想自己处在他那种卑下地位,然后对易位前的自己,面对那个高高在上者,仔细观察由此而引生的嫉妒烦恼。以此换位观察,我们可以深刻地理解低于自己者的痛苦,对他生起悲愍爱护之心,藉此有力地对治自己的傲慢烦恼。当然,以此相换而引生出来的嫉妒烦恼,也可一并看破其颠倒可笑本质,而彻底断除。对那些与自己相等者或高胜者的修法,也可以此类推,以下将有广说。

这三种修法,当然不是在同时观修,因为凡夫相续中,嫉、争、慢这三种恶分别念不会同时生起,而是针对不同对境,会生起不同恶心。当自己面对某种对境而生起某种恶心时,就应切实地针对它修习相换,把自己易于对方位置,而细细地体验观察。对这种修法,我们不应有丝毫的疑虑,因为这是以毒攻毒,对治我执而助长慈悲心的有效方便法,并非是助长烦恼的方法。再者在前面也讲过自他平等的道理,大家对此应该有过一些体会,只要自己能一心地观想,便可将他人执为自身,真实地取受苦受。因此自己应全心全意地串习这种法门,对我们来说,这种修法是真正的如意宝,若能全力投入修持,傲慢嫉妒和争强好胜烦恼,一定可以有力地调伏。

丑二、(广说)分三:寅一、于卑者换修嫉妒;寅二、与平等者换修对比心;寅三、与高者换修傲慢。

寅一、(于卑者换修嫉妒):


蒙敬彼非我,吾财不如彼,

受赞他非我,彼乐吾受苦。

他受人尊敬,而我却没有;我的财产远远不如他丰裕;他受人称赞,而我备受辱骂;他称心如意而我却饱受痛苦。

此下逐次详说三种修法。首先是对那些比自己卑下者修相换,观想自己换在卑下者位置,以感受他们内心的嫉妒痛苦,与需求关怀怜悯的心理,藉此引生自己对卑下者的悲心与爱护,同时也挖掘出自己的嫉妒等烦恼进行对治。这种修法关键在于打破自他分别妄执,以专注有力的易位观想,使自己进入对方角色或说处境、心理状态,才能真实地现起感受。

在世间,有许多人与我们相比,在受人尊敬、财富、赞誉、安乐等方面,都要相对得差一些。他们处在这种地位,作为凡夫难免会有许多苦受,因此我们必须对他们修相换,观想自己处在其位置,而对易位前的自己修习嫉妒,真实地体验那种卑下者的痛苦。颂词中“彼、他”都是指易位前的我,而“我、吾”是指观想成他人后的我,有些讲义中分别称为旧我、新我,贾操杰大师释“彼、他”是他人换为修习者原来的角色,而“我、吾”为修习者易位为他人的角色,各种解释意义都没有很大差别。修习者与卑下者换位后,以卑下者身份开始观修:“啊,他受人尊敬,而我受人鄙视;他的财富丰裕,而我赤贫如洗;他时时受人称扬,而我处处受人诃责;他样样称心如意,而我备受痛苦;这多令我气愤难平,他凭什么享受安乐……”以对易位前的自己生起嫉妒,感受卑下者渴求帮助关怀的心理,使自己承受那些痛苦。然后再回过头看自己在没有做这种交换修习前,自己对那些卑下者不但不生怜悯爱护善心,有时甚至生傲慢轻视恶心,那样是多么不如法与冷酷。自己从今后应以大精进修习菩提心,利乐他们,同时,回顾自己的嫉妒烦恼,也是多么可笑,除为自己带来痛苦之外,完全没有意义,应彻底根除。


工作吾勤苦,度日彼安逸;

世间盛赞彼,吾之身名裂。

我必须勤苦工作,而他却安逸度日;他广受世人赞誉,而我却身败名裂。

有些低贱者终生劳作,像割草伐木、挖地建筑等等,白天晚上都很辛苦,还有一些人身名不佳,对他们也必须以大悲心修习相换。观想自己处在其地位,然后再与原来的我对比:“我要如此辛辛苦苦劳作,而他终日悠闲安逸,不知辛苦为何物,生活过得一帆风顺;不稼不穑者,坐享收成,而耕种者,饱受劳累饥寒,这多么不公平;他广受世间赞誉,美名扬遍四方,而我一直默默无闻,甚至身败名裂,臭名昭彰。他凭什么得到这些?而我却如此卑微……”由于没有福德智慧,许多人都陷入这种自怨自艾的苦恼境地,同时又会对高于自己者生起嫉妒烦恼,我们通过修习,可以感受这些苦恼。而且,在卑下者角色想来:虽然自己无有功德名声,但并不能因此而受人歧视,因为自己再卑微,也会有一些超胜之处。


无才何所为?才学众悉有,

彼较某人劣,吾亦胜某人。

如果我毫无才学,那该怎么办呢?其实人人都多多少少有一些本事,他虽然比我强,但胜他一筹的大有人在,而我虽卑劣,但还会有某些人比我更低劣,因此他又有什么了不起呢?

此处是与那些才学比自己低劣者交换,自己处在其位置,然后观想:“别人虽然轻蔑我,说我一点才华学问功德都没有,但是仔细想来,他并不能因此而小瞧我。因为才学功德,人人都会有一些,他(指交换前的自己)虽然比我要高明,但那只是他今生靠努力精进而得到,而且比他更高的人,仍然会有很多,那他有什么了不起,有什么值得傲慢的呢?我纵然再差,也有如来藏,而且也具备了一些才学功德,比许多众生要强一些,也就是说比上不足,比下还是有余,因此,他凭什么小瞧我,说我没有才学呢?”通过这种修法,我们可以现量感受才学低劣者内心的苦受,也会明了自己在平时不应鄙视轻蔑他们,而应努力地修习相换,以大悲之心帮助他们。

有些论师在此解释说:“卑劣的凡夫人,相续中还是有一些才学功德,所以不用灰心绝望……”讲到这里,我想大家应该先在这些道理上弄清楚,使思路打通,以智慧解开相续中那些凡夫俗子的死疙瘩,然后一些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了。为什么说这些呢?因为我们中有些人总以为自己智慧低劣、福德浅薄、没有学问、烦恼死结多等等,自己给自己找麻烦、找违缘,以此而裹足不前,甚至自暴自弃,将上师教言、佛法窍诀都弃之不顾,这样实在是自找苦吃、毫无道理。作为修行人,要坚强一点,遇到困难障碍时,不要马上就灰心丧气,让烦恼障蔽智慧,而应静下来,好好地想办法,忆念上师教言、正法,拿起正法之剑去勇猛拼搏,那就会没有排除不了的障碍。自己再卑微低劣,如果能遵循佛法修持,最终也一定会得到改变,证得无上智慧功德。佛经中说即使是蛆虫之类小含生,能发起精进则定能证得无上正觉果位,那何况人呢?所以有些人不要太自卑了,你虽然认为自己什么都不行,低劣至极,但是你其实已经入了佛门,遇到了殊胜善知识与教法,那已经离解脱不远了,而真正低劣的是那些无缘解脱者,那些天天在造恶业沉溺邪见之中者……有些人走向了另一个极端,认为自己才学功德广大,很了不起,其实仔细想想,自己没有什么了不起。在世俗功德学问方面,比你高的人在这个世界中处处都有,还有那无量天神,与他们的福报智慧相比之下,你只不过是一条可怜虫而已;再从出世功德而言,十方三世有无量佛菩萨与有殊胜功德学问的大修行人、大班智达,在他们面前,你又算得上什么呢?大家能以这些殊胜法要之剑,去对治脆弱、傲慢之魔,就一定会连战连胜,迅速克服障碍。而且以此推己及人,对周围那些与自己有同样苦恼者,自然会生起悲愍、帮助的善心。


戒见衰退等,因惑而非我;

故应悲济我,困则自取受。

我戒律废弛、见解退失等是情有可原的,因为那是由于烦恼所催而非我的意愿,所以他作为有悲心的修行人,应该尽力救助我,如果在中间遇到了困难,他也应该安忍(或释为:我自己也会安忍)。

对那些守持戒律不太清净、正见也退失了的修行人,我们也应修习自他相换。如果易位至其位置,便可充分地理解其苦恼与发自内心的呼救,以此而引发大悲救护之心。自己观想与他们相换,然后可以想到:“啊,虽然我戒律废弛、见解衰退,甚至毁坏了,但这并非我心甘情愿如此,而是烦恼恶缘在捣乱,在控制我,才导致这种恶果。作为修行人,我也希望自己能戒律清净,获得正见,得到无上解脱安乐。他(易位前之自己)如果有悲心,有清净正见戒律,就应该帮助与救护我,这虽然有些困难,但他作为大乘修行人,也应该欣然忍受……”如是修习后,自己对戒律见解衰退者的痛苦有了切身感受,他们虽然对自己有嫉妒,但自己怎么能因此而傲慢或对他们不理不睬呢?自己理应克服傲慢烦恼,以大悲宽容之心对待他们,也应安然忍受重重困难,尽心尽力帮助救济他们。同时,也可掘出自己内心潜藏的嫉妒烦恼,予以认识后彻底铲除。

在此大家要注意,作为佛弟子,对破戒过患,应该有清醒的认识,这段时间我们听了上师传讲的《赞戒论》,在这方面都有了一些认识。但是,比起破见来,破戒过患尚是稍逊一筹,因为破戒者如有正见尚可忏悔,而破见者对因果、正法等生邪见,如同坏自命根,坏自解脱眼目,这种罪过无法衡量。圣天论师在《中观四百论》中说过:“宁毁犯尸罗,不损坏正见,尸罗生善趣,正见得涅槃。”正见是证得无上涅槃的根本,因而比戒律更为重要。华智仁波切也说过:“邪见者,纵于相续中刹那生起,亦能断舍一切律仪……不能趣入解脱之道,虽作恶业,也无忏悔之境。”明白了毁坏戒律与正见的可怕后果,我们不但应对言行心念严加护持,对那些戒律、见解者有所衰退者,也更应以猛烈大悲心,不畏一切困苦地帮助他们,以自身去代受他们的恐惧、绝望、孤立无援等种种烦恼痛苦,使他们迅速从极端危险境地中解脱出来。


然吾未蒙济,竟然反遭轻;

彼虽具功德,于我有何益?

然而我不但没有得到他的济助,反而遭到轻视,他虽然有才学功德,但对我又有什么益处呢?

承接上述修法,我们在换至卑下者位置后,对易位前的自我,深深责问与怨恨:“我陷于如此可怜、弱小无力的险境中,多么希望他伸出救援之手,帮我一把,最少也想他应该对我表示同情、怜悯。然而可恶的是,他居然对我毫不关心,甚至从来没有用怜惜的眼光看过我,更不用说主动以教言、用实际行动来帮助挽救我了。我在为持戒遇到违缘而苦苦挣扎时,他一点也没有帮助我;我的见解不坚不深,乃至在遇恶缘而迈向歧途时,他冷冷旁观,毫不为我指点,任我孤立无助地滑向深渊;而他还以为自己具有功德,是很了不起的修行人,将我这种因业障恶缘缠缚而在痛苦中彷徨之人,看成是粪土一样。本来他不帮助也就罢了,可是他还要耻笑我,做这种落井下石的小人行径,这样他怎么能算得上是有功德的人?完全是一个小人,冷酷无情的冷血动物。他的功德再多,又有什么用呢?……”如是狠狠地责骂易位前的自己,将其过失丝毫不留地抖搂出来。大家认真地作这种观修后,对卑下者的痛苦无疑会镂心刻骨。再回想自己平时春风得意,因种种超人之处而自乐融融,对身边那些悲惨众生正在遭受身心痛苦,似乎完全已不闻不睹,这种态度实际上多么自私、残忍,在那些受苦者眼里,你无疑是一个心狠如毒蛇一样的坏人,是冷血动物!

