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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溪法师:月溪法师讲四乘法门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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弟子王智溪敬录 佛法虽分三乘,其实祇有一乘,中、小二乘是假设的,唯有大乘才是真实,小乘、中乘乃是方便引导的。经云:「十方国土中,惟有一乘法,无二亦无三,除佛方便说,但以假名字,引导于众生,说佛智慧故,唯此一事实,余二则非真。」小乘、中乘是化城,大乘是宝所,佛说方便法门,设化城引入宝所。因为众生根机薄劣,乐着小法,不能担当大法,若果祗说大乘,他们畏难,就会不肯修的。 犹如从上海坐船到广州路程是很远的,他们听了就会生退缩的心,因此不肯发脚,所以要用手段来引诱。首先就用到汕头的路程来引他们,到了香港再对他说,这也不是广州,还是再前进,于是就到广州了。二乘也是佛用来引诱根机下劣的人,使他们慢慢的回小向大,到大乘的法则为宗旨。汕头譬如小乘,香港譬如中乘,广州譬如大乘。我们坐船可以由上海直达广州,我们学佛可以发心直学大乘。 众生又如无知的小儿,佛如老练的慈父,大道如不安的火宅,火烧起来,小儿还在宅内耍乐。慈父想免儿子的灾难,要用方法来诱他们出去,就对他们说门外有小羊车和小鹿车。有一驾大牛车,是预备来载他们离开火患的。须知若果只对他们说要坐牛车来避火难,他们就不肯出去的。羊车好此小乘,鹿车好比中乘,牛车好比大乘,所以要修大乘才能究竟成佛的。 先讲小乘修的法。苦、集、灭、道叫做「四谛」,是小乘佛教所修的法。「苦」是受报的苦果,「集」是招果的因,「灭」是断招果的因,「道」是寂灭乐的果。修持的法,就是知苦、断集、慕灭、修道的意思。谛是审实不错的意思,修的方法将六根断倒,澄心静虑,清清静静的,静到只有一点净念,这就是小乘所达的境界。详细再讲一遍。图表如左。 「苦」是果,就是我们招受的苦果,最普遍的就是求不得苦、爱别离苦、怨僧会苦、五阴炽盛苦。苦处的地方太多,不能尽说,各人的苦各人知,如人饮水冷暖自知。 十二因缘,就是中乘所修的法,修行的人叫「缘觉」。修的方法将一念无明断倒,连刚才所讲那一点清清静静的思想都不要,打扫得干干净净至到一无所有空空洞洞的地方,这就是中乘所证的境界。 十二因缘,就是无明缘行,行缘识、识缘名色、名色缘六入、六入缘触、触缘受、受缘爱、爱缘取、取缘有、有缘生、生缘老死。感召果报的为因,缘是牵连的意思。这十二件事,是过去、现在、未来三世循环不息的因果。 「无明」就是刚才所讲的一念无明,又叫一念妄动性。无明是迷昧不明的意思,是说不觉的念头,就生出种种的烦恼来,因此造出种种的孽就叫做「行」。这两件是前世所作的因。 父母未会生我的时候,是中阴身(即灵性)就迷迷糊糊的,不能够自己作得主,这时就以业为主。所造的业,播下的种子,那样先成熟,就投那样的胎。所谓种豆得豆,种瓜得瓜。 用功的方法 大乘修六波罗密,波罗密名为「到彼岸」。六度者,布施、持戒、忍辱、精进、禅那、智慧。修大乘的人叫「菩提萨埵」。菩提者,觉也;萨埵者,有情也,简称「菩萨」,是普济之谓。又上求佛道为「菩」,下化众生为「萨」。又菩萨者,发菩提大心之众生也。菩萨以菩提心为体而自度,以大悲心为用(运同体大悲)而度人,自他兼利所以称为大乘。 小乘、中乘大乘用功的分别 大乘用功最紧要明白歧途。误入的歧途,有四种病。大乘用功易犯的病大抵有四种: 真妄辩论 大乘用功详细 这个世界本是成住坏空,轮回着的。在世界未成以前,世界乃空,而业识已有。所谓「业识」,乃一切众生共业之通称。父母未生以前叫做「中阴身」,在此业识内。佛性、无始无明、灵性、见闻觉知、一念无明、六根等,均已共在。 佛性本来不可以用名目来拘泥的,但要教化众生,不得已要用各种名称来形容他。兹将名目略举如下。 大乘用功与参话头没有差别。如参「念佛是谁?」就先明白念佛的念,是从见闻觉知起来的。假如不起念,是见闻觉知,非是佛性。识取自己本来面目,本来不起念,如如不动,念佛与本来佛性了不相干。二六时中,向身内识取本来佛性,不要向外求。识来识去因缘时至,[口@力]的一声,无始无明一破,豁然贯通,就可以见本来佛性。 最上乘者,就是第六度般若禅。佛法在本来自性上说,本是无言无说,无佛可成,无众生可度,无生死可了,无涅槃可证,但有言说,都无实义。语言道断,心行处灭。德山和尚云:「穷诸玄辩,若一毫置于太虚;竭世枢机,似一滴投于巨壑。」语言文字,聪明智慧,一概都用不着。故释迦佛说法四十九年,未曾说着一字。最上乘法,是唯证与证,乃能知之,是过来人的话。既证到后,宇宙山河,世间万物都在佛性光明之下。 ○世尊因外道问:「不问有言,不问无言。」世尊良久。外道叹曰:「世尊大慈大悲开我迷云,令我得人。」作礼而去。阿难问佛外道得何道理,称赞而去。世尊曰:「如世良马,见鞭影而行。」 ○世尊于涅槃会上,以手摩胸告众曰:「汝等善观吾紫磨金色之身,瞻仰取足,勿令后悔。若谓吾灭度,非吾弟子;若谓吾不灭度,亦非吾弟子。」时百万亿众,悉得契悟。 ○世尊一日升座,迦叶白椎曰:「世尊说法竟。」下座。 ○世尊示随色摩尼珠问五方天王,此珠而作何色,时五方天王,互说异色。世尊藏珠复台手曰,此珠作何色。天王曰:「佛手中无珠,何处有色。」世尊曰:「汝何迷倒之甚,吾将世珠示之,便强说有青黄赤白色。吾将真珠示之,便总不知。」时五方天王悉自悟道。 ○世尊一日,因文殊在门外立,乃曰:「文殊!文殊!何不入门来。」文殊曰:「我不见一法在门外,何以教我入门。」 ○世尊尝在尼律树下坐次,因二商人问:「世尊还见车过?」曰:「不见。」「还闻否?」曰:「不闻。」「莫禅定否?」曰:「不禅定。」「莫睡眠否?」曰:「不睡眠。」商人乃叹曰:「善哉!善哉!世尊乃觉而不见。」世尊说偈曰:「诸行无常,是生灭法;生灭灭已,寂灭为乐。」 ○世尊尝于阿难行次,见一古佛塔,世尊便作礼。阿难曰:「此是什么人塔?」世尊曰:「过去诸佛塔。」阿难曰:「过去诸佛是甚么人弟子?」世尊曰:「是吾弟子。」阿难曰:「应当如是。」 ○世尊一日升坐,大众集定。文殊白椎曰:「谛观法王法,法王法如是。」世尊便下座。 ○世尊一日勒阿难:「食时将至,汝当入城持钵。」阿难应诺。世尊曰:「汝既持钵,须依过去七佛仪式。」阿难便问:「如何是七佛仪式?」世尊召阿难。阿难应诺。世尊曰:「持钵去。」 ○宝志禅师曰:「大道常在目前,虽在目前难睹。若欲悟道真体,莫除声色言语。言语即是大道,不假断除烦恼。烦恼本来空寂,妄情递相缠繞。一切如影如响,不知何恶何好。有心取相为实,定知见性不了。若欲作业求佛,佛是生死大兆。生死业常随身,黑暗狱中未晓。悟理本来无异,觉后谁晚谁早、法界量同太虚,众生智心自小。但能不起吾我,涅槃法食常饱。」 ○善慧大士,梁武帝请讲《金刚经》。士纔升座,以尺挥案一下,便下座。帝愕然。圣师曰:「陛下还会么?」帝曰:「不会。」圣师曰:「大士讲经竟。」有偈曰:「有物先天地,无形本寂寂寥,能为万象主,不逐四时雕。」又曰:「夜夜抱佛眠,朝朝还共起。起坐镇相随,语默同居止。织毫不相离,如身影相似。欲识佛去处,祗这语声是。」 ○慧思禅师示众曰:「道源不远,性海非遥,但向己求,莫从他觅,觅即不得,得亦不真。」偈曰:「顿悟心源开宝藏,隐显灵通现真相。独行独坐常巍巍,百亿化身无数量。纵令逼塞满虚空,看时不见微尘相。可笑物兮无比况,口吐明珠光晃晃。寻常见说不思议,一语标名言下当。」又偈曰:「天不能盖地不载,无去无来无障碍,无长无短无青黄,不在中间及内外,超群出众太虚玄,指物传心人不会。」 ○布袋和尚歌曰:「只个心心心是佛,十方世界最灵物,纵横妙用可怜生,一切不如心真实。腾腾自在无所为,闲闲究竟出家儿,若睹目前真大道,不见纤毫也大奇。万法何殊心何异,何劳更用寻经义,心王本自绝多知,智者祗明无学地。非圣非凡复若何,不强分别圣情孤,无价心珠本圆净,凡是异相妄空呼。人能弘道道分明,无量清高称道情,掳锡若登故国路,莫愁诸处不闻声。」「我有一布袋,虚空无罣碍,展开遍十方,入时观自在。吾有三宝堂,里空无色相,不高亦不低,无遮亦无障。学者体不如,来者难得样,智慧解安排,千中无一匠,四门四果生,十方尽供养。」「吾有一躯佛,世人皆不识,不塑亦不装,不雕亦不刻,无一滴灰泥,无一点彩色,人画画不成,贼偷偷不得,体相本自然,清净非拂拭,虽然是一躯,分身千万亿。」 ○懒残禅师云:「饥来吃饭,困来即眠,愚人笑我,智乃知焉。不是痴钝,本体如然。要去即去,要住即住。」 ○法顺大师颂曰:「嘉州牛吃草,益州马腹胀。天下觅医人,灸猪左膊上。」 ○阿难尊者白佛言:「今日入城见一奇特事。」佛曰:「见何奇特事?」者曰:「入城见一攒乐人作舞,出城总见无常。」佛曰:「我昨日入城亦见一奇特事。」者曰:「未审见何奇特事?」佛曰:「我入城时见一攒乐人作舞,出城时亦见乐人作舞。」 ○者一日问迦叶曰:「师兄!世尊传金缕袈裟外,别传个甚么?」迦叶召阿难,阿难应诺。迦叶曰:「倒却门前剎竿着。」 ○梁武帝问达摩祖师曰:「朕即位以来,造寺写经,度僧不可胜纪。有何功德?」祖曰:「并无功德。」帝曰:「何以无功德?」祖曰:「此但人天小果,有漏之因,如影随形,虽有非实。」帝曰:「如何是真功德?」祖曰:「净智妙圆,体自空寂,如是功德,不以世求。」帝又问:「如何是圣谛第一义?」祖曰:「廓然无圣。」帝曰:「对朕者谁?」祖曰:「不识。」帝不悟。 ○慧可大师问达磨祖师曰:「我心未宁,乞师与安。」祖曰:「将心来与汝安。」可良久曰:「觅心了不可得。」祖曰:「我与你安心竟。」 ○僧璨大师问慧可大师:「弟子身缠夙恙,请和尚忏罪。」祖曰:「将罪来与汝忏。」士良久曰:「觅罪了不可得。」祖曰:「与汝忏罪竟。」 ○六祖大师偈曰:「菩提本无树,明镜亦非台,本来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。」又曰:「一切万法不离自性,何期自性本自清净,何期自性本不生灭,何期自性本自具足,何期自性本无动摇,何期自性能生万法。」 ○六祖告惠明曰:「汝既为法来,可屏息诸缘,勿生一念,吾为汝说。」