略论恒审与遍计

胡晓光

佛学在讲转识成智时，认为在因位上先转七识和六识，在果位上后转五识和第八识。八识学说是佛教的主体意识理论，它是一种反思理性之学，具有道德心理转变特质。为什么转识成智要先转七六识，佛学认为，七识与六识是主体情见之本，只要能够把六识和七识由染转成清净，在果位上，八识与五识自然转变。所谓六识，就是主体思维意识，它有想像思辩功能，对一切法周遍计度，虚妄分别。执妄为真，是邪见之本。所谓七识，就是主体本能潜在思维意识，是六识之根，它恒常思量，执八识见分为自我之实体，是妄情之源。六识与七识的功能在凡夫位上，就是一种错误思想，不过佛学是把思与想分开讲的，所谓思，是微细的心理活动，思之体是第七识末那识，所谓想是粗浅的心理活动，想之体是第六识意识。

佛学认为错误思想的根源在于无始无明，在现实生存的主体人，它是有两方面因素构成的主体精神特质，一是与生俱来的本能，二是后天习惯成的习性。生命的存在，在于主体中有一个恒执四大所成的色体的功能存在，这就是生命的本体阿赖耶识。可是这个生命本体，它是一个变流过程，在凡夫位是无计别之能。而对这个生命主体恒执为我的功能，就是第七识末那识，它错误地认为生命的本体是一个永恒不变的灵性，执实生倒情。第七识实质上就是与生俱来的本能意识，在第七识为前提下，后天的习惯之意识就开始执内外一切法为实体，在法相上分别计度。由于七识与六识的执情执见之故，凡夫才有生死轮转之苦，所谓心被境转，境本实无，执无为有，所以是颠倒错误思想。要转生死无明成涅槃菩提，就必然具体地对治七识与六识的执着，在佛学中，一般把由恒审思量而生之的错误叫事惑或思惑，把由递计分别而生的错误叫理惑，或见惑。所谓见惑易断，思惑难断，见惑在明辩四谛之理，在见道位即可断除，而思惑则在修道位数敷禅观将微细思种降伏，才能断除，这是一般教理上的讲法。

在禅宗中，只讲个超情离见就慨括无余了，禅宗是顿悟法门，它专讲明心见性，它的特质在于讲不二法门，特别是讲“定”与“慧”是一个本体，这样就与教理讲的不同了，教理一般认为定而后有慧，而禅宗则认为定为体、慧为用，体是用之体，用是体之用，体用不二。因而禅宗也就自然地把事与理也是统一在一起了，所以顿悟是讲顿修顿证的，这是禅宗与其他宗的不共法是最上乘禅。事思之惑与理见之惑可以顿然破除，当然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，是利根人所行之法。

禅宗的明心见性也就是教理上所讲的转识成智，教理上讲转八识成四智，六租在“坛经”中也讲转识成智。他说：

“大圆镜智性清净

平等性智心无病

妙观察智见非功

成所作智同圆镜

五八六七果因转

但用名言无实性

若于转处不留情

繁兴永处那伽定。”

禅宗认为只要以无念无相无住的方法去实践修为，就可以自见心性本体，心性本体是本具一叨妙智，当下法性之理无不昭然。因而所谓事修与理修分开讲是渐悟法门，不是顿悟法门，禅宗的顿悟是一悟即直达佛地，至于因果分位那不过是名言差别，当体无实性。只要在转依上，不留凡情执见，那就会常住涅槃妙定之体中，禅宗就其本旨上讲，是不立文字的教外别传法门。为了方便化导之故，也借用经教来开示学人，契入中道。

从现实上讲，教理可以破遍计，禅观(如来桦)可以破恒审，而禅宗是这计与恒审同时具破。理由是，见与情为本，情与见为用，七识是六识之根，六识是七识之用，所以本用可以同时具断。转六识为妙观察智，转七识为平等性智，如果没有平等性智为本根，—那能独立存什么妙观察智，只有在情中没有差别之执，生平等一性之念，才能有对一切法如如观照之功，即妙观察智。所以七识与六识同时而转。它两在凡夫位是两个取向不同功能，而自体不二。七识自观识体为自我，把意识之流当成不灭的灵性。所谓恒审，就是在时间维度上受称。六识是外观识现之法相，分位计度、玄想构划、周遍计度，就是在空间维度上受称。宇宙终极本体是超情离见的，它非心非物，无实无虚，是超越时空的。然而在凡位上，我人不自由，就是因为有时空意识。有时间就有转回，有空间就有自他彼此之相。其实时间与空间是情见妄执所生，原本无时无空，自由自在。

在某种意义上讲，六识就是一个空间性的思维取向，因而它以想为主体，七识就是一个时间性的思维取向，因而它以思为主体。禅宗的明心见性的超情离见，就是要破除凡夫的思想错误，显现当体原真的智德。

当我人把七识与六识转戍智体时，其本体意识的阿赖耶识的识性真如之智也就显发出来，由体起用，法法圆融，由用归体，事事一理。禅宗只所以教导学人无念无相无住，就是认人不要在法上起执生情，执无为有，破除妄想思维，悟证原真之理而已。

时间与空间是凡夫的先天认识结构式，本是情见妄执而有，是生灭的有为法。六识思维不遍计，则无空间，七识不恒审则无时间，时间与空间就是凡夫的世界，也就是世间。时间与空间是世界的抽象构造，在由六七识为主体起前五识，就又有具体的物相世界。凡夫在其问执迷不悟，或欲界或色界或无色界，总不离界。因而得不到终极自在。

如果在现代哲学维度来说，禅宗就是以无时无空的哲学观念来破一切世间哲学知见，世间哲学都把时间与空间当戍实有，或外在论，或内在论，或物论，或心论或二无论等，总之不离时间与空间。宇宙终极本体是无为法，是真实不变如如恒在的性体，它无所谓时间，也无所谓空间。凡夫者由情见之故，妄生时间与空间，学禅之人要知道了时空本无，也就能够抓住禅悟之机，超情离见也就有门可入，明心见性转识戍智当来，就会自然成就。生命本真之体也就得以实现。

摘自《内明》第273期