你们大多数人很年轻,又生活在和平年代,所以没有过陷于苦难而渴求救援的经历。现在如果再不抓住机会进行观修,自己对苦难众生很不容易生起来悲心。当然我执分别很强时,要真实地与他人相换,有一定难度,但熟能生巧,经多次串习后,一定能毫无困难地进入角色。自己进入卑下者的状态中,就会发现一个人即使才华学问财富地位等各方面都很好,但他如果没有大悲心,不能济助陷于苦难中的众生,那他这些功德也就毫无意义。轻视低下者是一种普遍的恶习,俗话说:“乐时亲人满堂绕,苦时凄凉无人问。”无垢光尊者在道歌中说过:“一个人失去名声、地位、财产后,即使是原来最亲热的朋友,也不会理睬他了。”所以世间那些卑下而苦难的众生,其处境无比凄惨,作为大乘修行人,我们对这些父母众生,怎么能不闻不问呢?理应多替他们想想,努力修习大悲救护善法。


不愍愚众生,危陷恶趣口,

向外夸己德,欲胜诸智者。

他对无知无能、身陷恶趣口中的众生,视若无睹,毫无悲愍之心,而且还在向别人虚夸自身功德,想以此胜过其他智者。

此偈也是将自己与戒见衰退者等卑下众生相换后,站在他们位置,对易位前的自己修嫉恨,彻底挑出其毛病:“他这种人,自认为才学功德超人一等,是大修行人,那他为什么不救助我这样陷于堕落边缘而无力自拔的众生呢?我们这些愚昧无知、为恶业之风所飘、戒体及见解正在衰退失毁的众生,就如在恶趣毒蛇猛兽口中,即刻就会丧失善趣安乐之命,他却对这些悲惨景象视若无睹,一点怜悯心都生不起来,这是多么自私冷酷啊!但他不但不知其卑劣,反而到处夸夸其谈,虚夸他具有何种何种功德,想以此从名声上压倒别的智者,超过那些高僧大德。这种人真是太傲慢太可恶了,以他那种品德人格与才学,想超胜那些戒律清净、广学多闻的智者,就像野狗想胜过狮子一样,无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,白日做梦!”如是狠狠呵责原先的自己,指出他所有的过失,也深切感受那些卑下可怜者的痛苦。

自己与别人换位后,站在那些需要帮助与关怀者的立场上,这时傲慢愚蠢、冷酷无情等,这些毛病缺点就会暴露无余,对那些低下者的痛苦也会生起切肤之感。以此自己傲慢嫉妒烦恼会有力地得以止息,这些违品遣除后,悲心就会油然而生,做到时刻以恭敬谦虚与悲愍之心爱护众生。如能反复串习相换,我们一定会做到,也必定会很好地做到。

寅二、(与平等者换修对比心):


为令自优胜,利能等我者,

纵诤亦冀得,财利与恭敬。

为了使自己优越超胜那些在财产能力等各方面与自己相等的人,纵然发生争吵也不惜,只希望能赢得更多的财利与恭敬。

对那些与自己各方面都相等者,凡夫很难抑止对比竞争之心,这种无谓的争强好胜往往为凡夫带来种种痛苦,对修行人来说,这也是遮障菩提心生起的烦恼违品。因此,有必要以自他相换修法,去代受与自己平等者的痛苦,藉此也观察自己的竞争之心,而作有力的调伏。

这种修法大致与前面相同,针对那些与自己在财产、地位、能力、知识等等各方面相等的众生,以观想相换,使自己变易为对方,然后对易位前的自己,发起竞争好胜之心。比如说他(易位前的自己)的财产、名誉等方面,虽然目前与我不相上下,但自己不甘心这种现状,决心要高过他,因而内心不断地想以各种方法取得更多名闻利养,以期在各方面都高人一等。为了达到这个目的,我不惜用争吵、欺诈、造谣等各种不法手段,巧取豪夺,使自己广受恭敬、赞叹、利养,而使他远远落在低下者的悲惨处境。

大家对这种修法不要有任何疑惑心。虽然说作为修行人,不应生任何贪嗔恶心,但是为了彻底断除我执,消除嫉妒、竞争、傲慢等烦恼违缘,寂天菩萨以透彻万法实相的智慧,为我们开示了这种殊胜方便法,自己观想易位,然后对原来的自己视为肉中刺、眼中钉,恶毒地对待这个无始以来使自己堕入轮回的敌人。如是反复观修后,我执烦恼就会得到消减,而且从观修中回过头来看,那种竞争好胜之心不但毫无意义,而且唯有造罪而已。对争强好胜之心炽盛者来说,如果真能趋入这种修法,其效果确实非同一般。


极力称吾德,令名扬世间;

克抑彼功德,不令世间闻。

复当隐吾过,受供而非他;

令我获大利,受敬而非他。

我将尽力宣扬自己的功德,令名声传扬世间各方,而对他要千方百计压制,使世人听不到他有任何优点功德名誉。我更要设法隐藏自己的过失,使自己广受供养,而对他要完全相反,尽力显露其过失使他得不到分毫利养,使我今后获得名利地位,备受恭敬,而不让他获得任何名利。

按历来高僧大德们的教导,我们对自身功德不能宣扬,而对他人的功德不能压抑、抹杀;对自身过失不能隐藏,而对他人不能揭露过失。这是世间正士的高尚道德,也是出世修行者必备的人格基础。但是对于那些我执烦恼深重的凡夫来说,这种高尚行为极难做到,自己要隐过扬德,而对他人呢,却要扬过隐德,这使凡夫众生往往陷于重重苦恼之中。当然,每一个凡夫修行人也都有类似烦恼,为此应来一个大转换,从原来那种狭隘自我中跳出来,易位至他人处境,而将原先所执爱的我,当作竞争对手,时刻不忘打击他、超胜他、厌憎他;将那原先自己不喜欢、不执爱者,现在完全当成自己。进入这种角色后,开始观想应极力宣扬自己的功德,努力使自己美名扬遍人天等世间,而对那竞争对手,即原先的我,应千方百计地压制、打击,每当别人提到他,自己就立刻进行诽谤,给他脸上抹黑,使任何人也无法知晓其功德。

假如能真实地与他人相换,那么利用凡夫的赞自毁他恶习,也可以积累起很大功德,减轻我执,这种修法确实很殊胜。我们现在处于凡夫恶习之中,一听到赞叹自己,就得意忘形;一听到赞叹他人,就妒火中烧,因此而造下的恶业,很难计算,而由此所带来的苦患,也就可想而知了。如果不想继续陷在苦难轮回之中,请大家务必珍惜良机,重视这种修法。

对待自身过失,一般凡夫人也莫不是极力隐藏,而对他人的过失,却很愿意揭露宣扬。如果与他人相换,那么利用这种凡夫习气,对原先自己的过失,极力发露,而对他人,努力隐藏过失,这样实际上也就做到了高僧大德们的教言,发露己过,而保护他人的名声。使易位前的自己,所有过失都揭露无余,得不到任何名闻利养恭敬,而使易位后的自己(实际上是他人)得到这一切安乐。

此处所言,主要是实修引导,因此很多讲义中都没有广讲。这种修法其实用不着多言,修行者只要稍加用心,趋入修法便可了知其殊胜之处。


吾喜观望彼,沦落久遭难,

令受众嘲讽,竞相共责难。

我自己心怀安乐,而希望看到他长久沦落苦难,惨遭不幸,我要使他成为众人嘲讽的笑柄,成为众人竞相责难的对象。

凡夫平时在遇到与自己各方面势均力敌的竞争对手时,如果自己无法超胜于他,内心那种希望他遭受危难沦落受苦的恶念,会不时生起,大家对此也许都有过体验。作为修行人,自己一定要反其道而行之,极力使众生得到安乐,而让自己代受痛苦。因此,在与他人相换后,利用凡夫这种厚自薄他习气,对易位前的自己生起竞争之心,使自己时刻保持喜乐之心,而以幸灾乐祸心态期待他(即易位前的自己)长久落难受苦,处处遭受苦难违缘,而且时时遭受众人嘲讽、欺侮,受到痛苦时不但无人帮助,反而受到别人责难,成为千夫所指、鄙视斥责的对象……体验到这番蚀心蚀骨的竞争痛苦后,我们也就不难了知平时那些相等者面对自己的痛苦,自然地生起谦虚、忍让慈怀,愿将一切痛苦失败自取受,将一切胜利奉献给他人,而自己那种与人争强好胜的心情,也能彻底识破其丑恶面目,有力地铲除。

寅三、(与高者换修傲慢):


据云此狂徒,欲与吾相争,

才貌与慧识、种姓宁等我?

故令闻众口,齐颂吾胜德,

毛竖心欢喜,浑然乐陶陶。

据说,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,要想和我一争高低,难道他的见闻、才智、相貌、种姓、财富等,能和我相比吗?因此我要使他看到世人都异口同声地赞颂我的功德,我因此而汗毛直竖、欣喜若狂,完全沉浸在喜乐之中。

卑下者有嫉妒之苦,相等者有竞争之苦,而比我们高者,也有其傲慢之苦,因此也有必要对他们修习相换,代受痛苦。真实观想易位至其处境后,再来看易位前的自己,看那个比自己卑下者,让心相续中骄慢烦恼自然地生起:“哼,这个小爬虫一样的卑下者,居然不知天高地厚,还要和我一较高下。他也不想想自己那可怜的才智、见闻知识、相貌、出身、财产等,在这些方面哪能与我相提并论呢?与我相比之下,他无疑是蠢笨如牛、浅见之井蛙、丑陋如癞蛤蟆……所以,我要想办法让他尝尝厉害,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,乖乖地臣服于我。而且要让他看到,众人无不交口称赞于我,歌功颂德的声音充遍世间,而我因此在每一根毫毛孔中都流露出喜悦,陶醉于四海之内,唯我为尊的快乐之中,昏昏然、乐陶陶。”

在平时我们面对高者时,很难体察到他们内心的烦恼痛苦,在面对低者时,自心傲慢烦恼也很难察觉,而在与高者作相换后,对这些便了然于胸,能很清楚地察觉。真正能作实修,自相续中的傲慢、嫉妒等烦恼,便可暴露无余,得到有力地调伏,而对高位者的痛苦,也就能自然地生起慈护与代受之心。


彼富吾夺取;若为吾从仆,

唯予资生酬,其余悉霸取。

他所有的财富,我一定设法夺取,如果他沦为仆从为我工作,我将只给他刚刚能维生的酬报,其余全部霸占为己有。

凡夫众生在稍有财产、地位时,那种傲慢、蔑视他人之心,往往无法抑制。如果我们以相换修法,变易为他们,然后再来面对易位前的自己,也就不难理解其痛苦与希望:“哼哼,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,就算他有些微财产势力,凭我的力量,动一根指头就会斗垮他,将财产全部夺取过来,使他变成一个不名一文的穷光蛋。如果他识相,愿意做奴仆,为我工作,那可以给他一点点工资,让他勉强穿衣吃饭、维持生命,而其余劳动果实,我将统统霸占,据为己有。”《入行论大疏》中还说:“如果他没有成为奴仆,那我就用脚踩在他头上,恶狠狠地夺取他的一切,不让他有任何享受。”通过观修,我们也就容易明白该如何去对待世间那些高位者。作为发愿要满足众生愿望的修行人,应该恒时恭恭敬敬地做众生的奴仆,除了基本维生资财外,不能对他人有任何要求。如果对众生轻慢不愿理睬,那就要彻底剥夺自身一切,逼迫自己为众生做一个驯服的奴仆。《大圆满前行引导文》中也说过,菩萨应像棉花一样调柔,对众生不能有任何骄慢。

世间人从上层到下层,都有着各自的傲慢烦恼。高官有其高位者的骄慢,乃至平民百姓也有其平民的骄慢,因此痛苦也就在所难免。通过相换观修,我们不但能理解与代受其痛苦,对他们生起悲护之心,而且隐藏于自相续中的傲慢烦恼,也可彻底暴露,而得以有效对治。


令彼乏安乐,恒常遇祸害。

彼为堕生死,百般折损我。

我要想方设法使他失去安乐,恒常遭受祸害痛苦的折磨。因为他(即自我爱执)是使我堕落生死轮回、饱受苦害折磨的祸首。

易位至他人地位后,我们对易位前的自己,应以一切办法,使他失去所有安乐,恒常不断地遇到苦难折磨,饱受艰辛痛苦,一天好日子也不让他过。这种做法其原因并非有别,因为此颂中的“彼”,就是无始劫以来所执著的自我,是使我们堕入生死轮回,在无数劫中饱受各种灾害痛苦的罪魁祸首。无始以来,我们因为执著这个祸根——“自我”,而导致百般痛苦,现在要出离轮回,必须先摧毁这个“我”。作为实执深厚的凡夫,执爱自身恶习十分深厚,要直接下手不太容易收效,所以寂天菩萨为我们指出了这种自他相换修法,用凡夫习气对治习气。换位至他人角色后,用尽办法来折磨、斥责“他”,无始劫来他不停地残害欺骗我,今天我终于有机会来摧残打击他,这确实是一件快事!