明良久。祖曰:「不思善,不思恶,正与么时,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。」惠明言下大悟。复问曰:「上来密语密意外,还更有密意旨否?」祖曰:「与汝说者,即非密也,汝若返照,密在你边。」 ○南岳怀让禅师礼祖。祖曰:「何处来?」曰:「嵩山来。」祖曰:「什么物恁么来。」曰:「说似一物即不中。」祖曰:「还可修证否?」曰:「修证即不无,污染即不得。」祖曰:「只此不污染,诸佛之所获念。汝既如是,吾亦如是。」 ○青原行思禅师参祖问曰:「当何所务,即不落阶级?」祖曰:「汝会作什么来?」曰:「圣谛亦不为。」祖曰:「落何阶级?」曰:「圣谛尚不为,何阶级之有?」祖深器之。 ○永嘉玄觉禅师对祖曰:「生死事大,无常迅速。」祖曰:「何不体取无生,了无速乎?」曰:「体即无生,了本无速。」祖曰:「如是!如是!」于时大众无不愕然,觉方具威仪参礼。须臾告辞,祖曰:「返太速乎?」曰:「本自非动,岂有速耶?」祖曰:「谁知非动?」曰:「仁者自生分别。」祖曰:「汝甚得无生之意。」曰:「无生岂有意耶?」祖曰:「无意谁当分别?」曰:「分别亦非意。」祖叹曰:「善哉!」 ○祖告众曰:「我有一物,无头无尾,无名无字,无背无面,诸人还识否?」神会出曰:「是诸佛之本源,神会之佛性。」 ○僧问:「黄梅意旨甚么人得?」祖曰:「会佛法人得。」曰:「和尚还得否?」祖曰:「我不会佛法。」 ○南狱禅师告道一禅师曰:「汝学坐禅,为学坐佛,若学坐禅,禅非坐卧,若学坐佛,佛非定相,于无住法,不应取舍,你若坐佛,即是杀佛,若执坐相,非达其理。」 ○荷泽神会禅师参青原禅师。师问甚么处来,曰:「曹溪。」师曰:「曹溪意旨如何?」会振身而立。师曰:「犹带瓦砾在。」曰:「和尚此间莫有真金与人么?」师曰:「没有,汝向甚么处着。」 ○僧问青原禅师:「如何是佛法大意?」师曰:「庐陵米作甚么价。」 ○僧问道一和尚:「为甚么说『即心即佛』?」曰:「为止小儿啼。」曰:「啼止时如何?」师曰:「非心非佛。」曰:「除此二种人来如何指示。」师曰:「向伊道『不是物』。」曰:「忽遇其中人来时如何?」曰:「且教伊体会大道。」 ○问:「如何是西来意?」师曰:「只今是什甚意?」 ○僧问:「如何是西来意?」师便打曰:「我若不打你,诸方笑我也。」 ○问:「如何得合道?」师曰:「我早不合道。」 ○百丈问:「如何是佛法旨趣?」师曰:「正是汝放身命处。」 ○道一禅师曰:「悟自本性,一悟永悟,不复更迷,如日出时,不合于暗,智慧日出不与烦恼暗俱。了心境界,妄想即除,妄想既除,即是无生。法性本有,有不假修,禅不属坐,坐即有着,若见此理,真正合道,随缘度日,坐起相随,戒行增熏,积于净业,但能如是,何虑不通。」 ○僧问石头禅师:「如何是解脱?」师曰:「谁缚汝?」问:「如何是净土?」师曰:「谁垢汝?」问:「如何是涅槃?」曰:「谁将生死与汝?」 ○僧问:「如何是西来意?」师曰:「问取露柱。」曰:「学人不会。」师曰:「我更不会。」 ○道悟问:「如何是佛法大意?」师曰:「不得不知。」曰:「向上更有转处他无?」师曰:「长空不碍白云飞。」问:「如何是禅?」师曰:「碌[专瓦]。」问:「如何是道?」师曰:「木头。」 ○师示众曰:「吾之法门,先佛传授,不论禅定精进,唯达佛之知见,即心即佛,心佛众生,菩提烦恼,名异体一,汝等当知,自己心灵,体离断常,性非垢净,湛然圆满,凡圣齐同,应用无方,离心意识,三界六道,惟自心现,水月镜像,岂有生灭,汝能知之,无所不备。」 ○僧那禅师曰:「祖师心印,非专苦行但助道耳。若契本心,发随意真光之用,则苦行如握土成金。若惟务苦行,而不明本心,为憎爱所缚,则苦行如黑月夜履于险道。汝欲明本心者,当审谛推察,遇色遇声,未起觉观时,心何所之,是无耶?是有耶?既不堕有无处所,则心珠独朗,常照世间,而无一尘许间间隔,未尝有一剎那顷断续之相。」 ○慧可祖师告牛头禅师。祖曰:「夫百千法门,同归方寸,河沙妙德,总在心源。一切戒门,定门慧门,神通变化,悉自具足,不离汝心。一切烦恼业障,本来空寂。一切因果,皆如梦幻。无三界可出,无菩提可求。人与非人,性相平等。大道虚旷,绝思绝虑,如是之法,汝今已得,更无阙少,与佛何殊,更无别法。汝但任心自在,莫作观行,亦莫澄心,莫起贪瞋,莫怀愁虑,荡荡无碍,任意纵横,不作诸善,不作诸恶,行住坐卧,触目遇缘,总是佛之妙用,快乐无忧,故名为佛。」师曰:「心既具足,何者是佛?何者是心?」祖曰:「非心不问佛,问佛不非心。」师曰:「既不许作观行,于境起时,心如何对治?」祖曰:「境缘无好丑,好丑起于心,心若不强名,妄情从何起?妄情既不起,真心任遍知。汝但随心自在,无复对治,即名常住法身,无有变异。」 ○僧问天柱禅师:「达磨未来此土时,还有佛法也无?」师曰:「未来且置,即今事作么生?」曰:「某甲不会,乞师指示。」师曰:「万古长空,一朝风月。」 ○讲《华严经》僧问威禅师曰:「真性缘起,其义云何?」威良久。师遽召曰:「大德!正兴一念间时是真性中缘起。」其僧言下大悟。 ○道钦禅师。马祖令人送书到,书中作一圆相。师发缄,于圆相中作一点,却封回。 ○天台山云居智禅师。尝有华严院僧继宗问:「见性成佛,其义云何?」师曰:「清净之性,本来湛然,无有动摇,不属有无、净秽、长短、取舍,体自翛然,如是明见,乃名见性。性即佛,佛即性,故曰:『见性成佛。』」 ○鸟窠通林禅师,有侍者会通,一日欲辞去,师问曰:「汝今何往?」对曰:「会通为法出家,和尚不垂慈悔,今往诸方学佛法去。」师曰:「若是佛法,吾此间亦有少许。」曰:「如何是和尚佛法?」师于身上,拈起布毛吹之,通遂领悟玄旨。 ○泐潭准和尚因侍者告辞,书偈授之云:「鸟窠吹布毛,老婆为侍者,今古道虽同,宝峰不然也,二月三月时,和风满天下,在处百花开,远近山如画,岐路春禽鸣,高岩春水泻,头头三昧门,虚明周大野,好个真消息,书送汝归舍。」 ○坦然、怀让二僧,问嵩岳慧安国师:「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」师曰:「何不问自己意。」曰:「如何是自己意?」师曰:「当观密作用。」曰:「如何是密作用?」师以目开合示之,然于言下知归,让乃即谒曹溪。 ○司空山本净禅师。偈曰:「见闻觉知无障碍,声香味触常三昧,如鸟空中只么飞,无取、无舍、无憎爱,若会应处本无心,始得名为观自在。」 ○南阳慧忠国师。肃宗问:「如何是十身调御?」师乃起立曰:「会么?」帝曰:「不会。」师曰:「与老僧过净瓶来。」又曰:「如何是无诤三昧?」师曰:「檀越蹋毗卢顶上行。」帝曰:「此意如何?」师曰:「莫认自己清净法身。」 ○师问紫璘供奉:「佛是甚么义?」曰:「觉义。」师曰:「佛曾迷否?」曰:「不曾迷。」师曰:「用觉作么?」 ○师问:「禅客从何方来?」禅客曰:「南方来。」师曰:「南方有何智识?」曰:「智识颇多。」师曰:「如何示人?」曰:「彼方知识直下示学人,即心是佛,佛是觉义,汝今悉其见闻觉知之性。此性善能扬眉瞬目,去来运用,遍于身中,挃头头知,挃脚脚知,故名『正遍知』,离此之外,更无别佛。此身即有生灭,心性无始以来未曾生灭。身生灭者,如龙换骨、蛇蜕皮、人出故宅,即身是无常,其性常也。南方所说,大约如此。」师曰:「若然者,与彼先尼外道无有差别。彼云:『我此身中有一神性,此性能知痛痒,身坏之时神则出去,如舍被烧,舍主出去。舍即无常,舍主常矣。』审如此者,邪正莫辨,孰为是乎!吾此游方,多见此色,近尤盛矣,聚却三五百众,目视云汉,云是南方宗旨,把他《坛经》改换,添糅鄙谈,削除圣意,惑乱后徒,岂成言教。苦哉!吾宗丧矣!若以见闻觉知是佛性者,净名不应云:『法离见闻觉知。若行见闻觉知。是则见闻觉知。非求法也。』」 ○供奉注《思益经》。师曰:「凡注经须会佛义始得。」曰:「若不会佛意争解注经。」师令侍者盛一碗水中着七粒米,碗面安一只箸,问奉:「是甚么义?」奉无语。师曰:「老僧意尚不会,何况佛意?」 ○僧问古德云:「『青青翠竹尽是法身。郁郁黄花无非般若。』有人不许,云是邪说,亦有信者云不思议,不知若为?」师曰:「此盖普贤、文殊境界,非诸凡小而能信受,皆与大乘了义经意合。故《华严经》云:『佛身充满于法界,普现一切众生前,随缘赴感靡不周,而常处于菩提座。』翠竹既不出于法界岂非法身乎?又《般若经》云:『色无边,故般若亦无边。』黄花既不越于色,岂非般若乎?深远之言,不省者,难为措意。」 ○师将涅槃辞代宗。代宗曰:「师灭度后,弟子将何所记?」师曰:「告檀越造取一所无缝塔。」帝曰:「就师请取塔样。」师良久曰:「会么。」帝曰:「不会。」师曰:「贫道去后,弟子应真却知此事,乞诏问之。」后诏应真问前语。真良久曰:「圣上会么?」帝曰:「不会。」真述偈曰:「湘之南,潭之北,中有黄金充一国,无影树下合同船,琉璃殿上无知识。」 ○永嘉玄觉禅师曰:「绝学无为闲道人,不除妄想不求真。无明实性即佛性,幻化空身即法身。法身觉了无一物,本源自性天真佛。五阴浮云空去来,三毒水泡虚出没。证实相,无人法,剎那灭却阿鼻业。若将妄语诳众生,自招拔舌尘沙劫。顿觉了,如来禅,六度万行体中圆。梦里明明有六趣,觉后空空无大千。无罪福,无损益,寂灭性中莫问觅。比来尘镜未会磨,今日分明须剖析。谁无念,谁无生,若实无生无不生。唤取机关木人问,求佛施功早晚成。放四大,莫把捉,寂寞性中随饮啄。诸行无常一切空,即是如来大圆觉。决定说,表真乘,有人不肯任情征。直截根源佛所印,摘叶寻枝我不能。非但我今独达了,恒沙诸佛体皆同。既能解此如意珠,自利利他终不竭。佛性戒珠心地印,雾露云霞体上衣,一性圆通一切性,一法遍含一切法,一月普现一切水,一切水月一月摄。诸佛法身入我性,我性还共如来合,一地具足一切地,非色非心非行业。弹指圆成八万门,剎那超却三祇劫。默时说,说暗点,大施门开无壅塞。有人问我解何宗,报道摩诃般若力。或是或非人不识,逆行顺行天莫测。假使铁轮顶上旋,定慧圆明终不失。日可冷,月可热。众魔不能坏真说,象驾峥嵘漫进涂,谁见螳螂能拒辙。大象不游于兔径,大悟不拘于小节。」 ○西京荷泽神会禅师。一日乡信至,报二亲俱亡。师入堂白槌曰:「父母俱丧,请大众念摩诃般若。」众纔集,师便打槌曰:「劳烦大众下座。」 ○老宿有偈曰:「五蕴山头一段空,同门出入不相逢,无量劫来任屋住,到头不识主人翁。」 ○昔有二庵主,旬日不相见,忽相会。上庵主问下庵主:「多时不相见,向甚么处去?」下庵主曰:「在庵中造个无缝塔。」上庵主曰:「某甲也要造一个,就兄借取塔样子。」下庵主曰:「何不早说,却被人借去了也。」 ○处州法海立禅师,因徽宗革本寺作神霄宫,师升座谓众曰:「都缘未彻,所以说是说非,盖为不真,便乃分彼分此。我身向且不有,身外乌足道哉!正眼睹来一场笑具,今则圣君垂旨,更僧寺作神霄,佛头添个冠儿,算来有何不可?山僧今日不免横担拄杖,高桂钵囊,向无缝塔中安身立命,于无根树下啸月吟风,一任乘云仙客,来此咒水书符,叩牙作法。他年成道,白日上升,堪报不报之恩,以助无为之化。祇恐不是玉,是玉也大奇。然虽如是,且道山僧转身一句作么生道,还委悉么?」掷下拂子竟尔趋寂。郡守具奏诏,仍改寺,额曰「真身」。 ○又汝州天宁明禅师,改德士曰:「登座谢恩毕。」乃曰:「木简信手拈来,坐具乘时放下,云散水流去,寂然天地空。」即敛目而逝。 ○老宿示众曰:「佛法在日用处,行住坐卧处,吃茶吃饭处,语言相问处,所作所为处。」 ○百丈禅师谓众曰:「有一人长不吃饭,不道饥;有一人终日吃饭,不道饱。」师有时说法竟,大众下堂,乃召之,大众回首。师曰:「是甚么?」上堂,「灵光独耀,回脱根尘。体露真常,不拘文字,心性无染,本自圆成,但离妄缘,即如如佛。」问:「如何是大乘顿悟法要?」师曰:「汝等先歇诸缘,休息万事,善与不善,世出世间,一切诸法,莫记忆,莫缘念,放舍身心令其自在,心如木石,无所辨别,心无所行。心地若空,慧日自现,如云开日出相似。」 ○南泉和尚示众曰:「亮座主是蜀中人解经三十二本经论,于江西讲次,来见开元寺老宿。宿问:『见说座主解讲经是否?』主云:『不敢。』宿云:『将什么讲?』主云:「将心讲。」宿云:『心如工伎儿,意如和伎者,争解讲得?』士云:『莫是虚空讲得?』宿云:『却是虚空讲得。』主拂袖便行,宿召座主,主回首,宿云:『是什么?』主便开悟。」示众曰:「真理一如,潜行密用,无人觉知,呼为『渗智』,亦云『无渗不可思议』等。空不动性,非生死流,道是大道,无碍涅槃,妙用自足,始与一切行处而得自在,故云『于诸行处,无所而行。』亦云『遍行三昧,普现色身。』只为无人知他,用处无踪迹,不属见闻觉知,真理自通,妙用自足,大道无形,真理无对,所以不属见闻觉知,无粗细想。」 ○黄檗禅师,曾散众于洪州开元寺。裴相国休,一日入寺行次,见壁画问寺主「这画是什么?」寺主曰:「高僧真仪。」公曰:「真仪可睹,高僧何在?」寺主无对。公曰:「此间有禅人否?」曰:「近有一僧,投寺执役,颇似禅者。」公遂请相见,曰:「休适有一问,诸德吝辞,今请上人代酬一语。」师曰:「请相公垂问。」公举前语,师朗声曰:「裴休。」公应诺。师曰:「在什么处?」公当下知旨,如获髻珠,延入府署执弟子礼。裴一日托一尊佛,于师前跪曰:「请师安名。」师召曰:「裴休。」公应诺。师曰:「与汝安名竟。」公礼拜。裴一日请师至郡,以所解一篇示师。师接,置于座,略不坡阅,良久曰:「会么?」裴曰:「未测。」师曰:「若便恁么会去,犹较些子。若乃形于纸墨,何有吾宗?」裴乃赠诗一章曰:「自从大士传心印,额有珠圆七尺身,挂锡十年栖蜀水,浮杯今日渡漳滨。一千龙象随高步,万里香花结胜因。拟欲事师为弟子,不知将法付何人。」师亦无喜色。师一日捏拳曰:「天下老和尚总在这里,我若放一线道,从汝七纵八横。若不放过,不消一捏。」僧问:「放一线道时如何?」师曰:「七纵八横。」曰:「不放过,不消一捏时如何?」师曰:「普。」 ○师上堂大众纔集,师拈拄杖一时打散。复召大众,众回首。师曰:「月似弯弓,少雨多风。」问「如何是西来意?」师便打。问:「何者是佛?」师云:「汝心是佛,佛即是心,心佛不异,故云『即心即佛。』若离于心,别更无佛。」云「若曰心是佛,祖师西来,如何传授?」师云:「祖师西来,惟传心佛,直指汝等,心本来是佛,心心不异,故名为祖。若直下见此意,即顿超三乘,一切诸位,本来是佛,不假修成。」云:「若如此,十方诸佛出世,说于何法?」师云:「十方诸佛出世,祇共说一心法,所以一切声色,是佛之慧目。法不孤起,仗境方生,为物之故,有其多智。终日说何曾说,终日闻何会闻,所以释迦四十九年说法,未曾说着一字。语默动静,一切声色,尽是佛事,何处觅佛?不可更头上安头,嘴上加嘴,心外无法,满目青山。」又云:「是法平等无有高下,是名菩提,即此本源清净心与众生诸佛,世界山河,有相无相,遍十方界一切平等,无彼我相。此本源清净心,常自圆明遍照,世人不悟,祇认见闻觉如为心,为见闻觉知所覆,所以不睹精明本体。但直下无心,本体自现。如大日轮,升于虚空,遍照十方更无障碍。故学道人惟认见闻觉知,施为动作,空却见闻觉知,即心路绝无入处,但于见闻觉知处认本心。然本心不属见闻觉知,亦不离见闻觉知,但莫于见闻觉如上起见解,亦莫于见闻觉如上动念,亦莫离见闻觉知觅心,亦莫舍见闻觉知取法。不即不离,不住不着。纵横自在无非道场。」问:「如何是见性?」云:「性即是见,见即是性,不可以性更见性,闻即是性,不可以性更闻性。祇你作性见,能闻能见性,便有一异法生。他分明道所可见者,不可更见。你云何头上更见着头?迦旃延祗为以生灭心传实相法,被净名诃责。分明道一切法本来无缚,何用解他?本来不染,何用净他?故云『实相如是,岂可说乎!』汝今祗成是非心、染净心,学得一知一解。」上堂云:「即心是佛,上至诸佛,下至蠢动含灵,皆有佛性,同一心体。所以达磨从西天来,惟传一心法,直指一切众生本来是佛,不假修行。但如今识取自心,见自本性更无别求。云何识自心?即如今言语者正是汝心,若不言语,又不作用,心体如虚空相似,无有相貌,亦无方所,亦不一向是无,有而不可见,故祖师云:『真性心地藏,无头亦无尾,应缘而化物,方便呼为智。』故佛言:『我于菩提实无所得。默契而已。』」 ○凡人临欲终时,但观五蕴皆空,四大无我,真心无相,不去不来。生时性亦不来,死时性亦不去,湛然圆寂,心境一如。但能如是,直下顿了,不为之世所拘系,便是出世人也。切不得有分毫趣向,若见善相,诸佛来迎,及种种现前,亦无心随去。若见恶相种种现前,亦无心怖畏。但自忘心,同于法界,使得自在,此即是要节也。 ○福州长庆大安禅师造百丈,礼而问曰:「学人欲求识佛,何者即是?」丈曰:「大似骑牛觅牛。」师曰:「识得后如何?」丈曰:「如人骑牛至家。」师曰:「未审始终,如何保任?」丈曰:「如牧牛人,执杖视之,不令犯人苗稼。」师自兹领旨,更不驰求。 ○大愚一日辞智常禅师,师问甚处去。愚曰:「诸方学五味禅去。」师曰:「诸方有五味禅,我这里只有一味禅。」愚便问:「如何是一味禅?」师便打,愚忽然大悟。 ○明州大梅山法常禅师,初参大寂。问:「如何是佛?」寂曰:「即心是佛。」师即大悟,遂之四明梅子真旧隐缚[廾/卬]燕处。寂闻师住山,乃令僧问:「和尚见马大师得什么便住此山?」师曰:「大师向我道『即心是佛』,我便向这里住。」僧曰:「大师近日佛法又别。」师曰:「作么生?」曰:「又道『非心非佛』。」师曰:「这老汉惑乱人未有了日,任他非心非佛,我祗管即心即佛。」其僧回举似寂,寂曰:「梅子熟也。」 ○洛京佛光如满禅师。唐顺宗问:「佛从何方来,灭向何方去,既言常住世,佛今在何处?」师答曰:「佛从无为来,灭向无为去,法身等虚空,常住无心处。有念归无念,有住归无住,来为众生来,去为众生去,清净真如海,湛然体常住,智者善思惟,更勿生疑虑。」帝又问:「佛向王宫生,灭向双林灭,住世四十九,又言无法说,山河与大海,天地及日月,时至皆归尽,谁言不生灭,疑情犹若斯,智者善分别。」师答曰:「佛体本无为,迷情妄分别,法身等虚空,未曾有生灭。有缘佛出世,无缘佛入灭,处处化众生,犹如水中月。非常亦非断,非生亦非灭,生亦未曾生,灭亦未曾灭,了见无心处,自然无法说。」帝闻大悦,益重禅宗。 ○五泄山灵默禅师,沐浴焚香,端坐告众。曰:「法身圆寂,示有去来,千圣同源,万灵归一。吾今沤散,胡假兴哀,无自劳神,须存正念,若遵此命,真报吾恩,倘固违言,非吾之子。」时有僧问和尚向甚么处去。师曰:「无处去。」曰:「某甲何不见?」师曰:「非眼所睹。」言毕,奄然而化。 ○宝积禅师示众:「全心即佛,全佛即人,人佛无异,始为道矣!」 ○越洲大珠慧海禅师,建州朱氏子。初参马祖,祖问:「从何处来?」曰:「越洲大云寺来。」祖曰:「来此拟须何事?」曰:「来求佛法。」祖曰:「我这里一物也无,求甚么佛法。自家宝藏不顾,抛家散走作么?」曰:「阿那个是慧海宝藏?」祖曰:「即今问我者是汝宝藏,一切具足,更无欠少,便用自在,何假外求。」师于言下自识本心,不由知觉。《华严经》云:「一切法不生,一切法不灭,若能如是解,诸佛常现加。」又《净名经》云:「观身实相,观佛亦然,若不随声色动念,不逐相貌生解,自然无事去。」 ○水潦和尚问马祖:「如何是西来的意?」祖乃当胸踏倒,师大悟。起来拊掌呵呵大笑云:「也大奇!也大奇!百千三昧,无量妙义,只向一毫头上,一时识得根源去。」乃作礼而退。师后告众曰:「自从一吃马祖踏,直至如今笑不休。」 ○石巩慧藏禅师,马祖问:「作甚么?」曰:「牧牛。」祖曰:「作么生牧?」曰:「一回入草去,蓦鼻拽将回。」祖曰:「子真牧牛。」 ○无业禅师告弟子等曰:「汝等见闻觉知之性,与太虚同寿,不生不灭。一切境界本自虚寂,无一法可得,迷者不了,即为境惑,一为境惑,流转不穷。汝等当知,心性本自有之,非因造作,犹如金刚,不可破坏,一切诸法,如影如响,无有实者。经云:『惟此一事实,余二则非真。』常了一切空,无一物当情,是诸佛用心处。汝等勤而习之。」言讫跏趺而逝。 ○信州鹅湖大义禅师,唐宪宗诏入麟德殿论义。有法师问:「如何是四谛?」师曰:「圣上一帝,三帝何在?」法师无语。又问:「欲界无禅,禅居色界,此土凭何而立禅?」师云:「法师只知欲界无禅,不知禅界无欲?」曰:「如何是禅?」师以手点空,法师又无对。帝曰:「法师讲无穷经论,祗这一点,尚不奈何。」师却问诸硕德曰:「行住坐卧,毕竟以何为道?」有对:「知者是道。」师曰:「不可以智知,不可以识识,安得知者是乎?」有对:「无分别者是?」师曰:「善能分别诸法相,于第一义而不动,安得无分别乎?」有对:「四禅八定是。」师曰:「佛身无为,不堕诸数,安在四禅八是耶?」众皆杜口。 ○福州古灵神赞禅师的师父,一日在窗下看经,蜂子投窗纸求出,师睹之曰:「世界如许广阔不肯出,钻他故纸,驴年去。」