萨迦班智达在《普显牟尼密意》中总结说:自己观为卑下者,然后对高者修嫉妒,使自心感受那种妒火中烧的痛楚,此时自己应该醒悟,仅仅是观想嫉妒,它就能使人感受如是难忍痛苦,那我理应断除这种恶习;同样对那些与自己平等者,相换修竞争心,使自心感受痛苦,以此醒悟到这种竞争之心所带来的苦害,而生起彻断它的心念,乃至逐渐消退、断除;还有与高位者换位修傲慢心,感受这种烦恼所带来的痛苦,而使自心觉悟其过患苦害,生起断除的决心。根索曲扎仁波切说:萨迦班智达在此所讲的,其实是总结论中上述内容。

我们在无始轮回中不断感受痛苦,无法出离,其根源即是我执,以此而区分自他,舍弃利乐福田之众生,而爱执虚幻自我,因此《入行论》中这一大段引导,都是围绕息灭这个“我”的修法。这不是口头理论,而是要求我们循之踏踏实实观修的方便法;这不是在讲某个古老教条或某种观念,而是我们应切身实践于斯——息灭痛苦的良方。

当然,菩萨所作的论章,每一句都有其内外密多种含义,因而对上述三种相换修法,也有不同解释方法。我们在以前,总是贪执自身舍弃他人,想方设法逃避一切痛苦伤害,并对他人生嫉妒、竞争与傲慢,以此而积累了无数恶业。现在既然知道了自我爱执的过失,就要修自他相换,把自己作为嫉妒、竞争、傲慢的对象,善加修习而净化这些烦恼,这种法门是对治自我爱执的特效灵药。不管如何,大家只要紧扣修习自他相换,断除自我爱执而利益他人的中心意义,无论选择哪一种方法都不违背。

子三、(换已如何修持)分二:丑一、以温和而教诫;丑二、以粗暴法制伏。


丑一、(以温和而教诫):

汝虽欲自利,然经无数劫,

遍历大劬劳,执我唯增苦。

心意啊,你虽然想追求自利,然而经过了无数亿劫努力,更饱尝了无尽痛苦与艰辛,其实这种自我爱执只能让你增加痛苦而已。

经过上述修习相换后,便可明白他人内心需要帮助利济,此处作者接着教诫引导修行人,应当致力于这种大悲菩提心的修习。大家应深深地反问自心、提醒自心:心意啊,你不要再顽固不化了,从无始以来你就执爱自我,一直全力追逐自利,而且历经了无穷无尽的艰辛苦难,但你所得到的呢?仍然是三界轮回苦海,而且这种自我执爱恶习,只会越来越使你增加痛苦而已。这一点,大家都会明白,自己堕入轮回,其时间无有始端。在此无法计算的长久时间中,众生一直重视执著不放的,都是自我,为了自己吃穿住、生存、安乐等等而奔波流转。有些人就算是遇到佛法,也没有舍弃这种自我爱执,就像有些人即使是来到寂静佛教圣地,天天也要为房子、钢炉、高压锅、牛粪及丫丫柴等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忙碌,所作所为全部都是为了贪执自我、满足自我。众生在此中造下了无边恶业,以恶业所招感的痛苦,更是无法衡量,可这些痛苦有什么意义呢?除了更增加自我执爱之外,更趋向痛苦深渊之外,毫无实义!只要没有舍弃痛苦之源的我执,痛苦就不会终止,而且越执著自我,痛苦轮回越会蔓延无尽期。《宝鬘论》中说过:“有我执造业,从业复受生。”有了我执,就会不停地造作各种轮回之因——业,由业而不断地转生于六趣受苦。有关教证,在本论前面内容中,也反复强调过,因此有缘听闻到这些正法者,千万不要再昏昏沉沉,错失解脱良机了,应一次次地提醒自心:心意啊,快醒醒,记住这一点,自我爱执是轮回众苦之源,你该放弃它了,快快进入利他解脱安乐大道!


是故当尽心,勤行众生利。

牟尼无欺言,奉行必获益。

所以,你一定要尽心尽力修习正法,精勤于利益众生的菩萨行为,本师释迦牟尼佛绝无欺人之言,依教奉行必然会获得安乐利益。

利益众生修习自他相换菩提心法门,实际上是解脱修行中至关重要的大事。因此,一定要认真专注,全力以赴地修持,以自身取受一切众生的痛苦,而施予所有安乐,若能刹那行持,也不会再堕入轮回恶趣痛苦之中,若能精勤行持不舍,在尽快时间中会得到成就。对这一点,不用有任何怀疑,因为这是三界众生导师,至尊法王本师释迦牟尼佛所说的谛实语、金刚语。本师释迦牟尼佛不会欺骗任何众生,《随念三宝经》中说过,佛“语言清净”,所说正法“义妙、文巧、纯一、圆满、清净、鲜白”。全知麦彭仁波切在此经典的注疏中说:语言清净,其义指佛陀的语言远离了八大语障。具足这种功德的佛陀怎么可能有欺诳语呢?《宝性论》(藏文译本)中也说:佛陀所说之语,不论是直接、间接,抑或暂时究竟,必定会对众生有饶益。所以只要我们能依教奉行,修持自他相换菩提心,一定会得到利益安乐。虽然有些人可能在初修时会遇到违缘,作为历来流转轮回的凡夫,这一点无疑难免,就像一块一直往山下滚落的石块,要让它改变方向往山顶上走,肯定要费不少力气,但只要不懈怠修持,任何人最终都会得到成就。

堪布根霍仁波切说:当我们证得登地果位后,回顾以往,便会知道自己是因以前修自他相换菩提心的功德而现前胜果。奉行利他法门,有如是大功德,因此应尽心尽力地投入于利他修习中。在这种时代,哪怕只是作一刹那观想,也有巨大功德,《宝云经》中说过:“在末法时代,对三宝起信心者,甚为稀有;相续中能生起大悲心者,也甚为稀有;能于一弹指间,生起菩提心者,尤为不可思议。”大家都想成为真正的修行人,对此焉可不时刻存念于心,体诸于身边的每一件小事呢!


若汝自往昔,素行利生事,

除获正觉乐,必不逢今苦。

如果你从往昔至今,一直修习这种利他菩萨行,那么除了获得究竟圆满的正觉大乐之外,必定不会遭逢现在的烦恼痛苦。

以上从追求自利的过害方面作了阐述,此处再从另一方面出发,反问自心:假如你往昔就像诸佛菩萨一样,放弃自利而专一修持利他菩萨行,那今天的结局又会是怎么样呢?除了与诸佛菩萨一样,享受出世解脱大安乐之外,绝不会像今天那样有重重烦恼痛苦。这一点各自反省,观察自相续中自我执爱恶习与利他善习各占多少比例,便会明白自己在往昔的作为。假如在以前一直将众生如同自身一样爱护,或者只是稍有串习,那么现在自相续也不会如此恶劣,专门执著自我不舍了。修习自他相换菩提心,利益众生,口头说当然比较简单,但真正要发乎内心,体诸于实际行动,一般凡夫确实有不少困难。有些人今天在课堂上听了利他菩提心的功德,很激动地合掌发誓要舍弃自我、利益他人,但一出经堂门,受到了别人讥毁、非理侮辱等,却无法转为道用,马上就忘了誓言。本师释迦牟尼佛在因地修习菩萨行时,众生割取他的肉骨、取走他的一切,他老人家的利他善心也毫无动摇,对比一下这种差距,便会了知,发菩提心舍弃自利而专利众生,我们在往昔很缺乏串习。从我执恶习看,自己在往昔无疑虚耗了人生,从来没有趋入菩提心法门,因此而导致了今天的重重苦恼。五浊恶世中的众生,生活根本没有一点安乐可言,处在这种恶浊世间,每个凡夫似乎都是烦恼重重、痛苦不绝,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而忧心忡忡、狂躁不安。如果再不修习利他善行,这些痛苦绝不会自动止息,而只会越来越严重。

华智仁波切说过:“众生如果在以前精进修持过佛法,那现在已经得到了如来果位,至少已经得到了不堕三恶趣的把握。”我也是经常这么想:我们在座诸道友,不要说在前世,如果在即生之中,从小就学习佛法,小学时学基础,中学时闻思显宗的五部大论,毕业后再修学密宗,那么现在相续中肯定有了稳固的正见和修法,今生中再精进下去,获得普贤王如来果位都没有多大困难,更不用说息灭轮回众苦了。但可惜可叹,我们遇到善知识太晚了!

所以大家都应当为此生起一种强烈懊悔心,严厉地谴责自己:咳,如果早一点遇到佛法,趋入了利他菩提心的修习有多好,至少不会像如今一样,性格这么刚强粗暴了。现在遇到了这种殊胜机缘,我不能再错过,以免以后生悔恨了……


故汝于父母,一滴精血聚,

既可执为我,于他亦当习。

总之,既然你能将父精母血聚合而成的身体,执著为自我,那同样对其他众生,也应如是修习相换,当成自己一样去爱护。

此颂的内容,在本品前面偈颂中已有过讲解,但前面是用来略明自他相换可行之理,而此处是用以阐述如何实际修持的方法。在初学者看来,要修持菩萨的舍己利生善行十分困难,然而这只是未明修法次第而产生的一种非理犹疑而已。自他相换菩提心法门,只要循序渐进串习,必然会得以成就,这个过程应像我们执身为我一样。父母精血聚合而成受精卵时,它并不是我的身体,但以中阴心识强烈执著串习,最后发育成长出生后,我们便会自然地执著它为自身,将这种毫无“我”的东西当成了自我。同样,现在其他众生,虽然不是我自己,但从当下开始,我们去串习将众生视同己身般执爱的习惯,以智慧加以引导,经长期串习后,最后无疑会像执著非我之身为我一样,而爱护一切众生如同己身。或者就像登地菩萨一样,像阿底峡尊者的上师仁慈瑜伽一样,完全可以将他众执为己身而爱护。

堪布根霍仁波切说:“不管任何一件善法,首先修持时,都会有一些困难,但经过反复串习,最终一定会习惯而容易。”对此大家都有过体会,比如说修曼茶供,开始时左手拿曼茶盘与念珠计数,右手要拿米,口里要念诵偈文,心里要观想,很不适应,往往弄得颠三倒四,狼狈不堪。但修完一定遍数后,也就得心应手,毫无困难可言。在修持自他相换菩提心时,我们也应不为开始的困难所吓倒,而勇敢坚毅地趋入修持。《无边功德赞》中说:“纵闻亦于今世生苦害,亦未长久躬行广大行;彼等难行若修自然成,若不修习功德难增长。”希望大家牢记,听闻殊胜法要后,若不趋入修习,功德仍难增长,今生苦难也无缘止息,而后世情况呢,更是可想而知了!