遂有偈曰:「空门不肯出,投窗也大痴,百年钻故纸,何日出头时。」 ○谭州石霜山性空禅师。僧问:「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」师云:「如人在千尺井中,不假寸绳,出得此人,即答汝西来意。」 ○赵州和尚问南泉曰:「如何是道?」泉曰:「平常心是道。」师曰:「还可趣向也无?」泉曰:「拟向即乖。」师曰:「不拟争知是道?」泉曰:「道不属知,不属不知,知是要觉,不知是无记。若真达不疑之道,犹如太虚,廓然荡豁,岂可张是非耶?」师于言下悟。 ○僧问师:「学人乍入丛林,乞师指示。」师云:「吃粥了也未?」云:「吃粥了也。」师云:「洗钵盂去。」其僧因此大悟。 ○僧问:「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」师曰:「庭前柏树子。」曰:「和尚莫将境示人?」师曰:「我不将境示人。」曰:「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」师曰:「庭前柏树子。」 ○师问:「新到会到此间么?」曰:「会到。」师曰:「吃茶去。」又问僧,僧曰:「不会到。」师曰:「吃茶去。」后院主问曰:「为什么会到也云『吃茶去』,不会到也云『吃茶去』。」师召院主,主应诺。师曰:「吃茶去。」 ○问:「狗子还有佛性他无?」师曰:「无。」曰:「上至诸佛,下至蝼蚁,皆有佛性,狗子为甚么却无?」师曰:「有。」曰:「既有,为甚么入这皮袋里来。」师曰:「知而故犯。」 ○示众:「佛之一字,吾不喜闻。」幻庵颂曰:「佛之一字不喜闻,去年依旧今年春,今年春间降大雪,陆墓乌盆变白盆。」 ○问:「万法归一、一归何处?」师曰:「老僧在青州作一领布衫重七斤。」 ○僧写师真,呈师曰:「且道似我不似我,若似我即打杀老僧,不似我即烧却真。」僧无对。 ○有一婆子令人送钱请转藏经,师受施利了,却下禅床转一匝。乃曰:「传语婆,转藏经已竟。」其人回举似婆。婆曰:「比来请转全藏,如何祗为转半藏?」 ○问:「承闻和尚亲见南泉,是否?」师云:「镇州出大萝卜头。」 ○尼问:「如何是密密意?」师以手掏之。尼曰:「和尚犹有这个在。」师曰:「却是你有这个在。」 ○上堂:「金佛不度炉,木佛不度火,泥佛不度水,真佛内里坐。菩提、涅槃、真如、佛性尽是贴体衣服,亦名烦恼。」又云:「此事如明珠在掌,胡来胡现,汉来汉现。老僧拈一枝草,作丈六金身用;将丈六金身,作一枝草用。佛即是烦恼,烦恼即是佛。」 ○长沙和尚偈曰:「学道之人不识真,祗为从来认识神,无始劫来生死本,痴人唤作本来人。」问:「亡僧迁化甚么处去也?」师示偈曰:「不识金刚体,却唤作缘生,十方真寂灭,谁在复谁行。」 ○福州芙蓉山灵训禅师,初参归宗,问:「如何是佛?」宗曰:「我向汝道,汝还信否?」曰:「和尚诚言,安敢不信」。宗曰:「即汝便是。师曰:「如何保任?」宗曰:「一翳在眼,空花乱坠。」 ○潭州沩山灵佑禅师,参百丈,丈一见许之入室,遂居参学之首。侍立次,丈问:「谁?」师曰:「某甲。」丈曰:「汝拨炉中有火否?」师拨之曰:「无火。」丈躬起深拨得少火,举以示之曰:「汝道无,这个[渐/耳]!」师由是发悟,礼谢,陈其所解。丈曰:「此乃暂时岐路耳,经云:『欲识佛性义,当睹时节因缘。』时节既至,如迷忽悟,如忘忽忆,方省己物,不从外得。故祖师云:『悟了同未悟,无心亦无法。』祗是无虚妄、凡圣等心,本来心法,元自备足,汝今既尔,善自护持。」 ○上堂:「夫道人之心,质直无伪,无背无面,无诈妄心,一切时中,视听寻常,更无委曲,亦不闭眼塞耳,但情不附物即得。从上诸圣,祗说浊边过患,若无如许多恶觉、情见、想习之事。譬如秋水清渟,清净无为,淡泞无碍,唤他作道人,亦名无事人。」 ○时有僧问:「顿悟之人,更有修否?」师曰:「若真悟得本,他自知时,修与不修,是两头语。如今初心虽从缘得,一念顿悟,犹有无始旷劫习气,未能顿净。须教渠净除现业流识即是修也,不可别有法教渠修行趣向。从闻入理,闻理深妙,心自圆明,不居惑地,纵有百千妙义,抑扬当时,此乃得坐披衣,自解作活计始得。若以要言之,则实际理地,不受一尘,万行门中,不舍一法。若也单刀直入,则凡圣情尽,体露真常,理事不二,即如如佛。」 ○上堂:「老僧百年后,向山下作一头水牯,牛左胁下书五字,曰:『沩山僧某甲。』当恁么时,唤作沩山僧,又是水牯牛;唤作水牯牛,又是沩山僧。毕竟唤作甚么即得?」仰山出礼拜而退。云居述偈曰:「不是沩山不是牛,一身两号实难酬,离却两头应须道,如何道得出常流。」 ○秀州华亭船子德诚禅师,纔见夹山,便问:「大德住甚么寺?」山曰:「寺即不住,住即不似。」师曰:「不似似个甚么?」山曰:「不是目前法。」师曰:「甚处学得来?」山曰:「耳目之所到。」师曰:「一句合头语,万劫系驴橛。」师又问:「垂丝千尺,意在深潭,离钩三寸,子何不道。」山拟开口,被师一桡打落水中。山纔上船,师曰:「道!道!」山拟开口,师又打,山豁然大悟,乃点头三下。师曰:「竿头丝线从君弄,不犯清波意自殊。」 ○澧州高沙弥,初参药山。山问:「甚处来?」师曰:「南岳来。」山曰:「何处去。」师曰:「江陵受戒去。」山曰:「受戒图甚么?」师曰:「图免生死。」山曰:「有一人不受戒,亦无生死可免,汝还知否?」师曰:「恁么则佛戒何用?」山曰:「这沙弥犹挂唇齿在。」 ○师一日辞药山,山问:「甚么处去?」师曰:「某甲在众有妨,且往路边卓个草庵,接待往来茶汤去。」山曰:「生死事大,何不受戒去?」师曰:「知是般事便休,更唤什么作戒!」 ○澧州龙潭崇信禅师,渚宫人也,其家卖饼,师少而英异。初悟和尚,为灵鉴潜请居天皇寺,人莫之测。师家于寺巷,常日以十饼馈之,天皇受之,每食毕,常留一饼,曰:「吾惠汝以荫子孙。」师一日自念曰:「饼是我持去,何以返遗我耶?其别有旨乎?」遂造而问焉。皇曰:「是汝持来,复汝何咎?」师闻之,颇晓玄旨,因投出家。皇曰:「汝昔崇福善,今信吾言,可名崇信。」由是服勤左右,一日问曰:「某自到来,不蒙指示心要。」皇曰:「自汝到来,吾未尝不指汝心要。」师曰:「何处指示?」皇曰:「汝擎茶来,吾为汝接;汝行食来,吾为汝受;汝和南时,吾便低头,何处不指示心要?」师低头良久。皇曰:「见则直下便见,拟思即差。」师当下开解,复问:「如何保任?」皇曰:「任性逍遥,随缘放旷,但尽凡心,别无圣解。」 ○磁州马头峰神藏禅师,上堂:「知而无知,不是无知,而说无知。」便下座。 ○潭州龙山和尚,洞山与密师伯行脚,见溪流菜叶。洞曰:「深山无人,因何有菜随流,莫有道人居否?」乃相与拨草,溪行五七里间,忽见师羸形异貌,放下行李问讯。师曰:「此山无路,阇黎从何处来?」洞曰:「无路且置,和尚从何而入。」师曰:「我不从云水来。」洞曰:「和尚住此山多少时耶?」师曰:「春秋不涉。」洞曰:「和尚先住?此山先住?」师曰:「不知。」洞曰:「为什么不知?」师曰:「我不从人天来。」洞曰:「和尚得何道理,便住此山。」师曰:「我见两个泥牛斗入海,直至于今绝消息。」洞山始具威仪礼拜。便问:「如何是主中宾?」师曰:「青山覆白云。」曰:「如何是宾中主?」师曰:「长年不出户。」曰:「宾主相去几何?」师曰:「长江水上波。」曰:「宾主相见有何言说?」师曰:「清风拂白月。」洞山辞退。师乃述偈曰:「三间茅屋从来住,一道神光万境间,莫把是非来辨我,浮生穿凿不相关。」又曰:「一池荷叶衣无数,满地松花食有余,刚被世人知住处,又移茅屋入深居。」因烧庵,不知所如,故人亦称「隐山和尚。」 ○襄州居士庞蕴,谒石头。乃问:「不与万法为侣者是什么人?」头以手掩其口,豁然有省,偈曰:「但愿空所有,慎勿实诸所无。」 ○澧州药山惟俨禅师,首造石头之室,便问:「三乘十二分教,某甲粗知,尝闻南方直指人心见性成佛,实未明了,伏望和尚慈悲指示。」头曰:「恁么也不得,不恁么也不得,恁么不恁么总不得,子作么生?」师罔措。头曰:「子因缘不在此,且往马大师处去。」师禀命恭礼马祖,仍伸前问,祖曰:「我有时教伊扬眉瞬目,有时不教伊扬眉瞬目,有时扬眉瞬目者是,有是扬眉瞬目者不是,子作么生?」师于言下契悟,便礼拜。祖曰:「你见什么道理便礼拜?」师曰:「某甲在石头处,如蚊子上铁牛。」祖曰:「汝既如是,善自护持。」 ○李翱问药山和尚:「如何是道?」师以手指上下曰:「会么?」曰:「不会。」师曰:「云在青天水在瓶。」李欣然作礼,述偈曰:「炼得身形似鹤形,千株松下两函经,我来问道无余话,云在青天水在瓶。」李又问:「如何是戒定慧?」师曰:「贫道这里无此闲家具。」李罔测玄旨。 ○潭州招提寺慧朗禅师,初参马祖,祖问:「汝来何求?」曰:「求佛知见。」祖曰:「佛无知见,知见乃魔耳。汝自何来?」曰:「南岳来。」祖曰:「汝从南岳来,未识曹溪心要,汝速归彼,不宜他往。」师归石头,便问:「如何是佛?」头曰:「汝无佛性。」师曰:「蠢动含灵,又作么生?」头曰:「蠢动含灵却有佛性。」曰:「慧朗为什么却无?」头曰:「为汝不肯承当。」师于言下信入,住后凡学者至。皆曰:「去!去!汝无佛性。」其接机大约如此。 ○天王道悟禅师,谒马祖。祖曰:「识取自心,本来是佛,不属渐次,不假修持,体自如如,万德圆满。」师于言下大悟。 ○益州大随法真禅师,妙龄夙悟,遍参知识次,至大沩会下数载,食不至充,卧不求暖,清苦炼行,沩深器之。一日问曰:「阇黎在老僧此间,不曾问一转话。」师曰:「教某甲向甚么处下口。」沩曰:「何不道『如何是佛?』」师便作手势掩沩口,沩叹曰:「子真得其髓。」 ○福州灵云志勤禅师,本州长溪人也。初在沩山,因见桃花悟道,有偈曰:「三十年来寻剑客,几回落叶又抽枝,自从一见桃花后,直至如今更不疑。」沩览偈,诘其所悟,与之符契。嘱曰:「从缘悟达,永无退失,善自护持。」 ○洪州新兴严阳尊者初参赵州,问:「一物不将来时如何?」州曰:「放下着。」师曰:「既是一物不将来,放下个甚么?」州曰:「放不下,担取去。」师于言下大悟。僧问:「如何是佛?」师曰:「土块。」曰:「如何是法?」师曰:「地动也。」曰:「如何是僧?」师曰:「吃粥吃饭。」问:「如何是新兴水?」师曰:「面前江里。」 ○婺州新建禅师,不度小师。有僧问:「和尚年老,何不畜一童子侍奉?」师云:「有眼暗耳聋口哑底,为我讨一个来。」 ○袁州仰山慧寂通智禅师,参沩山。沩问:「汝是有主沙弥?无主沙弥?」师曰:「有主。」曰:「主在甚么处?」