根索曲扎仁波切在讲义中也说:“作为初学者,要直接趋入舍自利他菩提心法门,当然会有困难。但首先应该了知该法门的功德,使自己生起信心,再三发愿要在相续中生起殊胜菩提心,同时猛厉祈求上师三宝大悲加持。时时刻刻如是观想,以上师三宝的加持力,自己不懈的熏修力,到一定时候,就会自然生起大乘地道功德。”在座有些道友,在两三年前,还是一名闯荡江湖,性格粗暴的“好汉”,但是现在呢,已变成了一名调柔寂静的修行人,这就是串修功德的最好例证,望诸位能再接再厉!


应为他密探,见己有何物,

悉数尽盗取,以彼利众生。

自他相换后,我应该成为他人的密探,只要发现自身有任何他人所需之物,立刻全部盗取,用以利益众生。

自他相换后,应进入具体实修利益众生之行。在日常中,我们必须牢记自己已与他人相换,因而所有利乐应给与众生。自己恒时观察自身,像密探调查一样,对身体、受用、善根等等,所有一切都毫无遗漏地摸清楚,只要是众生需要的,就应全部将它们从自身盗取,施予众生,让他们得到利益。《妙瓶》中说:“自己应如特务、奸细、侦探一样,首先悄悄观察众生在哪些方面有需要、自己拥有哪些,然后将自己的财产等强行夺走或盗走,布施给有需要的众生,佛经中也言‘从我取财,布施众生’。”自己的一切,不管是物质方面,还是相续中善心、美语、爱语、善根功德等,都应全部拿出来利益众生。比如说别人在生活衣食方面遇到了苦难,自己见到后,便应尽自所有财产去帮助他;有人精神上受到了打击,情绪低落,或四大不调生病了,自己也应好语劝慰,为他念经回向等;有些旁生陷于死亡危难中,自己也应尽力相救……作为大乘修行人,应随时关照身边一切众生,以一切利益他们,这是应该,也是必须做的,如果这一点都做不到,所谓的修行又有什么用呢?


我乐他不乐,我高他卑下,

利己不顾人,何不反自妒?

如果我安乐而别人不安乐,我高高在上而别人寒微卑屈,我只顾自利而不照顾别人,那么为何不转而嫉妒自己,关怀别人呢?

平时我们对那些各方面比自己强的众生,总会不自觉地生嫉妒,希望自己也能得到他们那样的安乐、名利等,同样各方面比我们要差一截的众生,他们也会有如是嫉妒、羡慕。因此应站在他们的方面,对自己进行观察对比:我现在很快乐,吃穿生活方面都很如意,学佛修行也顺利,而别的众生生活艰难,今生没有学佛修善机会,来世会更痛苦;现在自己高高在上,受着成千上万人尊敬,而他人呢,在饱受蔑视,而我所作所为唯求自利,根本不照顾别人的苦乐……处在别人角色里,对自己无疑要生起嫉妒。而且自己平时对高者不断地生嫉恨,希望他们能提拔与帮助自己,那么自己比别人高时,作为公平正直的处世者,理应对自己也生起妒意,让自己转变态度,帮助利济低下者。如是对自己嫉恼、谴责,也就会减轻自我爱执,而生起利他之心,利生菩提心也会渐渐生起、加强,自己在行为上会得到良好转变。

这种修法贵在恒常串习,因此我们在平时,无论在财富、名声地位、学问等各方面都感到不错时,应细心地看看周围、看看自己下面或身后,想想还有许多众生没有这样的安乐,转而对自己生嫉妒,以对治自我执爱习气。这些修法该讲的我都给你们讲了,而且讲得够详细,但能否趋入实修,就看各人努力了。这些窍诀的殊胜妙味只有真实趋入者,方可领略。


吾当离安乐,甘代他人苦;

时观念起处,细察己过失。

我要主动地舍离安乐享受,心甘情愿地取代别人所受之苦,时时内观一言一行的发心动机,细细检查自己大大小小的过失。

作为菩萨乘修行人,其重要标志或说象征,即是自愿舍弃自身安乐享受,而取受他人的痛苦。在《华严经》中说过,大乘菩萨应“不为自己求安乐,但愿众生得离苦”,这不仅仅是一种口头理论,三世诸佛与历代高僧大德们都如是遵照这个准则而得修行成就。大家看历代高僧大德,历代传承上师,他们对自己安乐享受并不重视,而是把利益众生放在了首位。主动舍弃自我享受,而心甘情愿代众生受苦,这当然需要一定修证,方可真正从内心做到。初学者如果一时无法做到,也应尽量帮助众生解除痛苦,尽心尽力帮助他人获得安乐,至少也应约束自己,不去扰乱别人的心,不让别人因自己而受苦。为此,应时时反观自心起心动念,一言一行,是否在造恶业损害众生?是在利益众生还是执爱自我?所行是否对自他二利事业有意义?……恒时审察言行心念,对过失加以预防、消除或忏悔,这也就是前面第五品中所讲的以正知正念恒护自心。关于观自念起处、细察己过,在《自我教言》、《二规教言论》、《菩萨宝鬘论》、《修心八颂》等等众多论著中都有过强调。心不外散常观自己的过愆,而不察他人过失,能做到如此,我们的修行才会得以长进。


他虽犯大过,欣然吾顶替;

自过纵微小,众前诚忏悔。

虽然是他人犯下的大过错,我也应乐意顶替他承担责任,自己如果有过错,即使微小也应在众人面前诚恳地发露忏悔。

修行人平时不能观他人的过失,而应恒常检省自身过失。如果别人犯了过错,比如说他说错了话,行为上做得很出格,偷盗、杀生等,即使这些过失很大,一般人无法接受,但我们应替他着想,不能呵责诽谤他,而应想:虽然他暂时犯了大过,但实际上他的功德多,我的过失比他大得多,所以我不应歧视他、诽谤他,而应帮助他维护名誉度过难关,将这些过失揽在自己身上代受……这样当然会有一定难度,然而以此能有力地对治自我执著,熏习对众生的悲心,因此代他人受过是大乘菩萨必然会有的修法。比如说,今天有某人生了嗔心,因而行为上很不如法,对别人无缘无故地又骂又打,如果被害者是一个修行人,修行者便会将一切过失加在自己头上,而向别人发露忏悔:“他没有错,而是我做错了,因为——我应承受处分,诚心忏悔。”在一般凡夫眼里,别人做的错事虽然很小,自己也会给他渲染,加工成大过,即使这件事与自己有很大关系,有自己一份过失,也会爱执自身而极力推脱责任。而大乘修行人,为了断舍自我利益众生,会反其道而行。虽然是别人造恶业,修行人仍会想:“他真可怜,造这样严重的恶业,愿果报不要成熟在他身上,而让我代受吧。”一个大乘修行人,他会以欣然的态度代受他过,无有任何勉强,因为他唯一所求便是利乐父母众生,现在有机会实现愿心,他又何乐而不为呢?

在对待自身过失上,一般凡夫人会极力隐瞒,而修行人也应与其逆向而行,自己身口意方面所有大大小小过失,都应毫无覆藏地在众人前作忏悔。大家都知道,奔公甲格西,他在家时是一名好汉,打仗时可以独对四十个敌人;出家修行后,他在与我执烦恼大敌战斗时,更为勇猛,哪怕我执妄念稍动,要为自己谋求一碗酸奶,也被格西察觉,予以了迎头痛击。真正的修行人,应像奔公甲格西一样,对最微细过失,也不要覆藏,而应在众人前发露忏悔,使自我爱执这个大敌,毫无藏身之处。阿底峡尊者在《菩萨宝鬘论》中说:“日日夜夜三时中,恒时守护自根门,发露自己之过患,不觅他人之错失。”图美仁波切也说过:“是故恒时审自己,断除过患佛子行。”大家翻阅大乘论师的著作,类似教言有很多,因为这是一个修行人基本行为准则。

在梵文译本中,此颂最后一句为:“佛前诚忏悔”,但所有藏文译本中,都是“众前诚忏悔”,当然“众前”也可解释为“诸佛圣众前”。一般人在圣尊前很愿意发露己过,这是如法行为;而在一般道友或是众人前,不愿发露忏悔过失,这就有些问题了。作为修行人,如不能“敬众如敬佛”,他的菩提心也就不会成熟,在末法时期,修行人对此尤应重视。


显扬他令誉,以此匿己名;

役自如下仆,勤谋众人利。

我要广泛地宣扬他人的名誉功德,藉此隐藏自己的名声,我要像役使仆从一样奴役自己,为众人精勤地谋求利益。

作为修行人,必须隐藏自相续功德,不能让自己的虚假名声到处传扬,而对其他人,则需要以清净心观待,时时赞扬其功德。如果以清净心观待他人作为,无疑都会有其功德优点,而自己真心诚意地随喜赞叹,不但能净化自心,获得功德,使他人增加名誉,也可藉此隐藏自身功德,减少道障。在众生面前,修行人必须尽心尽力做有利益的事,断尽我执而将自己像奴仆一样役使,辛勤不息地为有情谋求利乐。

凡愚者都会想尽办法压抑他人的声誉,显扬自己的功德,让众生做奴仆,为自己谋利,以此而增深自我爱执恶习,堕入更深的轮回。而在实际上,他们如是做,并不能如愿以偿地得到所希冀的名声与利益,有一个教言说:要得到高位,必须先给别人做很多事情,若要得到名声,必须赞叹他人功德。这是必然的世间规律,你如果一味诽谤压制他人的名声,剥夺劳动果实,自己最后会身败名裂,也得不到任何安乐。我们了知这些道理后,在日常中应切实注意,要不然自己一举一动都会成为日后懊悔的因,《大智度论》中说:“应做而不做,不应做而做,懊悔火所烧,后世堕恶趣。”要克制自赞毁他、厚自薄他恶习,而称赞他人,为他人谋利,开始时肯定会有些困难,但这是大乘修行人必须做到的事,如果自己能致力于此,使自相续得到转变,哪怕只是内心经常想想,对来生也会有很大意义。


此身过本多,德寡奚足夸?

故当隐己德,莫令他人知。

自己本来就是罪过累累之人,暂时生起的小功德有什么值得宣扬呢?所以我要尽力隐藏德学,就连任何人也不让知道。

偈文中的“此身”,并非单指身体,而是代表补特伽罗之自我。凡夫之自我,其自性即是罪过,充满了种种烦恼罪业过失。这种业识缠结而成的自我,即使有少分功德,比如暂时有一些学问、持戒功德等等,都不会有多大可靠性。这一点,大家务必要明白,尤其是各位在学院修学了多年的道友们,自己虽然在数年中闻思了戒律、中观、大圆满密法,在某方面自己暂时具备了一些功德,但这并不值得夸耀。这些只是暂时的,如果不能进一步稳固,可能很快就会发生变化,在没有证得彻底超越三界之果位前,自己的功德与过失比起来,根本不值得一提。华智仁波切说过:“三界中一切都是无常的。”自己暂时的修学境界并不值得宣扬,也没有真实可靠性,就像有些人的性格一样,今天是“笑面罗汉”,明天就会变成“忿怒金刚”。因此,自己有些微功德学问,千万不要在他人前显露,而应时时反观自身,提醒自己尚是业障罪过累累的凡夫,心念言行处处是贪嗔痴罪业烦恼。相比之下,如同身负巨债之人,暂时得到了一点微薄财产,根本无法长期保留,哪值得夸耀宣扬呢?

如果自己获得一些不退功德,比如说我们现在闻思《入行论》,其中一些窍诀自己可以永远不离,直至临死前都能念念不忘,那时你心满意足倒也无妨。但是对一般凡夫来说,今天听得清清楚楚的一些内容,过了几年后就会丝毫不存,不可能恒常存在;而过失方面,却是天天在犯,如果不有效地对治,几年后,可能会更厉害。现在的功德只是暂时,而过失却是长久,所以自己不应为眼前的小功德沾沾自喜,到处宣扬,而应深藏不露,唯有如是方有真实成就之时。从历史上看,高僧大德除了特殊度化某些众生的需要外,从来不显扬功德。佛经中说过,修行人应“不宣自德,不隐己过”,大家对法王如意宝的言行现量可知,本来他老人家在学问、修证等各方面的功德都无有边际,但除了必要时给弟子们讲一些梦境授记外,老人家从来不谈神通功德。密勒日巴尊者在道歌中曾教诫弟子:如同雪山雄狮,林中猛兽,大海鲸鱼,若能善隐,必少招敌;同样,修行人的身体、修法、功德,若能善于隐藏,必少招违缘,顺利得以成就。望诸有心者谨记!


往昔为自利,所行尽害他;

今为他谋利,愿害悉归我!

总之,以前为了谋求自身利乐,我对他人所作的尽是伤害恶业;现在为了他们谋求幸福,愿这一切祸害都归于我自己!

总结以上所述,我们在修习自他相换时,必须与自己在往昔所持观念行为相反。在无始轮回中,自己的一言一行,所有心念行为,其目的皆是为了自利,都为了谋求诸如我的饮食、财产、生命、名声、眷属……为了这些目的,自己所作所为,几乎全部都是对他人有损的恶业。大家反观自身,就会发现在自利心很强时,我们的心念行为经常会损害众生。比如说在自私自利我执烦恼催动下,内心经常对他人生贪嗔嫉妒恶心,口中所言也会充满欺骗离间等有害语,身体行为上也会做杀、盗、殴打等恶业……详察自己三门在往昔的作为,几乎全部是损害恶业。现在通过善知识教导,自己已了知这些非法恶业的苦害,而且也发了菩提心,要为所有众生谋福利,因此,要将一切众生视如己身拔苦予乐,将以前所作的损害恶业,全部由那个无始以来所执爱的“自我”承受。

《法句经》中说:“无乐小乐,小辩小慧,广求大者,乃获大乐。”其意是说凡夫众生追求自利,即使得到暂时世俗小利乐,实际上毫无真实安乐可言,只是一些小辩才与小聪明而已,而修持佛法者,追求广大解脱事业,才能获得大安乐。无始世来我们因追求自我利乐,而堕入了三恶趣的“无乐”或人天的“小乐”处境中,一直得不到解脱大乐,因此现在应及早从迷乱中醒悟过来,追求究竟大安乐。当然,这种追求当循佛菩萨的足迹,以智慧引导自己去走正道,《大智度论》中云:“世间人心动,爱执福果报,而不好福因,求有不求灭。”世间人只知追求安乐果,而偏偏舍弃乐果之因,只知求有(世间小乐),不知求灭(寂灭大安乐),与佛法颠倒而行。想现前无上安乐佛果,应当勤积其因——福慧二种资粮,不然你虽在日夜不停地想得安乐,而不勤积二资,也只能是说食不饱。如果希求无上安乐,现在必须在因上下工夫修行,勤修自他相换,断舍我执烦恼,消尽恶业,这样最终必定会让自他得到无上安乐佛果。

对这种修法,大家不要有任何疑惑,看看自己身边诸人,我想各人都应该有很深体会。在周围道友中,那些能舍身为公、为他人利益而舍弃自利的道友,他们处处为他人着想,时时饶益着众生,而他们本身也因此广受称扬,所作事业在三宝加持、人天护持下非常顺利;而自私心很强的人,他所作事业经常受挫,别人见到他也很讨厌,甚至连名字也不愿听到……本来不愿意讲这么多,但是看到我们有些人尚在迷惑之中,警钟不得不一敲再敲,禅宗门下有句话:“迷时千卷少,悟时一字多。”真希望所有人皆能领会这些殊胜教言的意义,那时我也就不用这么多言了!


莫令汝此身,猛现顽强相,

令如初嫁媳,羞畏极谨慎。

如是修行时,千万不要让自身行为猛烈地表现出粗暴顽固的态度,应该像刚刚嫁人的新娘子一样,略带羞涩,畏人讥笑而谨慎地约束言行举止。

在往昔没有修学佛法时,自己常常随心所欲地说话做事,随顺着烦恼习气,造下了无量无边损害恶业。现在自己入了佛门,受了菩提心戒,那么一切心念行为再也不能恣意妄为,而应时时加以检束。自己在平时应严守律仪,对治恶习,在言行举止上不要再像以前那样粗鲁,内心不能粗暴顽固,刚强不化。如果不如是修持,自心像顽石,那么上师每天给你浇灌佛法甘露,也没办法取得效果。

修习自他相换的菩萨在众生面前,应持着恭敬态度,如同刚刚嫁人的新娘子一样,在家人面前,表现出羞涩、畏惧讥笑诃责,言行上无不小心谨慎的态度。在作者那个时代,初嫁的新媳妇,可能很难做吧,因家人都很关注,她在言行方面不得不慎,举止动静之间,都得检束自心。假如我们在修行时,也持守着类似心态行为,言行一定会如理如法。自己以往对父母众生造过那么多损害恶业,现在明白了怎么能不羞惭呢?一切众生皆是诸佛之爱子,诸佛视同己身,也是我们成佛必需的福田,那怎么能不畏惧呢?自己应如《梵天所问经》中所说那样:“应知菩萨者,譬若新妇。”所行所言无不戒慎,以守护众生的信心。


坚持利他行,切莫伤众生。

妄动应制止,逾矩当治罚。

你一定要坚持利益有情,千万不能再伤害任何众生,如果妄念蠢蠢欲动,应及时制伏止息,如果心念违越了戒规,应当严厉处罚。

堪布根霍在讲义中说:“此偈所言的,即是饶益有情戒、摄善法戒、律仪戒的总结。”作为大乘佛子,必须时时告诫自己要遵循大乘佛法去做,否则便会步入歧途。无著菩萨在《经庄严论》中说:“利益众生事,随时不过时,所作恒无谬。”这是佛菩萨时刻不忘的法业,恒时无有错谬的事业。我们作为修学者,理应朝这个方向去努力,以菩提心摄持自三门,坚持利益众生。

在趋入佛法后,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损害众生,这是本论中已反复强调过的内容,也是一个沙门必须秉持的律仪。为了时刻做到坚持利他、切莫伤众这两条,必须时刻以正知正念来护持心相续,不让它妄动,像调伏大象一样,长期约束调教它,及时制止不法举动。如果能恒护正知正念,自心烦恼苗头刚萌芽,就及时察觉,那时极易调伏纠正,使它归于正道,不违越“诸恶莫作,众善奉行”的戒规。但不慎之时,正知正念失去了,妄念肯定要违越警戒线,闯入禁区造贪嗔恶业,这时初学者应以极为严厉的手段,狠狠地处罚它。在这方面噶当派格西们给后人留下了许多榜样,在前面内容中,也讲过不少公案。我们如果能效仿这些先贤大德们,自己一定会迅速成为合格的修行人!

丑二、(以粗暴法制伏)分二:寅一、制伏意识;寅二、制伏身体。

寅一、(制伏意识):


纵已如是诲,汝犹不行善,

众过终归汝,唯当受治罚。

心啊,虽然我已经如是教诲过你,如果你还不肯依教行善,那么将来一切过失都将归咎于你,那时只有严厉处罚你。

为了让习惯执著自我的心意得到转变,以上用温和方式,进行了种种劝请放下自我执著、利益他人的教诫,对有些人来说,这些教诫也就会足够起到作用了。但众生根基不一,特别是末法时代,众生恶习积重难返,顽固难化,这些温和的教言虽然反复听了,但自心好像一点也没有改进,跟原来一样恶劣,顽固地执爱着自我,不依教行持利他善法。在这种情况下,我们便应改变方式,对执迷不悟的自心以粗暴严厉方式,进行强力制伏,使它无法抵抗逃避。自心不听温和的教诫,我们也不能再客气,既然它不听教放弃我执去利益众生,那么当下与将来的一切过失错误都应归罪于它。万法根本是自心,所有罪业实质上是自心迷乱显现而产生,所以,将一切过错归罪于执迷不悟的心识,这一点不冤枉它。只要它现起自利害他之念,立即以种种有力手段处罚它,一丝也不放松,逼迫它改变到利他善道上来。这就像大人调教小孩子一样,如果慈母以温和的言教没办法使之改变恶习,那严父就会以严厉办法来教育,或斥责或者好好打一顿,那时再调皮的小孩也会老老实实地依教而行。心识在无始劫轮回中,熏染起自我爱执恶习,其顽固难化程度远比顽童厉害,不采取有力手段去强迫它,更难改变。因而真正的修行人,在对治我执恶习时,必然会勇毅而严厉,不给自我爱执这个怨敌有任何逃避之机会。


昔时受汝制,今日吾已觉,

无论至何处,悉摧汝骄慢。

往昔我愚笨无知,完全为你控制,如今我已经觉晓了你是一切罪恶痛苦的根源,无论你到哪儿,我都要将你的狂妄我执骄慢摧毁无余。

因无明我执,众生虚枉地堕入轮回之中,在无有边际的苦难中饱受煎熬,如果能挣脱无明我执妄心,则众生怎么会有贪嗔烦恼与无尽苦痛呢?我们为我执妄念所制,在苦海中漂浮至今,就连一刹那自在安乐都没有过,对每一个有情来说,这种妄念确实是最为歹毒的仇敌。如果是一个有理智者,对之怎么能不致之死地,而任由它折磨奴役呢?现在通过《入菩萨行》加持,我们都有缘了知到自我爱执妄心的恶毒面目,不甘受苦者当自强自立,以强力手段降伏这种妄心,摧毁它所有的危害。强力手段,当然有多种,从世俗来说,自心警醒、坚强,不留任何余地地斥责消除我执恶习;然而最有力的手段,即是以甚深般若去观照,勘破其虚伪外相,而彻断其根源。这便是接下来《智慧品》所阐述的内容。在《智慧品》中,作者引导我们以文殊智慧宝剑撩除无明我执云翳,彻底觉悟自心离一切戏论之大空性本面,这是妄心再也无法抵抗的“暴力手段”,是它最为怖畏、威力无比的智慧武器。

认识了无明我执的有害本质后,作为修行人,从此应时时刻刻紧持正念之剑,与这个怨敌作殊死决战,以雪无始以来受制于它的奇耻大恨。无论它到哪儿,也无论它如何狡猾潜藏,自己当睁大智慧的“火眼金睛”,照破其原形,毫不犹豫地消灭这个傲慢大魔。所谓傲慢,即是本来没有某种功德而执计为有的一种无明妄念,在心性本面上,“我”本来不存在,而我执妄念却执著有实实在在的自我,所以这种我执通常也称之为“傲慢魔”。当然,五根本烦恼中的傲慢心,其根源即是我执妄念,一个人如果没有降伏傲慢,其我执烦恼无疑也没有得到降伏。真正降伏了我执的修行人绝不会有傲慢烦恼,高僧大德们的表现便是最好证明。五世达赖喇嘛曾说过:“我和普通人家的孩子没有区别,只不过是因为历史传统让我得到了这个位置。虽然身处这种地位,但我的智慧等并不比别人高,我超过他人的一点功德也没有……”五世达赖是非常了不起的大德,其事业非常广大,智慧神通也高不可测,他如是谦虚,正是体现出降伏了我执傲慢魔的修证功德,与世间那种稍具名利之凡夫完全不同。大家只要留意观察,从往昔高僧大德们所作事迹中,也一定可以学到无论何时何地悉摧我执傲慢的殊胜法要。


今当弃此念:尚享自权益。

汝已售他人,莫哀应尽力!

现在你应该舍弃利益自己、以自我享受为主的想法,因为我已经将你卖给所有众生了,你不要悲伤难过,尽力去服务众生吧!