师从西过东立,沩异之。师问:「如何是真佛住处?」沩曰:「以思无思之妙,反思灵焰之无穷,思尽还源,性相常住,事理不二,真佛如如。」师于言下顿悟。 ○沩山示众曰:「一切众生,皆无佛性。」盐官示众曰:「一切众山皆有佛性。」盐官有二僧往探问,既到沩山,闻沩山举扬,莫测其捱,若生轻慢。因一日与师言话次,乃劝曰:「师兄须是勤学佛法,不得容易。」师乃作此○相,以手拓呈了,却抛向背后,遂展两手就二僧索,二僧罔措。师曰:「吾兄直须勤学佛法,不得容易。」便起去。时二僧却回盐官,行三十里,一僧忽然有省,乃曰:「当知沩山道,一切众生皆无佛性,信之不错。」便回沩山。一僧更前行数里,因过水忽然有省,自叹曰:「沩山道,一切众生皆无佛性,灼然有他恁么道。」亦回沩山,久依法席。 ○香严禅师,上堂:「若论此事,如人上树,口衔树枝,脚不蹋枝,手不攀枝,树下忽有人问『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』不对他,又违他所问;若对他,又丧身失命,当恁么时,作么生即得?」时有虎头招上座出众云:「树上即不问,末上树时,请和尚道?」师乃呵呵大笑。 ○临济祖师:「有时一喝如金刚王宝剑,有时一喝如踞地狮子,有时一喝如探竿影草,有时一喝不作一喝用,汝作么生会。」僧拟议,师便喝。 ○临济祖师示众:「我有时先照后用,有时先用后照,有时照用同时,有时照用不同时。先照后用有人在,先用后照有法在,照用同时,驱耕夫之牛,夺饥人之食,敲骨取髓,痛下针锥。照用不同时,有问有答,立宾立主,合水和泥,应机接物。若是过量人,向未举已前撩起便行,犹较些子。」 ○上堂:「赤肉团上有一无位真人,常从汝等面门出入,未证据者看看。」时有僧出问:「如何是无位真人?」师下禅床把住云:「道!道!」其僧拟议,师托开云:「无位真人是什么干矢橛。」便归方丈。 ○「大德,三界无安,犹如火宅,此不是你久停住处,无常杀鬼,一剎那间,不择贵贱老少。你要与祖佛不别,但莫外求,你一念清净心光,是你屋里法身佛;一念无分别心光,是屋里报身佛;一念无差别心光,是你屋里化身佛,此三种身,是你即今日前听法底人,只为不向外驰求,有此功用。」又云:「道流,佛法无用功处,只是平常无事,着衣吃饭,屙矢送尿,困来即卧,愚人笑我,智乃知焉。古人云:『向外作工夫,总是痴顽汉。』你且随处作主,立处皆真,一切境缘,回换不得,纵有从来习气五无间业,皆为解脱大海。今时学禅者,总不识法,犹如触鼻羊,逢着物安在口里,奴郎不辨,宾主不分,如是之流,邪心入道,即不得名为真出家人,正是真俗家人。夫出家者,须使得平常真正见解,辨佛辨魔,辨真辨伪,辨凡辨圣,若如是辨得,名真出家人,若魔佛不辨,正是出一家入一家。道流!你欲得如法,但莫生疑。展则弥纶法界,收别丝发不立,历历孤明,未曾欠少,眼不见,耳不闻,唤作甚么物。古人云:『说似一物则不中。』你但自家看,更有甚么,说亦无尽。各自着力珍重。」 ○僧问夹山禅师:「如何是夹山境?」师曰:「猿抱子归青嶂里,鸟衔花落碧岩前。」 ○僧问大同禅师。「举,僧问赵州:『初生孩子还具六识也无?』州云:『急水上打球子。』」后僧问师:「急水上打球子意旨如何?」师曰:「念念不停留。」 ○鼎州德山宣鉴禅师,简州周氏子,幼岁出家,依年受具,精究律藏,于性相诸经,贯通旨趣,常讲《金刚般若》,时谓之周金刚。常谓同学曰:「一毛吞海,海性无亏;纤芥投锋,锋利不动。学与无学,惟我知焉。」后闻南方禅席颇盛,师气不平,乃曰:「出家儿千劫学佛威仪,万劫学佛细行,不得成佛。南方魔子敢言『直指人心见性成佛』。我当搂其窟穴,灭其种类,以报佛恩。」遂担〈青龙疏钞〉出蜀。至澧阳路上,见一婆子卖饼,因息肩买饼点心。婆指担曰:「这个是甚么文字?」师曰:「〈青龙疏钞〉。」婆曰:「讲何经。」师曰:「《金刚经》。」婆曰:「我有一问,你若答得,施与点心,若答不得,且别处去。《金刚经》道:『过去心不可得,现在心不可得,未来心不可得。』末审上座点那个心?」师无语。遂往龙潭至法堂曰:「久向龙潭,及乎到来,潭又不见,龙又不现。」潭引身曰:「子亲到龙潭。」师无语,遂栖止焉。一夕侍立次,潭曰:「更深何不下去?」师珍重使出,却回曰:「外面黑。」潭点纸烛度与师,师拟接,潭复吹灭,师于此大悟。 ○德山禅师示众:「道得也三十棒,道不得也三十棒。」临济闻得,谓洛浦曰:「汝去问他,道得为什么也三十棒。待伊打,你接住棒送一送,看伊作甚么生。」浦如教而问,师便打,浦接住送一送,师便归方丈。浦回举似临济,济曰:「我从来疑着这汉,虽然如是,你还识德山么?」浦拟议,济便打。 ○示众:「有言时,骑虎头,收虎尾,第一句下明宗旨;无言时,觌露机锋,如用电拂。」 ○师因疾,僧问:「还有不病者也无?」师曰:「有。」曰:「如何是不病者?」师曰:「阿[口耶]!阿[口耶]!」师复告众曰:「扪空追响,劳汝心神,梦觉觉非,竟有何事?」言讫,安坐而化。 ○洞山禅师,偈曰:「切忌从他觅,迢迢与我疏,我今独自往,处处得逢渠,渠今正是我,我今不是渠,应须恁么会,方得契如如。」「枯木花开劫外春,倒骑王象趁麒麟,而今高隐千峰外,月皎风清好日辰。」「众生诸佛不相侵,山自高兮水自深,万别千差明底事,鹧鸪啼处百花新。」又偈曰:「道无心合人,人无心合道,欲识个中意,一老一不老。」 ○袁州仰山南塔光涌禅师,依仰山剃度北游谒临济。复归视山。山曰:「汝来作甚么?」师曰:「礼觐和尚。」山曰:「还见和尚么?」师曰:「见。」山曰「和尚何似驴?」师曰:「某甲见和尚亦不似佛。」山曰:「若不似佛,似个甚么?」师曰:「若有所似与驴何别?」山大惊曰:「凡圣两忘,情尽体露。吾以此验人,二十年无决了者,子保任之。」山每指谓人曰:「此子肉身佛也。」 ○福州双峰古禅师,本业讲经,因参先双峰。峰问:「大德甚么处住?」曰:「城里。」峰曰:「寻常还思老僧否?」曰:「常思和尚,无由礼觐。」峰曰:「祗这思底,便是大德。」师从此领旨。 ○瑞川九峰道虔禅师,为石霜侍者,泊霜归寂,众请首座继住持。师向众曰:「须明得先师意始可。」座曰:「先师有甚么意?」师曰:「先师道:『休去,歇去,冷漱湫地去,一念万年去,寒灰枯木去,古庙香炉去,一条白炼去。』其余则不问,如何是『一条白炼去』?」座曰:「这个祗是名一色边事。」师曰:「原来未会先师意在。」座曰:「你不肯我那,但装香来。香烟断处,若去不得,即不会先师意。」遂焚香,香烟未断,座已脱去。师拊座背曰:「坐脱立亡即不无,先师意未梦见在。」邵武军龙湖普闻禅师造石霜,一夕入室,恳曰:「祖师别传事,肯以相付乎?」霜曰:「莫谤祖师。」师曰:「天下宗旨盛传,岂忘为之耶。」霜曰:「是实事那。」师曰:「师意如何?」霜曰:「待案山点头即向你道。」师闻俯而惟曰:「大奇。」汗下。遂拜辞。 ○福州云峰义存禅师,泉州南安曾氏子,家世奉佛。师生恶茹荤,于襁褓中,闻钟梵之声或见幡花像设,必为之动容。十二出家,十七落发,后往幽州宝剎寺受戒,久历禅会,在洞山作饭头淘米次,山问:「淘沙去米?淘米去沙?」师曰:「沙米一时去。」山曰:「大众吃个什么?」师遂覆却米盆。山曰:「据子因缘合在德山。」洞山一日问师:「作什么来?」师曰:「斫槽来。」山曰:「几斧砍成。」师曰:「一斧斫成。」山曰:「犹是这边事,那边事作么生。」师休去。师辞洞山,山曰:「子甚么处去?」师曰:「归岭中去。」山曰:「当时从什么路出?」师曰:「从飞猿岭出。」山曰:「今回向什么路去?」师曰:「从飞猿岭去。」山曰:「有一人不从飞猿岭去,子还识么?」师曰:「不识。」山曰:「为什么不识?」师曰:「他无面目。」山曰:「子既不识,争知无面目?」师无对。遂谒德山问:「从上宗乘学人,还有分也无?」山打一棒,曰:「道什么?」师曰:「不会。」至明日请益,山曰:「我宗无语句,实无一法与人。」师有省。后与岩头至澧州鳌山山镇,阻雪,头每日祗是打睡。师一向坐禅,一日唤回:「师兄!师兄!且起来。」头曰:「作甚么?」师曰:「今生不着便共支邃个汉行脚,到处被他带累,今日到此又祗管打睡。」头喝曰:「[口童]!眠去,每日床上坐,恰似七村里土地。他时后日,魔魅人家男女去在。」师点胸口:「我这里未稳在,不敢自谩。」头曰:「我将谓你他日向孤峰坟上盘结草庵,播扬大教,犹作这个语话。」师曰:「我实未稳在。」头曰:「你若实如此,据你见处一壹通来,是处与你证明,不是处与你[划/戈]。」师曰:「我初到盐官,见上堂举色空义,得个入处。」头曰:「此去三十年,切忌举着。」「又见洞山过水,偈曰:『切忌从他觅,迢迢与我疏,渠今正是我,我今不是渠。』」头曰:「若与么自救,也未彻在。」师又曰:「后问德山『从上宗乘中事,学人还有分也无?』德山打一棒,曰:『道甚么?』我当时如桶底脱相似。」头喝曰:「你不闻道『从门入者不是家珍。』」师曰:「他后如何即是?」头曰:「他后若欲播扬大教,一壹从自己胸襟流出,将来与我盖天盖地去。」师于言下大悟。住后僧问:「和尚见德山得个甚么便休去?」师曰:「我空手去,我空手归。」问僧:「甚处来?」曰:「沩山来。」师曰:「沩山有何言句?」曰:「某甲曾问:『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』沩山据座。」师曰:「汝肯他否?」曰:「某甲不肯他。」师曰:「沩山古佛,汝速去忏悔。」 ○抚洲曹山本寂禅师,谒洞山。山问:「阇黎名甚么?」师曰:「本寂。」山曰:「那个[渐/耳]!」师曰:「不名本寂。」山深器之曰:「渠本不是我,我本不是渠,渠无我即死,我无渠即余,渠如我是佛,我如渠即驴,不食空五俸,何假雁传书,我说横身唱,君看背上毛,乍如谣白雪,犹恐是巴歌。」南平钟王雅重师,致礼敦请,师但书〈大梅山居颂〉一首付使者,偈曰:「摧残枯木倚寒林,几度逢春不变心,樵客遇之犹不顾,郢人那得苦追寻。一池荷叶衣无数,满地松花食有余,刚被世人知住处,又移茅舍入深居。」 ○师曾令侍者送裤与一住庵道者,道者曰:「自有娘生裤。」竟不受。师再令侍者问:「娘未生时着个甚么?」道者无语。后迁化有舍利,持似于师,师曰:「直饶得八斛四斗,不如当时下得一转语好。」师有颂曰:「学道如钻火,逢烟未可休,直待金星现,归家始到头。」 ○裴相国入大安寺,问诸大德曰:「罗[目候]罗以何为第一?」曰:「以密行为第一。」裴不肯,遂问:「此间有何禅者?」时师在后园种菜,遂请来,问:「罗[目候]罗以何为第一?」师曰:「不知。」裴便拜曰:「破布里珍珠。」 ○京兆府蚬子和尚,不知何许人也,事迹颇异,居无安所,自印心于洞山,混俗闽川,不畜道具,不循律仪,冬夏惟披一衲,逐日沿江岸采掇虾蚬,以充其腹,暮即宿东山白马庙纸钱中,居民目为蚬子和尚。华严静禅师,闻之欲决真假,先潜入纸钱中,深夜师归,严把住曰:「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」师遽答曰:「神前酒台盘。」严放手曰:「不虚与我同根生。」师云:「若论此事,喻如一片田地,四至界分结契卖与诸人了也,只有中心树子,犹属老僧在。」师见亡僧谓众曰:「亡僧面前,正是触目菩提,万里神光顶后相。」学者多溟涬其语,又曰:「玄沙游径别,时人切须知,三冬阳气盛,六月降霜时,有语非关舌,无言切要词,会我最后句,出世少人知。」孚上座陈尚书留在宅供养,一日谓尚书曰:「来日讲一遍《大涅槃经》,报答尚书。」书致斋茶毕,师遂升座,良久,挥尺一下曰:「如是我闻。」乃召尚书,书应诺。师曰:「一时佛在。」便乃脱去。 ○伏龙山奉璘禅师。问:「和尚还爱财色也无?」师曰:「爱。」曰:「既是善知识,为甚么却爱财色?」师曰:「知恩者少。」 ○襄州石门献蕴禅师。问青林:「如何用心,得齐于诸圣?」林仰面良久。曰:「会么?」师曰:「不会。」林曰:「去,无子用心处。」师礼拜,乃契悟。 ○韶州云门山光奉院文偃禅师,嘉兴人也,姓张氏,幼依空王寺志澄律师出家,敏质生知,慧辩天纵,及长,落发禀具于昆陵坛。侍澄数年,探穷律部,以已事未明,往参睦州。州纔见来,便闭却门,师乃扣门。州曰:「谁?」师曰:「某甲。」州曰:「作甚么?」师曰:「己事未明,乞师指示。」州开门一见便闭却。师如是连三日扣门,至第三日,州开门。师乃[木+(巢-果+/夕)]入,州便擒住曰:「道!」师拟议,州便推出曰:「秦时辗轹钻。」遂掩门,损师一足,师从此悟入。师在雪峰,僧问峰:「如何是『触目不会道,运足焉知路』?」峰云:「苍天!苍天!」僧不会,遂问师:「『苍天』意旨如何?」师云:「三斤麻、一匹布。」僧云:「不会。」师云:「更奉三尺竹。」烽闻喜云:「我常疑个布衲。」 ○师云:「光不透脱,有两般病,一切处不明面前有物,是一;透得一切法空,隐隐地似有个物相似,亦是光不透脱。又法身亦有两般病,得到法身,为法执不忘,己见犹存,坐在法身边,是一;直饶透得法身去,放过即不可,子细点检将来,有甚么气息,亦是病。」问:「如何是尘尘三昧?」师曰:「钵里饭,桶里水。」问:「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谈?」师曰:「胡饼。」问:「如何是佛?」师曰:「干矢橛。」问:「如何是诸佛出身处?」师曰:「惠山水上行。」问:「不起一念还有过也无?」师曰:「须弥山。」问:「如何是透法身句?」师曰:「北斗里藏身。」 ○云门禅师。上堂:「闻声悟道,见色明心。」遂举手曰:「观世音菩萨,将钱买胡饼。」放下手曰:「元来祗是馒头。」 ○示众:「十方国土中,惟有一乘法,且道自己在一乘法里?一乘法外?」代云:「入。」 ○示众:「要识祖师么?」以拄杖指曰:「祖师在你头上[足孛]跳。要识祖师眼睛么?在你脚下。」又曰:「这个是祭鬼神茶饭,然虽如此,神鬼也无厌足。」 ○郢州芭蕉山继彻禅师,初参风穴。穴问「如何是正法眼?」师曰:「泥弹子。」穴异之,次谒先芭蕉,蕉上堂,举仰山道:「两口一无舌,此是吾宗旨。」师豁然有省。 ○彭州承天院辞确禅师。僧问:「众罪如霜露,慧日能消除如何?」师曰:「亭台深夜雨,楼阁静时钟。」曰:「为甚么因缘会遇时,果报还自受。」师曰:「管笔能书,片舌解语。」 ○示众:「先师曰:『欲得亲切,莫将问来问。』会么?问在答处,答在问处。虽然如是,有时问不在答处,答不在问处。汝若拟议,老僧在汝脚跟底。大凡参学眼目,直须临机大用现前,勿自拘于小节。」问:「随缘不变者,忽遇知音时如何?」师曰:「披蓑侧立千峰外,引水浇蔬五老前。」问:「九夏赏劳,请师言荐。」师曰:「出袖拂开龙洞雨,泛杯波涌钵囊花。」问:「最初自恣,合对何人?」师曰:「一把首刍拈未暇,六环金锡响遥空。」问:「如何是清净法身?」师曰:「金沙滩头马郎妇。」问:「如何是佛?」师曰:「杖林山下竹筋鞭。」真净颂云:「杖林山下竹筋鞭,水在深溪月在天,良马不知何处去,阿难依旧世尊前。」登座说偈曰:「道在乘时须济物,远方来慕自腾腾,他年有叟情相似,日日香烟夜夜灯。」 ○颖桥安禅师与锺司徒向火次,锺忽问:「三界焚烧时,如何出得?」师以香匙拨开火,锺拟议。师曰:「司徒!司徒!」锺忽有省。 ○郢州兴阳归静禅师,初参西院,便问:「拟问不问时加何?」院便打。师良久,院曰:「若唤作棒,眉须堕落。」师于言下大悟。 ○鄂州黄龙山诲机超慧禅师,初参岩头,问:「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」头曰:「你还解救[米兹]么?」师曰:「解。」头曰:「且救[米兹]去。」后到玄泉,问:「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」泉拈起一茎皂角曰:「会么?」师曰:「不会。」泉放下皂角作洗衣势,师便礼拜,曰:「信知佛法无别。」泉曰:「你见甚么道理?」师曰:「某甲会问岩头,头曰:『你还解救[米兹]么?』救[米兹]也祗是解粘,和尚提起皂角,亦是解粘,所以道无别。」泉呵呵大笑,师遂有省。 ○安国慧球禅师,玄沙室中参讯居首。因问:「如何是第一月?」沙曰:「用汝个月作么?」师从此悟入。 ○襄州洞山守初宗慧禅师,初参云门,门问:「近离甚处?」师曰:「查渡门。」曰:「夏在什么处?」师曰:「湖南报慈。」曰:「几时离彼?」师曰:「八月二十五。」门曰:「放汝三顿棒。」山至明日却上问讯:「昨日蒙和尚放三顿棒,不知过在什么处?」门曰:「饭袋子,江西、湖南,便恁么去。」师于言下大悟。问:「如何是佛?」师曰:「麻三斤。」 ○云门山朗上座,自幼肄业讲肆,闻僧问云门:「如何是透法身句?」门曰:「北斗里藏身。」师罔测微旨,遂造云门。门纔见便把住曰:「道!道!」师拟议,门托开,乃示颂曰:「云门耸峻白云低,水急游鱼不敢栖,入户已知来见解,何劳再举轹中泥。」师因斯大悟。 ○汾阳善昭禅师,僧问:「真正修道人,不见世界过,未审不见个什么过?」师曰:「雪埋夜月深三尺,陆地行舟万里程。」曰:「和尚是何心行?」师曰:「却是你心行。」 ○上堂:「汾阳有三诀,衲僧难辨别,更拟问如何,拄杖蓦头楔。」时有僧问「如何是三诀?」师便打,僧礼拜。师曰:「为汝一时颂出,第一诀:『接引无时节,巧语不能诠,云纵青天月。』第二诀:『舒光辨贤哲,问答利生心,拔却眼中楔。』第三诀:『西国胡人说,济水过新罗,北地用镔铁。』」复曰:「还有人会么?会底出来通个消息,妄知远近,莫祗恁么记言记语,以当平生,有什么利益?不用久立,珍重。」 ○并州承天院三交智嵩禅师,参首山,问:「如何是佛法的大意?」山曰:「楚王城畔,汝水东流。」师于此有省顿契佛意,乃作三玄偈曰:「要用直须用,心意莫定动,三岁师子吼,十方没狐种。」「我有真如性,如同幕里隐,打破六门关,显出毗卢印。」「真骨金刚体可夸,六尘一拂永无遮,廓落世界空为体,体上无为真到家。」 ○汝州叶县广教院归省禅师,参首山。山一日举竹篦问曰:「唤作竹篦即触,不唤作竹篦则背,唤作什么?」师掣得掷地上曰:「是什么?」山曰:「瞎!」师于言下豁然顿悟。 ○襄州谷隐山蕴聪慈照禅师,初参百丈恒和尚,因结夏,百丈上堂。举〈中观论〉曰:「正觉无名相,随缘即道场。」师便出问:「如何是正觉无名相?」丈曰:「汝还见露柱么?」师曰:「如何是随缘即道场?」丈曰:「今日结夏。」次参首山,问:「学人亲到宝山空手回时如何?」山曰:「家家门前火把子。」师于言下大悟。又僧问:「深山岩崖还有佛法也无?」师曰:「有。」曰:「如何是深山岩崖中佛法?」曰:「奇怪!石头形似虎,火烧松树势如龙。」 ○汝州广慧院元琏禅师,初依招庆真觉禅师,日事炊爨,有闲诵经。真觉见而问曰:「汝念什么经?」对曰:「《维摩经》。」真觉曰:「经在这里,维摩在什么处?」师茫然无以酬,泣涕曰:「大丈夫汉,被人一问,无词可措,岂不愧哉!」于是谒闽中尊宿,历五十余员,不能契旨。遂趋河南首山,山问:「近离什处。」师曰:「汉上。」山竖起拳曰:「汉上还有这个么?」师曰:「这个是什么[夗/皿]鸣声?」山曰:「瞎!」师曰:「恰是。」拍一拍使出。他日又问:「学人亲到宝山空手回时如何?」山曰:「家家门前火把子。」师当下大悟。示众:「佛法本来无事,从上诸圣尽是捏怪强生节目,压良为贱,埋没儿孙。更有云门、赵州、德山、临济,死不惺惺,一生受屈。老僧这里即不然,便是释迦老子出来,也贬向他方世界,教伊绝迹去。何故如此?免虑丧我儿孙。老僧与么道,你等诸人作么生会,若于这里会得去,岂有不庆快?教你脱却毛衫,做个洒洒地衲僧去。更若不会,来年更有新条在,恼乱春风卒未休。」 ○丞相王随居士谒首山,得言外之旨,自尔履践,深明大法,临终书偈曰:「画堂灯已灭,弹指向谁说,去住本寻常,春风扫残雪。」 ○郢州大阳山警玄禅师,十九为大僧,听圆觉了义讲席,无能及者,旋弃去游方。初到梁山问:「如何是无相道场?」山指观音曰:「这个是吴处士画。」师拟进语,山急索曰:「这个是有相底,那个是无相底。」师遂有省,便礼拜。山曰:「何不道取一句?」师曰:「道即不辞,恐上纸笔。」山笑曰:「此语上碑去在。」师献偈曰:「我昔初机学道迷,万水千山觅见知,明令辩古终难会,直说无心转更疑,蒙师点出秦时镜,照见父母未生时,如今觉了何所得,夜放乌鸡带雪飞。」山谓「可与洞上之宗」。 ○上堂:「诸禅德,须明平常无生句,妙玄无私句,礼明无尽句。第一句通一路,第二句无宾主,第三句兼带去。一句道得,师子嚬呻;二句道得师子返掷;三句道得,师子踞地。纵也周遍十方,擒也一时坐断。正当恁么时,作么生通得个消息?若不通得个消息,来朝更献楚王看。」问:「如何是『平常无生句』?」师曰:「白云覆青山,青山顶不露。」曰:「如何是『妙玄无私句』?」师曰:「宝殿无人不侍立,不种梧桐免凤来。」曰:「如何是『体明无尽句』?」师曰:「手指空时天地转,回涂石马出纱笼。」曰:「如何是『师子嚬呻』?」师曰:「终无回顾意,争肯落平常。」曰:「如何是『师子返掷』?」