心意啊,现在你不得不抛弃无始以来所持守不放的自私自利我执恶念了。虽然我已反复教诫过你“放弃自利,放弃我执”,但你一直不肯依教奉行,所以我不得不用强制手段,将你卖给他人,使你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听从使唤, ,为他人服务。这就像一个仆人,因为他不听从命令为别人服务,最后就将他卖给别人,那样他也就无法可施,只有老老实实地为别人干活。

既然已全属于一切众生,像完全隶属于他人的奴仆,那么再也不能计较自利,为自我享受而谋划了。作为修学大乘佛法的行人,大家应时刻牢记:发过菩提心后,身语意全部已交给了众生,自己不应再有自主权,利用它们来寻求自利,而应时时刻刻利用三门为众生谋求利乐。有些人对此可能不太明白,用个形象比喻来说,这好比某家女孩,长大后嫁给别人家,那她也就是别人家的成员了,不能再一心为父母家中劳动。我们在发菩提心时,也就已经进行过将自己“出嫁”给所有众生的仪式了,自此以后,身语意三门应当精勤地为众生服务,谋求利益,而不能再像原来那样,一切为自我而行动。本来自己所计执的“我”,并不能与自心分开而言,因所谓的“我”,只不过是自心迷乱执著,但此处将二者分开,以拟人化手法进行破析,这就像《定解宝灯论》中问者与答者一样,其实他们是一个人。自己与心意分开,对心意进行粗暴地对治,并且告诉它:“我将你出卖给别人,你也不要悲哀难过,那样也没有什么用,老老实实为你的新主人——所有众生,去尽力服务吧!不管遇到多大困难,你也不要退失利他之心,因为你已是属于他人的奴仆,不管主人如何对待,你也只能忍受,否则,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。”


若吾稍放逸,未施汝于众,

则汝定将我,贩与诸狱卒。

如果我稍微不留意,没有将你布施给众生,那么你一定会执著自利而造恶业,最终将我出卖给地狱狱卒。

有些心意可能比较固执,会因此而想:“我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,为么要把我卖给众生呢?”此偈便是对这类心念作回答。凡夫众生的自我爱执习气十分顽固,一般人虽然入了佛门,闻思过教理,也相似地修习过一些对治法,然而这种习气并没有那么好调伏。自己只要稍有疏忽,失去了正知正念,它便要重新恢复,仍然执爱自我,而不愿利益他人。在这种恶习迷惑下造业,其后果十分可怕,在不知不觉中,这种恶心便会将我们出卖给地狱狱卒,令自己饱受长劫痛苦煎熬。所以,对这狡诈恶毒心念,明智者应先下手为强,赶先一步将它卖出去,不给它造罪机会,以免它使自己造业堕落,毫无意义地感受着三恶趣痛苦。


如是汝屡屡,弃我令久苦。

今忆宿仇怨,摧汝自利心!

我曾经多次因大意疏忽而被你出卖,并且因此而长久地受苦。如今回忆起这些宿怨,气愤难平,我一定要彻底消灭你这自私自利的心!

此时心识也会狡诈地反驳:“我和你相依为命,共为一体,何曾出卖你呢?”面对这种“烟幕弹”,大家千万不要迷惑,而应进一步揭开阴毒面目。也许你真的想不起来,也许是假的想不起来了,但不管你怎么狡辩,实际上你曾把我无数次出卖给地狱阎罗狱卒。每一次都令我在百千万亿年中,忍受火烧油炸等剧苦!佛菩萨与众多大成就者的无欺教言,都可以证明你的罪恶,如果我稍有修证功德,也完全可以回忆起这些血泪斑斑的往事,今天你却如此阴险地否认事实,难道你还嫌把我害得不够吗?想起这些深仇大恨,我怎么能克制对你的怒火呢?不把你这自私自利恶念怨敌彻底消灭,我绝不罢休!

这些教言,不是口头理论,修行人应当从内心生起这种信念,对我执妄念生起不除尽不罢休的决心。作为初学者,我不敢说大家应时刻记住,但最少每天也得一两次,一两个小时,反观自己三门:我现在所作是在随顺我执恶念呢?还是在随顺利他善念呢?……滴水可穿石,只要如是精勤不懈地串习,任何人皆可成为真正的菩萨。


若汝欲自惜,不应自爱执;

若汝欲自护,则当常护他。

如果你想珍惜自己的安乐,那就不要再顽固地爱执自己了;如果你真想保护自己以免受苦难,那么就应当经常爱护他人。

不管有情陷于六道中哪种状态,避苦趋乐的希求都相同。然而,愚痴顽强的心意啊,如果你要自我爱惜,追求暂时究竟安乐,今生后世乃至生生世世永恒大安乐,那就请你务必明白,自此之后,不要再盲目爱执狭隘而虚妄的自我了。自我执爱如同毒药一样,如果不彻底舍弃,那么你永远不会得到安乐,无垢光尊者在道歌中说过:“若不摧毁我执山,永无灭尽迷乱时。”如果不摧毁无明我执的邪见大山,迷乱轮回痛苦显现永远不可能灭尽!藕益大师也说过:“内不见有我,则吾无能。”如果不能从内心断除我执,那修行也就没有什么功效力量可言。修持正法的根本就在断除我执迷乱,这就像除灭一棵大树,如果断其根,则整棵大树自然死亡;同样,如果断尽我执之根,则三界轮回迷乱显现自然灭尽。因此,大家如果希求安乐,无论如何也要让自心清醒地认识到:必须舍弃自我爱执!

众生希求安乐,当然也就会不愿有任何痛苦。但你想保护自己,灭除世间种种难忍之苦,必须将自己无条件地奉献给他人,尽心尽力地爱护众生,利益众生,只有这样自己才不会有痛苦。上师如意宝在《胜利道歌》中说过:“若欲长久利己者,暂时利他乃窍诀。”如果一心一意追逐自我利益而不利益众生,这种人将永远不可能有离苦得乐的机会。大家观察那些如法道场里,便会发现有许多心地善良的修行人,他们往往不顾自己甚至愿意牺牲一切为众生服务。虽然暂时看来,他们对自己的事一点也没办法做,但实际上他们这种做法有着巨大利益,自己今生与后世的痛苦都会藉此而消除,真正地为中阴、后世求得有力保障。若欲自护者,对此当谨记!

寅二、(制伏身体):


汝愈献殷殷,护此不净身,

彼愈趋退堕,衰朽极脆弱。

对此不净秽身,你越保护得周到,它就会愈来愈趋向于衰朽脆弱,变得对小苦也不堪承受。

以粗暴法制伏我执,分两部分内容,前面对妄执为自我的心识进行了粗暴严厉降伏,此处开始制伏妄执为我的身体。对虚幻的不净身,众生自无始以来就特别执著,千方百计从饮食、衣饰等各方面养护,耗尽了时间、精力,虚掷了宝贵人身。大家看世间绝大多数人,他们成天忙碌、辛劳,其原因无非是因为贪爱自身,为了满足自身。但是,身体这个大疮,并不会因人们对它执爱而变得好起来,我们对它越贪爱娇宠,它就会越来越退化,越来越脆弱,使我们感受更多痛苦忧愁。身体本质即是无常而脆朽不净,如果自己对它百般迁就,贪爱呵护不休,它的忍耐能力就会渐渐消退,本来它就有只顾自身的毛病,如此一来更会变得脆弱衰朽,要它去饶益众生、爱护众生,根本无法做到。这一点大家在日常中,可以清楚地看到,有些人不能降伏身执,身体越来越给他带来麻烦,稍有痛苦违缘,自己便瘫下去了,甚至连下雨天走稀泥路都受不了。脆弱的身体,对任何对境都会有难受的感觉,人们常说:“脆弱行者危害多。”古大德云:“暴躁易怒,心胸狭窄脆弱者,对稍有不当的言词,也会立刻生嗔恨心。”这种脆弱者就如同卫藏地方的独角鬼一样,时时会对他人生嗔恨而造损害恶业,根本就不可能容忍众生,修持善法利益众生。

要成就世出世间任何一种大事业,我们必须放下对身体的执爱,坚强地承受考验与磨难。世间智者也说:“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劳其筋骨。”我们不舍弃身执,坚忍地磨练自身,则利益众生的相换菩提心更不可能修成。只有勇敢坚毅的修行者,才能面对困苦伤害而不退失菩提心,战胜我执大魔,成就无上二利果位。


身弱欲爱增,大地一切物,

尚且不魇足;谁复惬彼欲?

身体如是脆弱下去,欲望就会不断增加,就算拥有大地上一切事物也满足不了,那样还有谁能满足它欲望呢?

凡夫越是娇宠迁就自身,欲望就会越来越增加,即使拥有了金刚地基以上一切财物与有情,贪执深重者仍不会有满足之时。就像以前转轮王阿阑律一样,拥有了四天下,能与帝释天王平起平坐,仍是不满足。《因缘品》中说:“天降粮食珠宝雨,多贪凡夫也难足,智者以此知欲乐,无穷过患之害性。”《父子相会经》中也说过:流入的水再多,大海也不会满溢;同样,依靠贪欲,也始终得不到满足。在《亲友书》、《四百论》、《萨迦格言》、《佛子行》等论著中,对此都有精辟论述。衣食、住房、财产、眷属等等,对这一切,修行人都不能有贪爱,自身贪爱的无底洞,即使以充满三千大千世界的黄金等物也无法满足,那还有什么办法能填满呢?自古至今,世上从来没有过哪个贪欲者满足了贪欲,从来没有人能依贪欲得到快乐。因此作为修行人,必须清醒地认识贪欲永无满足的过患,而断绝顺从欲爱支配的恶习。如果能战胜欲望,像密勒日巴尊者、无垢光尊者一样,披着仅有的一块布坐在山洞里,也会有着无比大安乐!


逐欲未得足,生恼复失意;

若人无所求,彼福无穷尽。

追逐欲乐永远无法得到满足,只会带来烦恼和失望、沮丧;如果一个人对世俗欲尘心无所求,他的福德快乐将会无有穷尽。

有情陷于无明我执中,恒时追逐世间欲乐,虽然他们不顾一切地追求五欲六尘,但结局只有无法满足的失望痛苦。一个人对外境欲乐享受得越多,贪心也会越厉害,始终得不到满足快乐,反而由此引生更多更大的苦恼。佛陀说过:“爱欲之人,如同执炬逆风而行,必有烧手之患。”那些贪欲炽盛之人,生活实是毫无安乐可言,因他完全已成为了贪欲怨敌的俘虏,没有一刻自在与安宁。有些人在表面上好像是一个舍世者,然而内心却没有断除贪欲,这样也没有什么用,无垢光尊者说过:“若无少分知足心,表面寡欲亦无义。”逐欲而不得足,由此所带来的苦患,在世间处处可见。有些人一边为此而懊恼,一边也因此而丧失志气,沮丧颓废。《妙瓶》中说:“修行人若不能断舍贪欲心,将失坏自己的愿行菩提心。”这点我们应该明白,如果不舍弃对世俗欲乐的贪执,出离心、菩提心无法得以增长,即使有少分也会很快失去。在贪欲遮障下,心相续中无法生起任何修证功德,甚至连最起码的世间正见,如对因果不虚、轮回苦患等正见都会失去,没有了正见眼目,他的前途也就只有充满苦难与烦恼。

与此相反,一个人如果能断舍贪欲,对世俗欲尘无有所求,那他内心必会坦荡无挂碍。就像有些修行人,他对财富、名声、恭敬等,这一切现世盛事毫无希求之意,因而他的境界如同风游虚空,那种大自在安乐,世人无法衡量。《涅槃经》云:“少欲者,不求不取;知足者,得少不悔恨。”《佛遗教经》中说:“行少欲者,心则坦然,无所忧畏,触事有余,常无不足。有少欲者,则有涅槃。”这种少欲者的福德又怎么可以衡量呢?世间最好的财富即是少欲,能少欲者,其福德连天人也无法比拟。世间多欲者即使拥有数万吨黄金,也毫无安乐自在,而知足少欲的修行人,住山洞吃野草,即使衣不蔽体也是其乐融融。