师曰:「周旋往返全归父,繁兴大用体无亏。曰:「如何是『师子踞地』?」师曰:「回绝去来机,古今无变异。」僧问:「亡僧迁化向甚么处去?」师曰:「亡僧几时迁化?」曰:「争奈相送何。」师曰:「红炉焰上[纟条]丝缕,叆叇云中不点头。」 ○明州雪窦重显禅师,遂宁府李氏子,依普安院仁铣上人出家,受具之后,横经讲席,究理穷玄,诘问锋驰,机辩无敌。首造智门,即伸问曰:「不起一念,云何有过?」门召师近前,师纔近前,门以拂子蓦口打。师拟开口,门又打,师豁然开悟。 ○洞山自宝禅师,作〈达磨赞〉云:「师真徒邈,三界无着。拟欲安排,知君大错。虚劳指点,何处扪摸?要识师真,乾坤廓落。师相兮世所希,师眉兮阵云垂,师眼兮电光辉,师鼻兮耸须弥,师口门无齿兮,自过在谁?拟雪流沙兮何不自知非?彼此丈夫兮传法与阿谁?更往少林兮[性-生+么][性-生+罗]却西归,遇衲僧兮好与一顿椎,虽然如是兮,不会莫针锥。」 ○杭州灵隐清耸禅师,参法眼,眼指雨谓师曰:「滴滴落在上座眼里。」师初不喻旨,后因阅《华岩经》感悟,承眼印可。上堂曰:「十方诸佛,常在汝前,还见么?若言见,将心见?将眼见?所以道一切法不生,一切法不灭,若能如是解,诸佛常现前。」又曰:「见色便见心,且唤甚么作心?山河大地,万象森罗,青黄赤白,男女等相,是心不是心?若是心,为甚么却成物象去?若不是心,又道『见色便见心』,还会么?祗为迷此而成颠倒,种种不同,于无同异中强生同异。且如今直下承当,顿豁本心,皎然无一物可作见闻。若离心别求解脱者,古人唤作『迷波讨源,卒难晓悟。』」 ○金陵报恩院玄则禅师,问青峰:「如何是学人自己?」峰曰:「丙丁童子来求火。」后谒法眼,眼问:「甚处来?」师曰:「青峰有何言句?」师举前话,眼曰:「上座作生会?」师曰:「丙丁属火,而更求火,如将自己,更求自己。」眼曰:「与么会又争得。」师曰:「某甲祗与么,未审和尚如何?」眼曰:「你问我,我与你道。」师问:「如何是学人自己?」眼曰:「丙丁童子求火。」师于言下顿悟。 ○归宗策真禅师,初名慧超,谒法眼,问曰:「慧超咨和尚,如何是佛?」眼曰:「汝是慧超。」师从此悟入。 ○潭州石霜楚圆慈明禅师,出全州清湘李氏,少为书生,年二十二,依城南湘山隐静寺得度,其母有贤行,使之游方,师连眉目秀,颀然丰硕,然忽绳墨,所至为老宿所呵,以为少丛林,师崖柴而笑。曰:「龙象蹴踏,非驴所堪。」尝[士/ㄇ/石/木]骨董箱以竹杖荷之,游襄沔间,与守之谷泉俱结伴入洛中,闻汾阳昭禅师道望为第一,决志亲依。时朝廷方问罪河东,潞泽皆屯重兵,多劝其无行。师不顾,渡大河登太行,易衣类厮养,窜名火队中,露眠草宿。至龙川,遂造汾阳,昭公壮之,经二年,未许入室。师诣昭,昭揣其志,必诟骂,使令者,或毁诋诸方,及有所训,皆流鄙俗事。一夕诉曰:「自至法席已再夏,不蒙指示,但增世俗尘劳,念岁月[风票]忽,己事不明,失出家之利。」语末卒,昭公熟视骂曰:「是恶知识,敢裨贩我。」怒举杖逐之,师拟伸救,昭公掩其口,师大悟。 ○问僧「近离甚处?」曰:「云过千山碧。」师曰:「着忙作么?」曰:「雁过水声凄。」师便喝,僧亦喝,师便打,僧亦打。师曰:「你看这瞎汉,本分打出三门外,念你是新到,且坐吃茶。」 ○师曰:「山僧居福岩,只是福岩境界,晏起早眠,有时云生碧幛,有时月落寒潭,音声鸟飞鸣般若台前,娑罗花香散祝融峰畔。把瘦筇,坐盘陀石,与五湖衲子时话玄微,灰头土面。住兴化,只见兴化家风,迎来送去,门连城市,车马骈阗,渔唱潇湘,猿啼岳麓,丝竹歌谣,时时入耳,复与四海高人日谈禅道,岁月都忘。且道居深山住城郭,还有优劣也无?试道看。」良久云:「是处是慈氏,无门无善财。」 ○有僧日诵《金刚经》百遍,师闻之召谓曰:「汝日诵经,究竟经义否?」曰:「未会。」师曰:「汝但日诵一遍,参究佛意着一句下悟去,如饮海水一滴,便知百川之味。」僧如教,一日诵至「如是知,如是见,如是信解,不生法相处。」蓦然有省,遂以向师。师遽指床前狗子云:「狗子[口尔]!」僧无语,师便打出。 ○南康军云居晓舜禅师,参洞山。一日如武昌行乞,首谒刘居士。士曰:「老汉有一问,若相契即请开疏。若不相契,即请还山。」遂问:「古镜未磨时如何?」师曰:「黑似漆。」「磨后如何?」师曰:「照天照地。」士长揖曰:「且请上人还山。」师[性-生+么][性-生+罗]而归。洞山问其故,师述前语。山曰:「汝问我。」师理前问,山曰:「此去汉阳不远。」进后语,山曰:「黄鹤楼前鹦鹉洲。」师于言下大悟。 ○杭州佛日契嵩禅师,偈曰:「后夜月初明,吾君喜独行,不学大梅老,贪闻鼯鼠声。」至中夜而化。 ○师藤州镡津李氏子,奉律甚严,苦硬清约,足以配钟山僧远,尝有书与月禅师曰:「数年来欲制纸被一[番飞],以御苦寒,今幸已成之,想闻之大笑也。」东坡曰:「吾入吴尚及见嵩,其为人常瞋,盖以瞋为佛事云」。 ○南康军云居山了元佛印禅师,李公麟为师写照。师令作笑容,自为赞曰:「李公天上石麒麟,传为云居道者真,不为拈花明大事,等闲开口笑何人。泥牛漫向风前[鼻臭],枯木无端雪里春,对现堂堂俱不识,太平时代自由身。」元符元年正月四日,与客语,有会其心,轩渠一笑而化。 ○杭州兴教洪寿禅师,同国师普请次。闻堕薪有省,作偈曰:「扑落非他物,纵横不是尘,山河及大地,全露法王身。」 ○隆兴府黄龙慧南禅师,造石霜,中涂闻慈明不事事,慢侮少丛林。遂登衡岳谒福严贤,贤命掌书记。俄贤卒,郡守以慈明补之,师心喜,且欲睹其人,以验云峰之言。明既至,贬剥诸方,件件数为邪解,而泐潭密付之旨,皆在所斥中,师为之气索,遂造其室。明曰:「书记已领徒游方,借便有疑,可坐而商略。」师哀恳愈切。明曰:「公学云门禅必善其旨,如云『放洞山三顿棒』,是有吃棒分?无吃棒分?」师曰:「有吃棒分。」明色庄曰:「从朝至暮,鹊噪鸦鸣,皆应吃棒。」明即端坐受师炷香作礼,明复问:「脱如汝会云门意旨,则赵州道:『台山婆子,我为汝勘破了也。』且那里是他勘破婆子处?」师汗下不能答。次日又诣、明诟骂不已。师曰:「骂岂慈悲法施耶?」明曰:「你作骂会耶?」师于言下大悟,作颂曰:「杰出丛林是赵州,老婆勘破没来由,而今四海明如镜。行人莫与路为雠。」呈明,明以手指「没」字,师为易「有」字,明领颔之。 ○袁州杨歧方会禅师,袁州宜春冷氏子,少警敏,不事笔研。及出家,阅经典辄自神会,折节参老宿。慈明自南源徙道吾石霜,师皆住之,总院事,依之虽久,然未有省发,每咨参,明曰:「库司事繁,且去。」他日又问,明曰:「盐寺异日儿孙遍天下在,何用忙为?」一日明适出雨忽作,师侦之小径。既见,遂搊住曰:「这老汉今日须与我说,不说,打你去。」明曰:「监寺知是般事便休。」语未卒,师大悟,即拜于泥涂。 ○礼部杨杰居士,字次公,号无为,历参诸名宿。晚从天衣游,衣每引老庞机语,令参究深造。后奉祠太山。一日鸡初鸣,睹日如盘涌,忽大悟。乃别老庞偈曰:「男大须婚,女大须嫁,讨甚闲工夫,更说无生话。」 ○金陵蒋山法泉禅师,晚奉诏住大相国智海禅寺。问众曰:「赴智海,留蒋山,去就孰是?」众皆无对。师索笔书偈曰:「非佛非心徒拟议,得皮得髓谩商量,临行珍重诸禅侣,门外千山正夕阳。」书毕坐逝。 ○明州大梅港英禅师,宣和初,敕天下僧尼为德士。师肆笔解老子,诣进,上称善,人以为谀。明年秋,诏复天下僧尼,师独无改志。诏兴初,晨起戴桦皮冠,披鹤氅,执象简,穿朱履,使击鼓集众升座,召大众曰:「兰芳春谷菊秋篱,物物荣枯各有时,昔毁僧尼专奉道,后平道佞复僧尼。且道僧尼形相作么生复?」取冠示众曰:「吾顶从来似月圆,虽冠其发不成仙,今朝抛下无遮障,放出神光照碧天。」掷之于地,随易僧服,提鹤氅曰:「如来昔日贸皮衣,数载[斩/心]将鹤氅披,还我丈夫调御服,须知此物不相宜。」掷之。举象简曰:「为嫌禅板太无端,岂料遭他象简瞒,今日因何忽放下,普天致仕老仙官。」掷之。提朱履曰:「达磨携将一只归,儿孙从此赤脚走,借他朱履代麻鞋,休道时难事掣肘,化鹏未遇不如[昆鸟],画虎不成反类狗。」掷之。横拄杖曰:「今朝拄杖化为龙,分破华山千万重。」复倚肩曰:「珍重佛心真圣主。好将尧德振吾宗。」掷下拄杖,敛目而逝。 ○签判刘经臣居士,字兴朝,初于佛法未之信,会东林总禅师启迪之,因醉心祖道。既而谒慧林冲,于僧问雪窦:「如何是诸佛本源?」窦曰:「千烽寒色。」语下有省。 ○隆兴府黄龙祖心晦堂宝觉禅师,因阅《传灯》至僧问:「如何是多福一丛竹?」福曰:「一茎两茎斜。」曰:「不会。」福曰:「三茎四茎曲。」师于此顿悟。师于南公圆寂之日,作偈曰:「昔人去时是今日,今日依前人不来,今既不来昔不往,白云流水空徘徊。」师室中常举拳问僧曰:「唤作拳头则触,不唤作拳头则背。唤作甚么?」 ○真净禅师,师居洞山时,僧问:「《华严论》云:『以无明住地烦恼便为一切诸佛不动智,一切众生皆自有之,只为智体无性无依,不能自了,会缘方了。』且无明住地烦恼,如何使成诸佛不动智?理极渊深,绝难晓达。」师曰:「此最分明,易可了解。」时有童子方扫地,呼之回首。师指曰:「不是不动智,却问如何是佛性?」童子左右视,惘然而去。师曰:「不是住地烦恼,若能了之即成佛。」舒王问:「诸经皆首标时处,《圆觉经》独不然,何也?」师曰:「顿乘所演,直示众生,日用现前,不尾今古。只今老僧与相公同入大光明藏游戏三昧,互为宾主,非干时处。」又问经曰:「一切众生皆证圆觉,而圭峰以证为具,谓译者之讹,如何?」师曰:「《圆觉》如可改,《维摩》亦可改也。《维摩》岂不曰:『亦不灭受而取证。』夫不灭受蕴而取证者,与皆《圆觉》之意同,盖众生现行无明,即是如来根本大智,圭峰之言非是。」舒王大悦,称赏者累日。 ○隆兴府泐潭洪英禅师,阅《华严十明论》,至「『为真智慧无体性,不能自知无性故,为无性之性,不能自知无性故,名曰无明。《华严》第六地曰:「不了第一义,故号曰无明。」将知真智慧本无性故,不能自了。』若遇了缘而了,则无明灭矣,是谓成佛要门,愿以此法绍隆佛种,然今诸方谁可语此?」良久喜曰:「有积翠老在。」即日造黄檗南禅师席,檗与语达旦,曰:「荷担大法,尽在尔躬,厚自爱。」 ○头子修颙禅师,参慧林,因吃[打-丁+颠]有省,作偈曰:「这一交,这一交,万两黄金也合消。头上笠,腰下包,清风明月杖头挑。」 ○清献公赵汴,字悦道,年四十余,摈去声色,系心宗教。会佛慧来居衢之南禅,公日亲之,慧未尝容措一词。后典青州政事之余,多宴坐,忽大雷震惊,即契悟。作偈曰:「默坐公堂虚隐几,心源不动湛如水,一声霹雳顶门开,唤起从前自家底。」