这不是谈什么空洞理论,我们中有些道友在静处住了很多年,住的仍是土房、茅棚,吃穿方面也很朴素,然而他们内心的快乐,普天之下有多少人能比及呢?无烦无恼无忧愁的境界,唯有真正的少欲者才可得到啊!可有些人呢,一来就说:“噢,我要好好地在这儿闻思修行,这可得先把吃穿住等条件弄好……”然后到处化缘,花很多时间精力修房子,像那些建筑工人一样,房子修了不少,烦恼也越来越多,最后丢下房子,回到汉地,重新跳入火坑。这些例子你们都知道,望能引以为戒,再三思维多欲过患与知足少欲的功德。


乐长身贪故,莫令有机趁;

不执悦意物,厥为真妙财。

贪图安乐只会增长对身体的贪执,所以不要让自身有享乐的机会,只有不贪执任何世俗悦意之物,那才是我们最珍贵而真实的财产。

有些人可能会说:“外境财产当然不能过分贪求,但对身体,应该要有一些执爱,因为身体是修行的必要条件,是“革命的本钱”,所以我应该谋求较好衣食行住等条件,让它过得舒适一点……”这种想法也不如法,一个人如果执著身体,贪执舒适享受,以此一定会增长他对身体的执著,越来越陷入颠倒迷乱之中。修行人为了从这些迷乱之中解脱,平时当严格要求自己,不给身体有享受逸乐的机会。《佛说大乘无量寿经》云:“不计众苦,少欲知足。”别解脱戒中对断除身执方面,也有许多戒条,如不香花鬘涂身、不非时食等,这些大家都清楚。如果能严持这些戒规,不给身体有贪享软暖舒适的机会,久而久之便会渐渐淡薄身执,使自身堪能于修持正法。

世间一切悦意盛事,都是无常有漏之法,一个人能对这一切都断除贪执,那他无疑已获得了世间最为珍贵而真实的财宝。《法华经?劝友品》云:“是人少欲知足,能修普贤之行。”龙树菩萨在《亲友书》中说过:“佛说一切财产中,知足乃为最殊胜,是故应当常知足,知足无财真富翁。”莲池大师也说过:“人生解知足,烦恼一时除。”不贪外境悦意盛事的知足少欲,能除却人生种种烦恼,得到最大安乐,世间其余财富怎能与之相比呢?修行人能得到这种珍宝,断除衣食名利障碍,修行肯定会有成功的把握。否则像世间人一样,终日追名逐利,哪有专注于正法的心思呢?有公案中说一个小孩,他特别喜欢自己的拉瓦(衣饰),乃至临死也念念不忘。死后许多喇嘛去给他念经超度,但没办法奏效,因为他的中阴身贪执著拉瓦不放。在唐朝时,汉地有一位学华严宗的僧人,广闻博学,持戒也较严谨,但他一生中对钵盂视若命根,十分执爱。最后一位小沙弥,在他生病时不小心将钵打碎了,那位僧人竟因此气得病情加重而死去,死后他转生为一条大蛇,仍念念不忘自己的钵盂,念念不忘要向那位沙弥报复。佛在世时,比丘贪钵而变毒蛇的公案也在前面讲过,类似公案,大家都见过不少,望诸修行人谨记以为戒。


可怖不净身,不动待他牵,

火化终成灰,何故执为我?

这可怕的不净污垢之身,自己无法动弹,完全要靠心意牵动,死亡火化后它最终会成为一堆灰尘,为什么要执著这无实的脏东西为我呢?

身体的可怖与不净,在本品中已有过广述。这样令人恶心生惧的不净身,它本身如同外界石块木头一样,自己无法动弹,一举一动完全要靠心意催动。对此大家应该认清楚,如果没有心意牵动,身体不可能会有任何活动,与一堆无情器物无异,毫无用处。这最明显的事实便是当一个人死后,其心识已离开,而身体也就会变得僵硬,没有任何运动功能。这样不净可怖的无情物,仔细想来,执它为我毫无道理,而且是愚痴至极。再深入一点观察,身体是无常无实之物,当心识离开后,人们便会将它送进火葬场、尸陀林等地方,很快就会把它毁灭。如果火化,极短时间中,它便会变成火光、热量、黑烟、臭气、灰尘等,原来形状化为虚无;即使放在尸林中,不加任何人为毁坏力,不需多长时间,肉骨也会腐朽化为尘土。佛经中说:死者的身体,通过日光和风,最终一点也不会剩下。龙树菩萨在《亲友书》中也说:“身际如灰干际坠,终究不净无实质,当知一切皆坏灭,各自分散之自性;大地山王与海洋,终为七烈日所焚,有情无余化为尘,弱小人身岂堪言?”三界中即使天人、仙人,皆逃不过这种成煨烬的结局,更何况我们卑微的人道凡夫之躯呢?既然此身是如此无常无实,那我们苦苦执著它为“我”,实在是无有任何理智,也无有任何价值!


无论生与死,朽身何所为?

岂异煤等物?怎不除我慢?

不论生前之身或死后之身,这种腐朽身躯有什么用呢?它与煤炭等卑微事物有何区别?既然如此,为何不除却执身为我的傲慢呢?

不净腐朽易坏的身体,不管是在人们生前或死后,实在是没有可贪之处。我想绝大多数人,不但没有从身体上得到益处,反而因它堕落更深的轮, 回恶趣;只有少数人,正确地利用了人身,像密勒日巴尊者一样,为自己他人谋求了解脱利益。轮回中绝大多数人,只是徒然成“拖尸者”而已,不论活着还是死时,身体都没有为他们带来什么好处,反而成为了苦患之源,这样的东西又有什么可贪执呢?世间智者尚有“吾有身,吾之大患也”之叹,作为出世修行人,理应对此有更深刻的认识。众生迷陷于轮回中,身体只能给他增添痛苦而已,如果不用正确见识来引导自身,身体就会如同石块、树木、煤炭等卑微无情物一样,根本不值得贪执。因此,有理智的修行人,当反复思考以上道理,在相续中彻底根除执身为我的我执傲慢恶习,否则始终会沉溺于轮回之中,永无自在安乐。


奉承此身故,无义集诸苦;

于此似树身,何劳贪与嗔?

因屈从身执而侍奉这个身体,我毫无意义地集聚了许多苦恼,然而色身就像树木一样,无情无义不知报恩,我又何苦为它而生起贪爱嗔恨呢?

众生为迷茫而虚妄的身见所惑,在多劫生死流转中,所作所为,都是为了满足身体、侍奉身体,毫无意义地为幻身而受苦。不用说多劫生死中,我们各自回忆今生,为了衣食名声等等,自己曾无意义地流过多少泪、流过多少汗,如果我们对身体没有执著,那无论遇到什么处境,自己也不会有什么痛苦。《法华经》中说:“薄德少福人,众苦所逼迫。”智慧功德福报都浅薄的众生,为我见所缚,执著烂疮疱一样的身体,在荆棘遍地的三界中,哪能不处处受苦呢?有了执身为我的恶见,我们无论吃饭喝水、走路说话,处处都得感受痛苦,而这些苦难折磨,没有任何积极意义,只会将自己拖进更深的迷乱轮回之中。

身体本身如同树木等无情物一样,无情无义,不会因我们对它态度有异而发生变化。对这样的无情物,自己实在没必要为它而生贪爱、嗔恨烦恼,佛经中说过:“不当取所爱,亦莫厌无爱。”对可爱、不可爱外境,都不应生贪嗔。你如果不依教奉行,盲目地为身体造贪嗔恶业,那它不会替你报恩德,也不会为你分担贪嗔恶业所招引的后果。


细心极爱护,或弃鹫兽食,

身既无贪嗔,何苦爱此身?

无论是细心爱惜保护身体,或者把它丢弃给秃鹫野兽去分食,它既不生贪也不会生嗔,一点都无所谓,既然如此,我又何苦贪爱着它呢?

身体其本身无有任何贪嗔情绪,不会因人们对它爱护或不爱护而生起贪嗔等主体意识,它是无我的法,不应执著为自我。我们抛开心意,只从身体方面去稍加观察,每个人都可以明白这个道理。比如说有一个人对自己非常重视,从饮食、衣饰、起居等等各方面极为细致地养护着肉身,那样身体会不会对他生起感激、生起贪爱呢?这是谁都会明白的问题,身体绝不会因此而对人生起欢喜,好好地替人工作,它如一堆石块一样,没有这类情识。相反,当人们将某人的肉身送到尸陀林,然后天葬师对它又砍又砸,秃鹫野狗等将它撕咬吞食,这时候身体也不会有任何反应,一点嗔恨苦恼也不会生起。身体由四大组成,如同外界器物一样,没有主观分别意识,不会分辨好坏。既然事实如此,我们对它百般贪爱,不利用它来勤修善法利益众生,那又有什么必要呢?如果对境是一个人,那我天天给他喂饭、穿衣、洗濯打扮,细心地照顾,那他肯定会因此而感激不尽,知恩图报,给我回报恩德。而身体呢?每个人自生下来就无微不至地照顾它,到头来它却一点感激也没有,短时间内便会腐烂消失,离开主人。人们在一生中为它花费了那么多时间、金钱,到头来却是空无所得,而为它所造的恶业却丝毫不爽地报应在主人头上,这实在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。如果一个人在一生中无情地驱使身体,让它修持苦行,辛勤劳作,这样身体也不会有什么嗔恨怨怪之心,照样是像一堆石块一样。因此,对这种无贪无嗔的身体,贪著它为“我”,没有任何意义,作为修行人,理应认识到这一点,彻底断除贪身的迷乱恶习。藏地有种说法:“如果一个出家人变得喜欢打扮身体时,马上就会坏戒还俗。”对此有些细心者可能会有所感受,望诸人细审平日心念行为,自己是否也陷在这种无有意义而且危险之境地呢?


何毁引身嗔?何赞令身喜?

身既无所知,殷勤何所为?

有什么诽谤能引起身体嗔恨呢?有什么赞誉能引起身体喜悦呢?身体既然对毁誉毫无所知,那我又何必殷勤地执爱着它呢?

身体不但对爱护伤害等苦乐无有贪嗔情绪,对诽谤、赞誉名声方面,它也是一无所知,丝毫不会有嗔恨或喜爱。对身体来说,不管有多少人对它如何讥讽诽谤,说它怎么丑陋、污秽、下劣等等,它本身不会生任何反感、厌恶、嗔恼情绪。或者有人对身体做赞叹,说它如何如何长得好看,有多少了不起的功德等,纵然尽天下能言善语者,累劫对它作如是赞美,身体本身也会毫无所动,不会有丝毫欢快喜悦之情。虽然凡夫听到别人对自身作毁誉会有嗔喜情绪发生,但这只是迷乱心识在作怪而已,排除心识因素,身体实际上毫无觉知辨别功能。事实既然如此,那我们何必对这种无有任何贪嗔意识的身体执爱不舍呢?它自己对苦乐毁誉都无动于衷,我们何必那么卖力地养护执爱着它呢?这种像一块无喜恶意识树木的身体,它对任何遭遇也不在乎,那我们又何苦自寻烦恼,为它时时生贪嗔恶念,无意地为它耗费财力、精力呢?

世人对自身迷乱执著越来越深,许多人因这种恶习,彻头彻尾地陷入了疯狂之中。台湾有一个学者,写了一本专门评述这方面的书,书中提到美国一位黑人歌星,在短短十数年中,做过十几次美容手术,花费了上亿美元,而且结过七八次婚,为了满足身体需求,挥霍无度。那位学者在书中严厉地批评说:“对自身如是执著,这是毫无意义且愚笨至极的行举!”这位黑人如果将这些钱财用来赈济他的非洲同胞,用于种种供养三宝、社会慈善事业,我想他肯定会生生世世都长得庄严,用不着这么受苦受怕地在身体上修修补补,也不会招来世人挖苦批评。我们作为修行人,如果在这方面不能认识,这种凡愚恶习无疑会将虚耗人身宝。《大智度论》中说:“六情身完具,智鉴亦明利,而不求道法,唐受身智慧。”完具的根身、智慧,如果不用来精勤修习正道,则这一切都会浪费唐捐了。我们在轮回迷梦中一直如是执爱着自身,以凡愚妄执恶习支配着自身,现在既有缘闻思佛法,当醒悟了,愿大家都能以佛法智慧为指导,正确地利用人身!


若人喜我身,则彼为吾友。

众皆爱己身,何不爱众生?

如果说:身虽无知,但是执爱保护好它,能使他人喜欢我,成为我的好朋友。那么所有人都喜爱自身,那么我为何不同样去爱他们呢?

凡夫执爱自身的习惯可谓与生俱来,如果追问其理由,有些人可能会回答说:“如果我的身体保养得很好,令他人见而生喜,这样能使他们成为朋友,能与他们和睦相处,关系亲密,这不是符合了佛弟子要护持众生的心、让众人生欢喜的宗旨嘛!因此,爱护保养身体,吃好一点、穿华丽一点,多加保护打扮,实际上也是为了利益他人,使他人成为喜欢我的朋友……”表面上看,这种理由冠冕堂皇,似乎有些道理。是啊,一般凡夫都习惯于以貌取人,如果一个出家人长得肥胖结实,装扮得很气派整齐,那肯定有许多人会想:“啊,这个人外相这么气派,肯定很了不起……”马上过去恭维,然后又给他加上“大德”、“成就者”、“活佛”几顶大帽子等等。以这些似是而非的理由为借口,有些人千方百计养护自身、执爱自身。针对这类幌子,寂天菩萨说:恐怕不是这样哟,你既然会为了他人喜欢,而执爱打扮自身,与他们成为朋友,成为关系密切、相互关怀照顾的亲人,那么所有人都喜欢自身,你为何不因此而关怀他们,也去照顾爱护他们的身体呢?因为你认为应为了让他们喜欢,就应该爱身体;那你去努力关照他人的身体,这样无疑会使他们更加生欢喜心,对自己更为友好。而实际上,你却只是关照自身,对他人的身体一点也不爱护,所以你这种“则彼为吾友”的理由,不能成立。

堪布根霍仁波切说:“我的心识与他人的心识,都是虚幻无明妄相而已,实际上无有自他之别,依理类推,自身与他身,实质上完全平等,所以不应有自他区别对待的妄执。”这个道理大家应明白。前面论文中已详述了身体无情无贪嗔分别,既然身体与外界树木等无情物一样,那么自他众生所执身体实际上平等无别。因此,一个人如果觉得自身应该爱护,那对同等的他人身体,也应生起同等执爱之心,没有任何理由只贪爱自身,而舍弃他人不顾。


故应离贪执,为众舍己身,

此身虽多患,善用如宝筏。

因此,应该远离贪执自身的恶习,为了谋求众生利益而施舍自身。自身虽然会引生许多过患,但将它看成渡越苦海的宝舟而善加运用,仍有必要。

如上所述,身体确实在轮回中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,带来了无法统计的痛苦灾难。现在听闻了智者教言,明白了这个道理,那我们理应远离这种祸患之源,不但不再贪爱自身,还应将它无条件地施舍给众生,为众生谋求利乐。往昔为了满足欲望,自身曾做过无数恶业伤害众生,因而现在将它奉献给众生,以将功补过,实际上是理所当然,不能有任何舍不得或委屈的态度,这也是每一个大乘修行人必然会受持的行为。

身体在往昔为我们带来了如许苦患,有些人可能会想:“既然如此,那我何不顿然抛弃自身,以免再受它牵累呢?”这也是不合理的想法。《四百论》中说:“虽视身如怨,然应保护身,具戒久存活,能作大福德。”贪爱自身会引来莫大过患,因而应视身如仇,彻断贪执。但一方面虽是如此,另一方面我们还应合理地保护、利用它,如果利用人身持守净戒,勤修正法,那么它生存时间越久,积集福德也就会越大。《学集论》中也说:“如诸世人为载重故而取车乘,应持取也。”人身实际上也是如此,虽然在轮回大海中,它屡屡使我们丧生海底,但能善加驾驭,它也会成为自他渡越轮回苦海的宝舟,成为我们解脱苦海的工具,也是最佳的条件之一。在藏文中,“宝筏”一词,不太明显,如直译过来应是“器皿”或“资具”。在日常中,某些资具经常给人们带来麻烦,例如汽车,虽然它屡屡发生事故,使人们一再感受痛苦,但是理智者并不因此而完全抛弃它,而是对它加强认识,妥善地利用它为自他谋求福乐。我们对屡引苦患的身体,也应持同样态度,清楚地认识其本质,而将它善加运用,彻底投入利益众生的事业之中,这是自他安乐之根本,有着极大意义。

辛三、(教言成等持方便):


愚行足堪厌,今当随圣贤,

忆教不放逸,奋退昏与眠。

往昔那些愚昧散乱行为,足以使人厌倦了,今后,我要追随圣贤智者的足迹,恒时牢记圣教而不放逸,努力击退昏沉和睡眠。

“愚行”即愚昧无知者的行为,指不明佛法的凡夫众生执著自我,与解脱大道相乖离的身口意三门行为。具体说,我们执著自我,追求名闻利养等世间八法的所作所为,全部都是愚行。自无始轮回以来,众生时刻不离地执持着这些愚行,为自己、为他人带来了无边无际痛苦,毫无意义地为这些愚行付出了难以尽说的代价。想想自己曾在漫长生死中,一直如此,难道对这些愚行还能不生起厌烦心吗?岗波巴大师说:“不以殷诚之心致力于利他之事,却沉湎于自利和世间八法中,这就像一个瞎子在北部大草原的迷途上徘徊一样,实在是自讨苦吃。”无垢光尊者在《劝修解脱道》中也说:“愚者今世中的一切琐事,无有任何实义,并且全部都是痛苦根源,世间迷乱显现已经彻底迷惑了凡愚者之心。所以我应当从当下始趋入解脱道,精进修持解脱道。”

我们有幸听闻到善知识教言,知道了自己在漫长轮回中曾如是地抱持着愚行,而饱受痛苦,这一切应足够引生厌离心了。从现在始,我们应当追随诸佛菩萨,一反往昔执著自我的愚行,将自我执见彻底舍弃,完全投入到利益众生的菩提大道中。往昔我们的作为只有给自他带来苦难,现在觉悟到这点,应发愿从当下开始,努力修习利他善法,为他人尽力作一些有意义的事。在有生之年,应时刻牢记圣者教诲,克服散乱放逸恶习,恒持正知正念、修习静虑波罗蜜多。在此中,首先得奋力克服昏沉、睡眠等障碍。大家知道,修习禅定时,必须制服:昏沉、掉举、贪欲、疑惑、嗔悔五种障碍。如果能克服这五种无明烦恼,自心即可远离散乱,恒时安住于禅定中,这些内容在《大智度论》、《瑜伽师地论》等大乘论著中,有详细的介绍。佛经中说:“分别大无明,堕入恶趣因,若住无念定,无垢如虚空。”若能远离昏沉等分别无明,安住于无有任何妄念分别执著之禅定中,如同无垢虚空的大智慧境界一定可以现前,这便是寂止与胜观二者具足的静虑波罗蜜多,也是每一个修行人应努力希求的目标。


如佛大悲子,安忍所当行;

若不恒勤修,何日得出苦?

我要像大慈大悲佛子一样,忍苦耐劳地勤修正法,如果不能持之以恒地精勤修行,何时才能使自他脱离痛苦轮回大海呢?

据《妙瓶》中说:在各梵文本与诸印度论师的注疏中,都没有此颂,有可能为后人所加。但藏土许多论师在注疏中,都有此颂的解释,因此我们也依传承,对此作字面解释,而不删除。

在前面讲了许多修静虑的功德,作为大乘佛子,必须遵循往昔大乘佛子的足迹,像他们一样安忍痛苦,为利益广大众生而精进修持正法。自己应当发坚定誓言,披上精进铠甲,为了利益众生不畏怯一切痛苦。《菩萨地论》中说:为救度一个众生,宁肯在地狱中受无量劫的痛苦,时间最长,苦最深,也心甘情愿忍耐,此名披甲精进。修行人能发起如是精进,利益众生的正法功德一定能得到迅速增长。大乘修行人的“所当行”包括在静虑等六度之中,这些修法都需要持之以恒地修习,方有可能成功。如果一个人以一暴十寒的方式修习,那么解脱成就便会遥遥无期,更谈不上利益父母众生了。一个自己尚在轮回苦海中沉浮挣扎的人,不可能有能力解救他人,对此大家都应明白。虽然我们都发了无上菩提心,进入了大乘法门,但自己如果因此而自满,不肯以大精进力修持静虑等正法,自他解脱事业的成功之日仍遥遥无期。《经庄严论》中说:“依靠精进力,解脱诸恐怖,依靠禅定力,速证大菩提。”精进是脱苦得乐的根本助缘,是每一个希求大安乐者必须具足的行素。《慧海请问经》中也说过:“若能精进,获得无上菩提也不为难。”反之,如全知麦彭仁波切所说:不说佛法,就连世间小事也难以成功。大家看世上那些懒散懈怠者,连衣食住行也难解决,如果修行人不改变这种恶习,怎么会证得无上菩提呢?因此,在修行道路上不管有多少艰难困苦,我们也应持之以恒地修习,如是精勤不懈,一定可以制伏我执大魔,顺利地增上菩提心功德,获得圆满二利果位。


为除诸障故,回心避邪途;

并于正所缘,恒常修三昧。

总之,为了消除取证无上菩提道上的诸种障碍,我要彻底扭转我执恶习,远离一切邪道,并依止正所缘境,经常修习三昧。

菩提道上的障碍,总分烦恼障与所知障两种,而六度中每一种修法,也有其特别障碍。就修持静虑来说,身体、外境的散乱,内心的贪欲、掉举、嗔恚、昏沉、犹疑等,这些障盖不除,禅定无法得到成就。因此,应当彻底改变自己那些凡夫恶习,使自心从这些由我执根本烦恼所引生的邪执中,渐渐解脱出来。按大小乘经论共许的观点,要断除道障,必须生起无我胜观智慧;而胜观智慧要在寂止基础上,才能真正生起;为了证得寂止,应当依止“信、欲、勤、轻安、正念、正知、思、舍心”八种对治行,断除“懈怠、忘失教言、沉掉、不行对治、强行对治”这五种障碍,以六力、四作意而次第修九住心。这些修止方法在无著菩萨造的《声闻地论》中有详述,而本论中所宣述的,却是不共方法。

大家回顾本品前面的内容,修行人在身心避开种种散乱等障盖后,依自他平等与自他相换为所缘境,内心恒时执持,藉此如理作意断除散乱、趋入三昧,引生无我空慧。此颂中“正所缘”即是指自他平等与相换两种修法。依自他平等与相换,修行者可有力地净化自我爱执恶习,而由此根本烦恼所引生的贪嗔等烦恼,也就自然得到息灭;另一方面,修习者藉此积累巨大福德资粮,在此基础上,寂止便会自然得以生起。

有关本论中为何将自他平等相换菩提心,归纳在静虑品中论述,各注疏中解释不一。按华智仁波切的科判,本品为“世俗菩提心能增上为静虑品”,而下一品为“胜义菩提心能增上为智慧品”。以世俗菩提心为静虑所缘,加以精勤修习后,生起寂止,修行人身心清净,而后方可证得胜观智慧,生起胜义菩提心。龙树菩萨说过:“若不具禅定,智慧亦难得。”由定生慧,由世俗菩提心趋入胜义菩提心的次第,在此显得很分明。这是许多大乘经论中共同遵循的次第,是每一个大乘修行人须加以重视的修习原则,佛经中常说:“依靠禅定力,众生获菩提。”望诸有志者努力!

 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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请常念南无阿弥陀佛,一切重罪悉解脱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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