慧闻英曰:「赵悦老撞彩耳!」公尝自题偈斋中曰:「腰佩黄金已退藏,个中消息也寻常,世人欲识高斋老,祗是柯村赵四郎。」复曰:「切忌错认。」 ○漳州保福本权禅师,黄山谷初有所入。问晦堂:「此中谁可与语?」堂曰:「漳州权师方督役开田。」山谷同晦堂往致问曰:「直岁还知露柱生儿么?」师曰:「是男?是女?」黄拟议,师挥之。堂谓曰:「不得无礼。」师曰:「这木头不打更待何时。」黄大笑。 ○上堂举寒山偈曰:「吾心似秋月,碧潭清皎洁,无物堪比伦,教我如何说。」老僧即不然:「吾心似灯笼,点火内外红,有物堪比伦,来朝日出东。」传者以为笑,死心和尚见之,叹曰:「权兄提唱若此,诚不负先师所付嘱也。」 ○瑞州清凉慧洪觉范禅师,郡之彭氏子,少孤,依三峰靘能禅师为童子,日记数千言,十九试经得度。从宜秘度讲《成实唯识论》。逾四年,弃谒真净于归宗,净迁石门。师随至,净患其深闻之弊,每举玄沙未彻之语,发其疑。凡有所对,净曰:「你又说道理耶。」一日顿脱所疑,述偈曰:「灵云一见不再见,红白枝枝不着花,[叵寸]耐钓鱼船上客,却来平地摝鱼虾。」净见为助善。 ○南岳石头怀志庵主,预讲席十二年,宿学争下之。尝欲会通诸宗异义,以正一代时教。有禅者问曰:「杜顺、贤首宗,祖师也。而谈法身则曰『怀州牛吃禾,益州马腹胀。』此偈合归天台,何义耶?」师不能对。即游方,至洞山谒真净,问:「古人一喝不作一喝用,意旨如何?」净叱之,师趋出。净笑呼曰:「浙子,斋后游山好。」师忽领悟,久之辞去,净曰:「子所造虽逸格,惜缘不胜耳!」师识其意,拜辞而行,诸方力挽出世,师不应。庵居于衡岳石头,十二年不与世接,有偈曰:「万机休罢付痴憨,踪迹时容野鹿参,不脱麻衣拳作枕。几生梦在绿萝庵。」或问:「住山多年?有何旨趣?」师对曰:「山中住,独掩柴门无别趣,三个柴头品字煨,不用援毫文采露。」 ○真州长芦真歇清了禅师,襁褓入寺见佛,喜动眉睫,至沔汉,扣丹霞之室。霞问:「如何是空劫已前自己?」师拟对,霞曰:「你闹在,且去。」一日,登钵盂峰,豁然契悟。 ○吉州禾山超宗慧方禅师,上堂,举拂子曰:「看看,祗这个!在临济则照用齐行,在云门则理事俱备,在曹洞则遍正[口十]通,在沩山则暗机圆合,在法眼则何上惟心。然五家宗派门庭施设则不无,直饶得个傥分明去,犹是光影边事,若是抵敌生死,则霄壤有隔,且超越生死,一句作么生道。」良久曰:「泊令错下注脚。」 ○佛果禅师示众:「直下如悬崖撤手,放身舍命,舍却见闻觉知,舍却菩提涅槃、真如解脱,若净、若秽一时舍却。令教净[身果][身果]、赤洒洒,自然一闻千悟,从此直下承当。却来反观佛祖,用处与自己无别,乃至闹市之中,四民浩浩,经商贸易,以至于风鸣鸟噪,皆与自己无别。然后佛与众生为一,烦恼与菩提为一,心与境为一,明与暗为一,是与非为一,乃至千差万别,悉皆为一,方可揽长河为酥酪,变大地作黄金。都卢浑成一片而一亦不立,然后行是行,坐是坐,着衣是着衣,吃饭是吃饭。如明镜当台,胡来胡现,初不作计较而随处现成。」 ○金陵俞道婆,市油糍为业,常随众参问琅琊,琊以临济无位真人话示之。一日闻丐者唱莲花落去:「不因柳毅传书信,何缘得到洞庭湖。」忽大悟。以油餈投地,夫曰:「你颠耶?」婆掌曰:「非汝境界。」往见琅琊。琊望之,知其造诣。问:「那个是无位真人?」婆应声曰:「有一无位真人六臂三头。努力瞋,一劈华山分两路,万年流水不知春。」 ○东京净因继成禅师,同圆悟、法真、慈受并十大法师,禅讲千僧,赴太尉陈公良弼府斋时,徽宗私幸观之,有善华严者,乃贤守宗之义虎也。对众问曰:「吾佛设教,自小乘至于圆顿,扫除空有,独证真常,然后万德庄严,方名为佛。尝闻禅宗一喝能转凡成圣,与诸经论似相违背。今一喝若能入吾宗五教,是为正说;若不能入,是为邪说。」诸禅视师。师曰:「如法师所问,不足三大禅师之酬,净因小长老,可以使法师无惑也。」师召善,善应诺。师曰:「法师所谓愚法小乘教者,乃有义也。大乘始教者,乃空义也。大乘终教者,乃不有不空义也。大乘顿教者,乃即有即空义也。一乘圆教者,乃不有而有不空而空义也。如我一喝,非惟能入五教,至于工巧伎艺诸子百家,悉皆能入。」师震声喝一喝,问善曰:「闻么?」曰:「闻。」师曰:「汝既闻,此一喝是有,能入小乘教。」须臾又问善曰:「闻么?」曰:「不闻。」师曰:「汝既不闻,适来一喝是无,能入始教。」遂顾善曰:「我初一喝,汝既道有,喝久声消,汝复道无。道无则原初实有,道有则而今实无。不有不无,能入终教。我有一喝之时,有非是有,因无故有;无一喝之时,无非是无,因有故无,即有即无能入顿教。须知我此一喝,不作一喝用,有无不及,情解俱忘,道有之时,纤尘不立,道无之时,横遍虚空,即此一喝,入百千万亿喝。百千万亿喝,入此一喝,是故能入圆教。」善乃起再拜。师复谓曰:「非唯一喝为然,乃至一语一点,一动一静,从古至今十方虚空,万象森罗,六趣四生,三世诸佛,一切圣贤,八万四千法门,八千三昧,无量妙义,契理契机,与天地万物一体,谓之「法身」。三界唯心,万法唯识,四时八节,阴阳一致,谓之「法性」。是故《华严经》云:『法性遍在一切处。』有相无相,一声一色,全在一尘中含四义,事理无边,周遍无余,参而不难,混而不一。于此一喝中,皆悉具足,犹是建化门庭,随机方便,谓之「小歇场」,未至宝所。殊不知吾祖师门下,以心传心,以法印法,不立文字,见性成佛,有千圣不传底向上一路在。」善又问曰:「如何是向上一路?」师曰:「且向下会取。」善曰:「如何是宝所?」师曰:「非汝境界。」善曰:「望禅师慈悲。」师曰:「任从沧海变,终不为君通。」善胶口而退,闻者靡不叹仰。 ○左丞范冲居士,字致虚,由翰苑守豫章,过圆通,谒旻禅师。茶罢曰:「某行将老矣,堕在金紫行中,去此事稍远。」通呼内翰,公应诺。通曰:「何远之有?」公跃然曰:「乞师再垂指示。」通曰:「此去洪都有四程。」公伫思。通曰:「见即便见,拟思即差。」公豁然有省。 ○侍郎李弥逊普现居士,参圜悟。一日朝回,至天津桥,马跃,忽有省,通身汗流。直造天宁,适悟出门,遥见使唤曰:「居士,且喜大事了毕。」公厉声曰:「和尚眼花作么?」悟便喝,公亦喝。于是机锋迅捷,凡与悟问答,当机不让。及迁吏部方在壮岁遽乞祠禄,归闽连江,筑庵自娱。一日示微恙,索汤沐浴毕,遂趺坐作偈曰:「漫说从来牧护,今日分明呈露,虚空[木+(巢-果+/夕)]倒须弥,说甚向上一路。」掷笔而逝。 ○给事冯楫济川居士,自壮岁遍参。后依佛眼,一日同眼经行法堂,偶童子趋庭,吟曰:「万象之中独露身。」眼拊公背曰:「好![渐/耳]!」,公于是契入。 ○大慧禅师,问僧:「一切智智清净,无二无二分,无别无断故,作么生会?」曰:「一切智智清净,无二无二分,无别无断故,某但恁么会。」师曰:「抱取猫儿来。」僧无语,师便喝出。 ○莫将尚书字少虚,官西蜀时,谒南堂,咨决心要,堂使其向好处提撕。适如厕闻秽气,急以手掩鼻,遂有省。即呈偈曰:「从来姿韵爱风流,几笑时人向外求,万别千差无觅处,得来元在鼻尖头。」堂答曰:「一法纔通法法周,纵横妙用更何求,青蛇出匣魔军伏,碧眼胡僧笑点头。」 ○龙图王萧居士,字观复,留昭觉日,闻开静板声有省。问南堂曰:「某有个见处,纔被人问,却开口不得,未审过在甚处?」堂曰:「过在有个见处。」堂却问:「朝旆几时到任?」公曰:「去年八月四日。」堂曰:「自按察几时离衙?」公曰:「前月二十。」堂曰:「为甚么道开口不得?」公乃契悟。示黄伯成:「佛是众生界中了事汉,众生是佛界中不了事汉。欲得一如,但佛与众生一时放下,则无了无不了。古德云:『但于事上通无事,见色闻声不用聋。』」 ○示聂妙澄:「又云善恶皆从自心起,且道离却举足动步思量分别外。唤甚么作自心?自心却从甚么处起?若识得自心起处,无边业障,一时清净,种种殊胜不求而自至矣!严头云:『若欲他时播扬大教,须是一一从自己胸襟流出。盖天盖地,始是大丈夫所为。』岩头之语,非独发明雪峰根器,亦可作学此道者万世规式。所谓『胸襟流出者』,乃是自己无始时来现量,本自具足,纔起第二念念则落比量矣!比量是外境庄严所得之法,现量是父母未生前,威音那畔事。从现量中得者,气力粗;从比量中得来者,气力弱。粗者能入佛,又能入魔;气力弱者入得佛境界,往往于魔境界打退鼓,不可胜数。此事不在聪明灵利,亦不在钝根浅识,据实而论,只以啧地一发为准的耳。纔得这个消息,凡有言句,非离真而立处,立处即真。所谓『胸襟流出,盖天盖地』者,如是而已,非是做言语,求奇特,他人道不出锦心绣口,意句尖新,以为胸襟流出也。」 ○示曾叔迟:「禅不在静处,不在闹处,不在思量分别处,不在日用应缘处。虽是如然,第一不得舍却静处闹处,应缘处,思量分别处参。忽然眼开,都是自家屋里事。」 ○示聂寺丞:「示渝自得山野向来书之后,每遇闹中躲避不得处,常自点检,而未有着力工夫,只这躲避不得处,便是工夫了也。若更着力点检,则却又远矣!昔魏府老华严云:『佛法在日用处,行住坐卧,吃茶吃饭处,语言相问处,所作所为处。』举心动念,又却不是也。正当躲避不得处,切忌起心动念作点检想。祖师云:『分别不生,虚明自照。』又庞居士云:『日用事无别,惟吾自偶谐,头头非取舍,处处没张乖,朱紫谁为号,丘山绝点埃,神通并妙用,运水及搬柴。』又先圣云:「」但有心分别计较自心现量者,悉皆如梦,切记取躲避不得时,不得又拟心。不拟心时,一切现成亦不用理会利,亦不用理会钝,总不干他利钝之事,亦不干他静乱之事,正当躲避不得时,忽然打失布袋,不觉拊掌大笑矣。记取!记取!此事若用一毫毛工夫取证,则如人以手撮摩虚空,祗益自劳耳。」 ○示陈季任:「担荷此段大事因缘,须是有决定志。若半信半疑,则未交涉矣!古德云:『学道如钻火,逢烟未可休,直待金星现,归家始到头。』欲知到头处处,自境界他境界一如是也。」 ○示李献臣:「西京荷泽神会禅师见六祖,语具〈六祖章〉中。弟子光宝问:「眼耳缘声色时,为复抗行?为有回互?」师曰:「抗互且置,汝指何法为声色之体乎?」宝曰:「如师所说,即无有声色可得。」师曰:「汝若了声色体空,亦信眼耳诸根,及与凡与圣,平等如幻,抗行回互,其理昭然。」宝顿领悟,即日发去,隐于蒙山。 ○一日乡信至,报二亲俱亡。师入堂白槌曰:「父母俱丧,请大众念摩诃般若。」众纔集,师便打槌曰:「劳烦大众,下座。」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